第90節(2 / 2)

打真軍 四面風 2355 字 2020-12-29

凌笳樂此時的狀態用來拍這時候的江路剛剛好。

江路等不來張松的電話,心灰意冷。他吃了一碗半冷的方便面,又洗了個澡,臉頰依然偏瘦,但已經減去幾分憔悴,恢復了幾分氣色。

他收拾出幾件自己的東西,把張松買給他的都留下。他背著書包,拎著一只編織袋走出房門,將鑰匙投進信箱里。

他走出這幢長滿爬山虎的小樓,回到最初的踽踽獨行。

他在路邊碰到梁勇。梁勇還是開著他的奧迪100,落下車窗問他:「小路,你去哪兒?我帶你一程?」

江路稍作猶豫,梁勇已經下了車打開後備箱。

江路臉上顯出自暴自棄與無能為力,在梁勇上前搶他的編織袋時順從地松了手。

他一開始想做後座,但梁勇先他一步,給他打開副駕的車門,江路無法,只好坐進去。

梁勇一邊開車一邊狀似無意地問他:「吵架了?」

江路低著頭沒有說話,懷里抱著自己的書包。

梁勇飛快地看他一眼,以一種滄桑的口吻感慨道:「唉,想開點兒,像你們倆這樣能踏踏實實超過一年的,在咱們這個圈子里少見。我看張松不錯,對你也是真心,可能就是時間一長吧,就有點兒——」他拖著長音,像是找那個詞,隨後做作地在方向盤上一拍,「哦對!『一年之癢』!」

他偏過頭瞧著江路,「你聽過那個說法嗎?別的呢,是『七年之癢』,咱們這種人呢,就是『一年之癢』。」

梁勇的視線掃過他攥著書包帶的手,那幾只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起白。

他忽而又換上深沉的語調,頗有些苦口婆心:「張松這種條件的,在咱們圈子里算是少有的了。他這么干確實有點不好,但是——」

江路打斷他:「他干什么了?」

梁勇臉上顯出虛偽的懊惱:「嫌我多管閑事了是不是?」

江路提高了嗓門:「他干什么了?你知道什么?」

梁勇躊躇地瞟他兩眼,把車泊到路邊:「小路,不是我故意打聽,是圈子里都傳開了,說你逼著張松跟家里出櫃,他不願意,就天天跟他那幫朋友在外面混,也不回家……」

江路絕望地仰起頭,眉間克制地微蹙,眼淚卻從他緊閉的眼角流出來,沿著臉頰順暢的線條滑落。

梁勇一只胳膊搭在方向盤上,完全側過身來對著江路。他已經被江路這副神態徹底迷住了,看了半晌才格外溫柔地問道:「小路,怎么那么久都不去我那玩兒?」

為什么呢?因為張松總覺得梁勇對江路有企圖,不讓他去了。

梁勇看著江路傷心欲絕的模樣,忽然握住他的手。江路陡然一悚,忙將手從他手里抽出來,又驚又慌地看向他。

梁勇頓時明白還不到火候,「其實……小路,我跟你說實話,我是聽說了那些以後放心不下你,專門過來看你的。我也不瞞你,我自從看見你第一眼就愛上你了,這一年多我一直都在等你和張松分手。」

聽到「分手」二字時,江路哆嗦了一下。

「我又換新地方了,場子比之前那個小一點,但是地板更好,跳起來舒服。我那兒今天晚上就有舞會——」

江路忙回絕,「我不去了,我很久不跳舞了。」他轉身開車門,梁勇傾過身去,完全覆到他身上,握著他的手將車門帶上。

從他的另一只手可以看出,他還想做更過分的事,但在察覺到江路的抗拒後臨時改變主意, 在江路肩上安撫地拍了拍,重新坐回駕駛位上。

他和聲細語地說道:「小路,你別躲我,我不會對你做什么。我能等你一年多,我就還能再等你兩年多……我就是覺得,你跳得那么好,再也不參加舞會太可惜了——況且,你們吵架了,張松能在外面成宿地喝酒,你為什么不能去跳舞?」

江路沉默許久,緩緩地轉過頭來。

車子發動起來,在路口調了頭。

江路跟著梁勇去了他的「新場子」,是在郊區的一幢獨棟小別墅,周圍也都是別墅,多數還沒裝修,里面沒有住人。

梁勇一邊開車一邊指著那些房子說:「這都是有錢人買的房,不是用來住的,是等著漲價賺錢。我聽我爸說,國家很快要推行住房改革了,消息靈通的都開始囤商品房,我就也讓我爸給我買了一處。」

他瞥了江路一眼,見他並沒有特別的反應,便加大火力:「你和張松買房了嗎?」

一提張松,江路那渾渾噩噩的眼神才有了稍許動靜,眼里是苦澀,是傷感,是過往的承諾被人拋棄後的痛苦。

梁勇像是沒看到他的臉色,開玩笑似的說了一聲:「小路,我送你一套房子吧,離你學校近的。」

江路的眉目輕微地動了動,扭頭看向窗外。

梁勇扭頭看著他,這次他看向江路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不得不說,他的油鹽不進讓梁勇心急,卻又不可避免地對他的喜歡更多了幾分。

拍完車里的鏡頭,凌笳樂抬手拉了一下後視鏡,讓後視鏡對著自己的臉,通過這一小簾鏡面撥弄了一下頭發,余光發現蘇昕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他不是渾噩麻木的江路,立刻感覺出不自在,開門下了車。

副導演非常欣喜,一開始導演說要把這段戲交給他,他還很不自信,結果沒想到拍得這么順利。

凌笳樂演江路演得好,這一點全劇組早就知道了,不會讓人感到意外。副導演驚喜的是蘇昕,一個沒演過幾個鏡頭的模特竟然能把這么個暗揣色心的官二代演得爐火純青,實在令人感慨他的演戲天分。

而在王序和沈戈那邊,「張松出櫃」的戲份也告一段落。

中途休息時,王序接到副導演那邊的消息,說凌笳樂對江路產生質疑,似乎是沒法繼續拍了。

誰都知道王序是那種「我的劇本一個字都不許改」的導演,他的獨裁與偏執早就深入人心,副導演同他說這些話時堪稱膽戰心驚。

「笳樂說……是您告訴他演員要有信念感,要信服角色的一切,他說……他現在沒法信服江路的所作所為,他理解不了江路的想法。他說……如果是他,他絕對不會——」

王序打斷他的話,「行了。」他看眼沈戈的方向,年輕人那一米八多的大個子窩在一只折疊椅上,佝僂著背,將臉埋在雙手里。

「張松這邊的情緒已經到位了,你過來接替我。我去負責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