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1 / 2)

打真軍 四面風 3092 字 2020-12-29

</br>沈戈立刻站起身來,將香煙移到左手,語氣里頗含尊重:「柏爺。」

柏爺,老柏,馮姒的前夫,嘴里也叼了支煙,大步流星地進來後停在沈戈面前,仰頭打量他兩眼,在他結實的手臂上用力拍了拍,「怎么成禿瓢了?」

沈戈胡嚕了一下自己光亮的腦瓜,頗為憨厚地一笑:「剛給新戲拍了定妝照。」

對方也是知情的,了然地「哦」了一聲。

屋里另外兩人早就等得心急火燎了,尤其是蔣老板,急吼吼打斷兩人的寒暄,問道:「打聽到了嗎?」

老柏走到他辦公桌前,在煙灰缸上彈了兩下煙灰,「打聽到了,不是因為得罪人,是因為兩會。」

他吸了口煙,一邊吐著煙霧一邊繼續說道:「最近忽然又有好些人提議同性婚姻合法,網上呼聲很高,就有人說了,怕你們這片子會左右民眾的意見,要等這風頭過去。再就是之前提過的,分級剛開始實施,排在你們前頭的兩部片子都沒什么看頭,你們呢,一上來又是得獎又是什么的,聲勢太浩大,早就有人說不能一上來就起個這樣的頭,正好兩項合一項,把你們給壓住了……」

屋里靜了一會兒,蔣老板忽地跳起來,「意思就是色情可以,搞基不行?我他媽嚴打和下崗都能拍了,同性戀還是不讓拍?!我操!我操!」他牟足了勁兒和自己的桌子過不去,那張大實木桌終於稍微挪開半寸。

老柏咧嘴一樂:「知足吧,再早幾年,前兩樣都不給你拍。」

「那怎么辦?」始終沒有說話的梁制片終於出聲了,他像是在一瞬間萎靡了,好似頭頂剛挨了一悶棍。他從事這個行業快二十年了,知道一部電影的上映一旦坎坷起來,之後還有沒有出路可走就未可知了。

「低調。」老柏斬釘截鐵地說道,說話時夾香煙的那只手還做了個向下敲的動作。

他看看在場這三人,有些替他們不忍地說道:「把戛納和威尼斯都退了吧,來年再戰。」

老柏家里有些背景,他雖然做了文藝工作者,但這方面的敏銳無人能及。蔣老板痛苦地思索片刻,又踹了一腳桌子:「操!」

老柏見他聽勸,便放了心,開始為自己此行的另一個目的進行游說:「其實這樣擱一擱也不一定是壞事,你們不是對外宣稱要做修改嗎?不如來真的,把四丫頭的戲給她添回去,統共也沒幾分鍾嘛!」

「順便把結局也改回去,我看王序之前准備拍的結局挺好,為什么要刪掉?搞得頭重腳輕的,我在首映式上都看傻了,心想這是王序嗎?王序不是最喜歡轟轟烈烈的收場嗎?看前面以為要出個超大招了,結果突然就沒了!搞得跟似的……」

「……他原本那個故事多完整、多深刻啊!柏林最喜歡這種調調了,又是政治反思又是意識形態的,要是按照他原本的想法,金熊獎,妥妥的。」他是真心為這部片子感到遺憾,不自覺就多說了幾句。

老柏自己就是在幾大電影節上拿過獎的,他的判斷可信度很高。

蔣老板頓時感覺自己上當了,對梁制片怒目而視:「你們不是說這個版本更合電影節的口味嗎!」

梁制片心里叫苦:「導演的想法,我也不明白啊……」他隨即覺出不對,問老柏:「你怎么對他之前的想法那么熟悉?誰告訴你的?」

老柏咧嘴一笑,有點兒老小孩兒的賴皮:「反正是有人告訴我!」

沈戈在一旁毫無存在感地抽著煙。

幾人又說了幾句話,最後老柏與他們約好:「你們去看王序的時候叫上我,我跟他聊聊。」出門前還沖沈戈擠了下眼,沈戈背對著梁制片他們,沖他感激地笑了笑。

待老柏走後,屋里又愁起來。

蔣老板也給自己點了支煙,愁眉苦臉地吞雲吐霧。

梁制片勸道:「蔣老板,其實,當初選這個題材,咱們就應該做好這種准備……」

蔣老板瞪圓了眼:「合著怪我活該?怪我自討苦吃?梁建文你tm祖上當過黑奴吧?」

梁制片閉嚴嘴巴不說話了。

蔣老板悶頭抽了兩口,郁悶道:「要不讓上也早通知啊,這算什么,我這一年就這么曠過去了?」他又問梁制片:「王導演那病怎么樣,今年賀歲——」

梁制片的臉瞬間灰暗下去,沉重地搖了搖頭。

蔣老板的煙抽得更心煩了。

中城成立的年頭不長,進軍影視界的年頭更是不長,從一開始就是靠綁定王序,拍下幾部好看又賺錢的片子,在業內打下名頭,連老柏這樣的都願意跟他們玩兒。

但是他們離行業翹楚還是稍微差了一些。蔣老板的最低要求是起碼一年出一個好片子,然而今年中城沒有遇到好本子,中流砥柱的導演又非得拍這種敏感題材,還信誓旦旦說拿大獎,結果最後的獎項只能說是差強人意,連上映都遙遙無期,可最讓他嘆氣的還是王序的病……如果王序沒法再拍戲,中城還能指望誰……

梁制片顯然也知道他在愁苦什么,像是寬慰,又像是嘆息,「這不是又有沈戈了嘛,我看老柏挺欣賞沈戈,讓他給沈戈量身寫個劇本,他寫劇本可比當導演更擅長。」

蔣老板將視線轉到沈戈臉上,正巧沈戈也在看他,眼里滿是斗志:「蔣老板,我有個想法,能幫你把這一年的缺兒給填上。」

蔣老板不由坐正了身子,「說。」

沈戈想拍一部青春片,「講高三和高考的,趕在高考的熱度過去之前,賣一波情懷,宣傳的切入口我想好了,就拿我自己今年的重考做噱頭。」

「這種片子成本小、周期短,我們再寫得積極向上一點兒,過審肯定沒問題。近幾年青春片開始走下坡路,但其實市場需求依然很大,只是沒有好片子出來而已,畢竟誰都上過學,懷舊是張永遠打不錯的牌。反觀前十年的青春片,只要校園生活拍夠真實、感情夠真實,票房肯定是好的,沒准還能大賣。」

蔣老板略想了兩秒,「來得及嗎?」

沈戈以為他在問電影上映來不來得及,「來得及的,不一定非得趕暑假。咱們不是看過數據嘛,初高中生對電影票房的貢獻不大,暑期檔不是很重要,只要趕在高考的熱度下去之前就可以了。據我的推測,高考的熱度起碼能維持到新學期開學吧。」

蔣老板沖他揚了下下巴,「我是說你時間來得及嗎?還是說你不准備出演?」

沈戈忙道:「我演!劇本也是我寫——當然還需要梁制片幫忙。」他見兩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解釋道:「我學習過王導的所有劇本,能不能算是入過門了?而且這種題材我熟,我前年剛高考完,高三的很多事還記得,上大學以後也聽舍友講過他們各自的經歷,都可以當素材寫進去。」

「那你的《fortune cookie》怎么辦?」

「《福簽餅》八月才開機,劇本我已經讀熟了,表演方法也想明白了,粵語也練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做什么特別的准備。我剛算了一下,現在是四月底,五月出劇本,六月籌備開拍,主體拍攝最多一個月,後期也不會用太久,這么一算,九月份就可以上映了。如果怕時間太趕影響質量,我可以保證——」

蔣老板打消他的疑慮:「比你趕的有的是,這種小體量的片子這種速度沒問題。但是,高三有什么好拍的嗎?國內的高中不都是趴在課桌上做題?」他自己是在國外上的中學,對這種青春情結不甚理解。

他看梁制片,梁制片忙擺手:「我們那會兒上高中和現在大不一樣,而且我對青春片沒研究。」

沈戈見兩人有疑慮,想了想,說道:「蔣老板,你看這樣行嗎?算我管你借錢拍電影,要是成了,收益算你的,要是不成,我用我以後的電影賠你。我想,你應該對我有信心,《福簽餅》之後我還能接到好片子。」

蔣老板覺得他這句玩笑很好笑,「噗」地笑出聲,可轉眼看見沈戈竟然都沒有笑,不由又斂了笑意,問他:「那你對導演人選有想法沒?」

「有,也是個王導,《汗透衣衫》的副導演。」沈戈說。

梁制片立馬認可,「小王是老王帶出來的,人也年輕,拍這種題材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