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戈不禁有些來氣,「你真以為那羊排是給范明岑准備的嗎!你一口都沒吃!」
凌笳樂像犯錯的學生那樣拘謹地抿了抿嘴唇,「當時還不餓。」他那會兒難受得一口飯都吃不下,因為他第二次拒絕了沈戈,他又讓沈戈難過了。
沈戈立刻自我檢討:「我不該吃飯前給你臉色看,是我不好。」
凌笳樂呆呆地看著他,忽然沖動地傾身抱住他,「你別說自己不好了,也別給我道歉,真的,沈戈……」
沈戈用力地抱住他,一只手在他腦後撫摸著,「凌笳樂,我太想你了。」
凌笳樂在他身上拼命汲取溫度:「……我也是。」
他們一起去商店買了些吃的,香腸、三明治、果茶,沈戈就只喝水。
凌笳樂是真餓了,吃下第一口後就變得狼吞虎咽。
「慢點兒。」沈戈提醒他,凌笳樂立刻收斂起來,開始細嚼慢咽,一邊吃,一邊問沈戈:「你問我那么多問題,我也得問問你。」
他們沒有回車里,而是並排靠在車前蓋上站著,沈戈偏頭看了他一眼,「問。」
「特別累嗎?」
沈戈愣了一下,「其實也還好,真的,忙和累不算什么,就怕忙完以後突然閑下來,就會很迷茫,不知道自己這么辛苦是為什么,想找人說說話也——」他又說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不想讓自己顯得像是在發牢騷。
凌笳樂看著他,連吃東西都忘了。
「好吃嗎?」沈戈問他。
凌笳樂低頭看眼手里的三明治,「還行。」
「我嘗嘗。」沈戈說著就低下頭來,湊著他的手咬了一口,緊挨著他的壓印。
沈戈自己吃東西也有點兒狼吞虎咽,三兩下吞進肚里,笑道:「你那什么表情,親都親過了,還怕這個?」
凌笳樂不知道怎么應對了,感覺他們好像跳過了什么步驟,直接就走到這里了。
「那,好萊塢拍戲累嗎?現在這個導演挺好說話的是吧,可以請假。」他慌慌張張地轉移話題。
沈戈有些意外,「你聽懂了?」說完又覺得不妥。
凌笳樂臉上一熱,「我猜的……你一開始是sorry sorry,後來就開始三克油三克油。」
沈戈忍著沒笑,凌笳樂卻很敏感,自己就紅起臉,「我是小學生英語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話一說完,兩人心里都是一動,想起以前拍戲時,江路要說一些英文歌名和歌詞,沈戈就不厭其煩地糾正他的發音。
「好萊塢拍戲算不上累,壓力倒是有一點。他們對拍攝進度卡得特別嚴,大制作嘛,多一小時都是錢……不過整體來說也還好,都是定時定量的工作,對我來說還挺合適的,我喜歡工作的時候完全投入,下班以後又能完全擁有自己的時間。」
凌笳樂忍不住用他常有的崇拜的眼神看沈戈,看得沈戈來了勁,同他說起在好萊塢拍戲的大小趣事。
「他們都是電影演員,但是休息時間都愛去劇院,我也經常和他們一起,算是一種學習。」
一提劇院,凌笳樂立馬更有精神了,「那邊真的有很多劇院嗎?」
沈戈立刻敏感地問道:「誰還和你提過這個?」
「我師哥。」
「哦——」沈戈留意著他的神情,放了心,「別的地方我不清楚,不過洛杉磯確實挺多的,有大的有小的,可能是因為挨著好萊塢,戲劇文化比較發達。」
「那你們是看話劇?」
「話劇,歌劇,舞劇,都看。」
凌笳樂就笑了,「你還看舞劇?你看得懂嗎?」他倒不是瞧不起沈戈,主要是沈戈連慢搖都搖不自然,舞劇那種抽象又需要對技術有鑒賞能力的東西,沈戈竟然不覺得無聊嗎?
這下輪到沈戈不說話了,他深深地看著凌笳樂,忽然哼起一段旋律,放在此時此刻顯得過於歡快,可是凌笳樂一聽就紅了眼睛。
沈戈哼的是《胡桃夾子》里面的一段,他小時候登台跳的那個片段,沈戈只在他家里看過一次。
「可惜找不到你演的那個版本。」沈戈握住他空著的那只手。
凌笳樂抬頭看向他,正想說什么,卻看見一輛大拖車向加油站拐進來,忙舉高了手朝那邊揮動,「是來找我們的嗎!」
沈戈回頭一看,驚訝極了:「這么快……」再看眼表,確實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拖車公司的人將他們連人帶車一起送去了修車公司,正如加油站的工作人員預料的,因為沈戈及時發現,沒有污染油路,只需要三四個小時清空油箱就好了。
凌笳樂至今沒弄明白這車開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壞了,還問沈戈:「這車質量這么差,能投訴嗎?」
把沈戈問了個臉紅。
稱得上是否極泰來,修車廠還可以借輛車給他們開,是輛小歐寶,凌笳樂看了哈哈大笑,「這不是小李的車嗎?」
沈戈看他笑得開心,忍不住也笑起來,輕聲問道:「真不回去嗎?你要是反悔了,我現在送你。」
凌笳樂微怔,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沈戈又改口了,「騙你的,我才沒那么傻。」他架起凌笳樂的胳膊,像是趕鴨子上架似的把他架進車里,親手給他系好安全帶。
他給凌笳樂系安全帶的時候,兩人面對面挨得那么近,凌笳樂把他臉上的珍重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犯傻了,可能沈戈真的不怕被他這個招黑體質連累,他一直都把自己當個寶。
他們駛上寬敞無人的馬路。這小車沒有車載導航,沈戈就用手機導航找了家酒店,由凌笳樂把手機舉到他面前顯示地圖,並時不時提醒一聲:「前面往左。」
其實沈戈聽著手機的聲音也能反應過來,卻沒有阻止。
他開著車駛在寂靜無人的夜里,身邊坐著他的愛人,前方是沒有阻礙的路。這一刻,沈戈忽然明白王序為什么要用那樣的結尾了。
在那個被篡改的故事的結尾,張松騎著自行車帶著江路,背向著鏡頭、背向著所有人,越行越遠,直至在鏡頭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