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2 / 2)

打真軍 四面風 3027 字 2020-12-29

沈戈一時沉默了,卻聽見凌笳樂肯定地說:「不會的,只要片子好,一定會有人看的。嗯,老陳……剛說,很多觀眾去影院都是為了放松,不希望動腦筋,但是我相信還會有很多觀眾是另一種,他們會希望自己在有限的休閑時間里得到的消遣是值得回味和重溫的。」

另一個舍友這時剛要說什么,被凌笳樂搶了先,問他:「你是前一種還是後一種?」

那舍友一怔,「我……多數情況還是後者。」

凌笳樂自得地笑了,「你們不能代表一部人觀眾嗎?」

他剛才突然說了這么多話,幾個舍友都有點反應不過來,聽了他的問話先是點頭,隨即又搖頭。

老陳說:「說句有點兒自大的話,老沈來我們學校是屈才了,可實際上能考上我們這個學校我們這個系的,放全國是多小一個比例?不是說學歷不好的人就一定看不懂好電影,而是看以往的例子,那些太難懂的片子——有的其實根本不難懂,就是稍微跳了下時間線,好多觀眾就亂套了,看完以後就開始打低分,說導演裝逼。我問你,老沈,你在這個片子里裝了多少『逼』?」

沈戈剛要說「沒多少」,就聽凌笳樂說:「那不叫裝逼。」

這可是沈戈第一次聽見他說這種話,臉上的驚訝一點兒不比其他幾個舍友少。

凌笳樂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臉上都憋紅了,聲音也降了八度:「反正,不是裝……要照你的說法,別人看不懂的就是裝,那在我看來,什么詩啊、科學啊、諾貝爾文學獎啊,就都是那個,裝……」

「噗——」幾人一起側目,沈戈捂著嘴咳嗽,嗓子里帶著笑:「你們繼續。」

可他把自己嗆成這樣,剛才靠著激動才引發的爭論自然是繼續不下去了。

老陳主動向凌笳樂舉杯,為自己剛才的用詞不當表示歉意。

凌笳樂忙舉起杯子,正好沈戈咳完了,也和他們碰杯。

沈戈對自己的同學亦是直言不諱,他說老陳確實是「傲慢」了,「你說的跳個時間線就犯迷糊,那得是幾年前的事了。現在觀眾的觀影能力明顯變強了,我們公司都有統計數據的,爛片越來越沒市場了,有門檻的影片的票房持續上漲。現在我們國內電影市場這么紅火,人均觀影量一直在變多,那么多電影不是白看的,人們對電影語言的理解已經比以前好太多了。」

凌笳樂這時說:「就是,不能因為有些觀眾看不懂就只拍最簡單的東西,那就永遠都沒有進步了,其他觀眾也會覺得無聊。」

沈戈點頭:「正是如此,好的影片要靠好的觀眾來買賬,同樣,好的觀眾也要靠好電影培養。」

凌笳樂說:「對!」

好個一唱一和,把幾個舍友都說愣了。

老陳「嘿」了一聲,心說我多這一嘴干嘛,被人家二打一了。他又同沈戈碰了下杯,「你們有信心就行。說白了我其實也是外行,就是在網上看了些影評和評分,怕你賠錢。我剛才都是瞎說的,不懂不懂,讓你們見笑了。」

沈戈壓低了杯口,謙遜地同他碰了碰酒,嘴里卻笑他:「少來這一套。」他知道舍友們的心意,干脆和幾人都碰了下杯,然後將剩下的半罐啤酒一飲而盡。

他對幾人說:「其實你們是對的,如果按王序導演以前的思路,市場肯定是有保障的,現在呢……我自己也沒底,不過賠錢倒不至於,但到底能賣多好就不好說了。」

舍友揶揄他,說到底還是因為不缺錢。

沈戈笑著看看凌笳樂一眼,「還是缺的。別人的錢花起來終歸是手軟,笳樂為了我這電影,把車和鞋都賣了。」

「鞋?」

凌笳樂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說:「都是沒穿過的,是限量,就稍微值點錢。」

幾個打籃球的舍友立刻就懂了,一起「嚯!」了一嗓子,都替他肉疼。

凌笳樂瞥沈戈,意思是跟別人說這個干嘛?可他看著沈戈笑眯眯的樣子,瞬間就懂了。

沈戈的幾名舍友一起同凌笳樂碰了下杯,先問他鞋的事,然後又八卦他和沈戈怎么好上的,誰追的誰。他們不再將凌笳樂當成「沈戈帶過來的明星」,而是真正把他當做自己哥們兒的「男朋友」。

第153章 交代

正如沈戈所說,凌笳樂在生人面前是很不愛說話的,而他的舍友們全是話癆,從《藝術家》聊到《福簽餅》,本來是在說《福簽餅》拿大獎的可能性,結果不知怎么的就聊到美國電影里的政治正確,之後又扯到意識形態的差異。

這類話題顯然不是凌笳樂感興趣的,而這半天他也確實很安靜,只聽不說,偶爾點點頭附和一下,可以認為是出於禮貌。

沈戈怕他覺得沒意思,用眼神詢問他,凌笳樂就沖他輕笑著微微搖了搖頭,意思是一直聽著呢,沒覺得無聊。沈戈又將視線往那堆烤串上落了一瞬,再看回凌笳樂眼里,意思是問他饞不饞。凌笳樂又是笑著搖搖頭,向他示意自己面前的水杯,意思是有水喝就可以了,不餓,也不饞。

沈戈用手背試了一下凌笳樂水杯的溫度,彎腰從桌下拎起一只暖水壺往他杯里添了些熱水,然後才繼續同舍友們說起話來。

沈戈做這些做得很自然,包括那幾下「眉目傳情」,完全不知道舍友們都在偷偷看他倆呢,而凌笳樂則敏銳得捕捉到了。凌笳樂能察覺到舍友們對他的好奇,總在說話之余偷偷地打量他。這很好理解,即使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突然見到他,都會對他忍不住的好奇。

他對別人的審視是極敏感的,但沈戈舍友們對他的「偷窺」沒有讓他覺出一星半點的難受。一方面因為這些打量是出於純粹的好奇,並包含了善意與克制;另一方面就是,凌笳樂也在偷偷觀察他們,他對這群大學生的好奇其實一點不比他們對他這個大明星的好奇少。

凌笳樂心想,原來沈戈的同學們是這個樣子的呀,原來大學里的男生們平時是這個樣子的呀!

很有意思,不管沈戈的同學們表現得多么博聞好思、縝密健談,凌笳樂一見到他們就想起一個詞——「男生」。

他想起自己與沈戈初見時的情景,那時候沈戈的穿衣習慣還停留在校園呢,和這幾個舍友的風格差不多,而且那會兒沈戈還比他們現在小幾歲,但是凌笳樂打見到沈戈的第一眼,就覺得這是個「男人」,而從沒想到過像沈戈這樣年紀的男人,通常會被稱作「男生」。

凌笳樂覺得這是一個有趣的發現,不由將視線在沈戈和幾個同學臉上來回穿梭,想再多發現一些沈戈和這些同齡人之間的異同。

他看著看著,目光就漸漸定在沈戈臉上不動了,心想著,這人怎么這么帥呢?那眉骨、那眼窩……尤其那鼻梁,哦,還有嘴唇!……凌笳樂的唇形被粉絲稱為「花瓣唇」,人都稀罕自己沒有的,他就特別羨慕沈戈這種薄嘴唇,覺得男人長一雙薄唇特別有味道,不笑的時候冷峻又性感,一笑就變得很多情,尤其是接吻的時候……

沈戈正和舍友聊著民主政治與娛樂圈文化的相似之處。政治是各個年齡段的男性都極熱衷的話題,但很多人一說起政治就情緒超標,有趣的觀點和論據卻沒多少;而沈戈則是相反,他一向是不急不躁的,在美國拍戲那會兒又正好趕上大選,有不少東西可以與舍友們分享。

他說著,舍友們聽著,正聽得有滋味呢,沈戈突然停下了,虛握著拳頭擋在唇前,還抿嘴笑了一下,竟是有些害臊的樣子,似乎還有點高興。

舍友們哪見過他這樣,有人問他:「你怎么一提特朗普就露出這么盪漾的表情?」

沈戈笑罵他胡說八道,順便瞟了凌笳樂一眼。這下凌笳樂總算從冒著粉紅泡泡的神游里清醒過來,視線輕飄飄地從沈戈的嘴唇移開,臉熱地端起水杯喝了好幾口。

被這么一打岔,對全球大局的關注移回眼前,舍友們這才意識到他們這一直喝酒吃肉,真正的客人卻只就著白水聽他們吹牛逼,不由暗道自己怠慢。

他們把鍋推到沈戈身上,說他:「你怎么就讓人家喝白水啊,也不給人家開瓶酒?」

凌笳樂忙說:「我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