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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安淡淡地看著他一聲不吭,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無聲的僵持直到苗臨挫敗地收回手坐回原處。

很多時候,苗臨其實很想問問徐安,他是不是真的沒有心,所以才會對自己待他的好無動於衷甚至視而不見。

可每每話到了嘴邊,他又覺得,這世上最沒有資格問出這話的人,恰恰是苗臨自己。

只是,明知道自己是罪有應得,他卻仍是止不住地貪心妄想,想要尋求徐安的溫柔回眸,想要他的盈盈展笑。

就像是一種無法戒除的癮毒,不管歡愉或痛苦,不管徐安的冷漠足以刺傷他,他仍舊想守在他的身邊,想對他好。

甚至不願去正視,或許光只是與他和平共處,就已經耗光了徐安能給他的所有耐心與仁慈。

兩人抵達崑崙山的時候是盛夏七月,可實際上崑崙山腳下的長樂坊也依然覆著厚實不化的白雪,車轂轆將地上松軟的陳雪壓實成十分堅硬的冰,天空卻仍有零碎的雪花緩緩飄落。

徐安邊呵氣邊伸手去接,卻從一旁橫來一隻手,強行拉著他的指尖塞回披風里。

「涼,別凍著了。」苗臨皺了皺眉,語氣活像個深怕崽兒凍病了的大娘,「讓你進車里你偏不聽,要是不注意病了怎么辦?」

徐安轉過來看他,好半晌後卻扯出一記淺弧,淡淡的笑容讓連眉眼都柔軟了幾分,說是存心調侃,卻更像是打情罵俏:「你身體也沒比這雪暖多少。」

苗臨沒想到他會這樣同自己說笑,一時間沒顧上回話,結果青年像是意識到自己失言,皺了皺眉後又抿唇垂眸把臉撇過去。

苗臨沒有開口,反而貼心地留給徐安一個沉默的空間。

車子剛在旅店門口停下,便有小二殷勤地出來相迎,徐安裹在一件厚實的斗篷里慢悠悠地下車,看苗臨熟門熟路地交代好吃食住房。

一身絳色的惡人谷服飾在這長樂坊里招搖又引人注意,但那些戳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反倒讓徐安有些不太愉快。

苗臨交代好一切後才回過來看他,審度的視線朝周遭轉了一圈,沒去牽他,只是低聲說著:「沒事,他們對外來人一向好奇。」

「嗯。」徐安其實也不是真的不悅,只是那么多露骨的視線讓他有幾分不舒服罷了。

兩人相偕進了客棧,厚實的油氈將崑崙山的風雪阻隔在外,大廳里燃燒著幾個火塘提供著融融的暖意。

苗臨怕徐安受涼,特地囑咐開了暖炕的包間,被厚簾隔開的方室里有個燒水溫酒的炭爐,小二很快地便送上了醬肉饃子,還有一壺的熱酒。

苗臨親自幫徐安倒了杯酒讓他暖手,又吩咐送上茶葉來,卻沒想到被徐安制止,「不用,有酒即可。」

青年的指尖握著深青色的杯子時更顯得白皙如玉,徐安的眼尾有點潤紅,像是被寒風給刮出水來。

苗臨想去摸摸他的眼角,可又不敢真的動手,只能低頭將醬肉夾進撕開的麵饃里,然後將熱乎著的饃子捧著送到他嘴邊,開口哄勸:「崑崙山這兒冬天要吃口肉可不容易,一年里也只有最近這幾個月能打到些野味,你快趁熱吃。」

徐安沒拂苗臨的好意,伸手去接他遞過來的鹿肉饃子,小小地咬了一口默默嚼著,卻刻意不去看苗臨那一臉傻樂傻樂的模樣。

徐安吃東西從不發出聲音,苗臨自然不好同他攀談,便也安靜地吃喝著。

可吃著吃著,卻聽聞外頭大廳傳來騷動,像是有人在大聲斥罵,厚實的皮簾無法完整透聲,徐安只聽見了求饒,還有杯盞摔碎的聲響。

吃頓飯被人打擾讓苗臨十分不悅,或者說,他對於所有驚擾了徐安的人事物容忍度都很低下,他放下手上的筷子,制止了徐安想起身的動作,溫聲開口:「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繼續吃。」

徐安眨了眨眼,沒有吭聲,手里還捧著食物,微微抬頭看苗臨的角度顯露了幾分可愛。

可就在苗臨掀開帳子要出去一探究竟時,卻聽聞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囑咐:「你當心些,別犯眾怒。」

苗臨掩不住訝異地回頭,看著徐安有些不自在地端起酒杯似要掩飾,他夾著狂喜之情走回桌邊,迅捷地彎身在他唇上啄吻了一下,又揉了揉耳尖,對他保證:「我知道,我都聽你的。」

簾外的動靜在苗臨出去後沒多久就消停了,徐安本以為苗臨會很快回來,可直到他吃完鹿肉饃子,又將涼透的酒給重新溫上。

一陣腳步停在方室之外,一隻手剛掀開簾角,徐安已經掠至門口,手里一支竹筷直接穿透了厚厚的毛氈,直接抵著來人咽喉。

青年的嗓音十分悅耳動聽,卻如同崑崙山頂那千年不化的寒冰,帶著隱約的怒意,冷聲低問猶如沁入肺腑的雪,凍得人背脊發涼。

他問:「苗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