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把那只耳機塞進他耳朵里,里面傳來一段很怪異的旋律:
「天是灰色的,雨是透明的,心是灰色的,我是透明的,愛是盲目的,戀是瘋狂的……」
褚青不由問:「這歌叫啥」
周公子道:「自言自語。」
「你是自由的,我是附屬的,她是美好的,我是錯誤的……」
褚青對這種風格的歌無感,他喜歡那種「森森太平洋底森森傷心」的流行歌,不過此時此刻聽起來也挺有味道的。
倆人一人戴著一只耳機,安靜的聽著,直到唱完。
「你拍完干嘛去」她忽問道。
褚青摘下耳機還給她,道:「上學吧。」
周公子訝然:「上學」
「嗯,中戲的表演進修班。」
「哦,真好,我讀的書就少。」
「你也可以去啊。」
「我一直都沒時間。」
褚青點點頭,道:「那倒是,你比我紅。」
周公子有點不好意思,羞惱道:「少說風涼話!」
她這種性格的女孩子,真的非常非常適合做朋友,可以一起玩耍一起憂傷,一起沒心沒肺。但如果說做女朋友,那就有點承受不起,至少褚青覺得自己承受不起。
她道:「我可能,我回去有部電視劇的試鏡。」
「什么劇」
「名字還不知道,李紹紅導演的戲。」
褚青一聽李紹紅,心中了然:大明宮詞。
也是周公子一飛沖天的開始。
作為朋友,他覺得自己應該表示點什么,於是學著韓劇里的橋段,單手握拳往下一頓,道:「fighting!」
「……」
周公子的神經沒來由的抽搐了一下,五官都皺在一起,沒辦法,他剛才的動作太賤了,賤到讓人忍不住想踹上一腳。
然後她就真的踹了,邊踹邊罵:「什么亂七八糟的!好好說話!」
褚青連續幾個閃現沒躲過去,拍了拍褲子,道:「我可就這一條褲子。」
「回去給你買一打!」
「你回去不拍戲么」
周公子忽然就不說話了,褚青撇了撇嘴,這么些日子,他早習慣跟這種文藝青年的相處方式。忽然就像個瘋子,忽然就像個傻子,忽然又像個自閉症患者。
總之,自己抽著煙,淡定的看天上雲卷雲舒……
一會,就聽她沙啞著嗓子,慢慢道:「如果,如果我走了,你會找我嗎」
這話不是牡丹說的,也不是美美說的,而是她自己說的。
她不是開玩笑,很認真的在問。
褚青彈煙灰的手輕輕一抖,道:「會。」
「會一直找嗎」
「……不會。」
周公子沉默片刻,道:「你說的是實話。」又問:「那你為什么也會找我」
褚青笑道:「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演這種文藝片最大的沖動就是,你往往會很容易的就喜歡上一個人。別說講究感覺的周遜,就連褚青也時常會對著那兩條小辮子,那身翠綠的緊身裙怦然心動。
但是,你不能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心動,而真去做什么事情,它可能隨時會消失,就像來臨時的突然。
「朋友么」
周公子喃喃自語,看著河水發呆,忽又笑道:「那如果你女朋友走了,你會一直找么」
「會啊!」
「會一直找到死么」
褚青啞然,半響,才緩緩道:「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范小爺走掉了,他會不會一直找到死。
牡丹和美美就像一個人的正反面,看似不同,骨子里卻都是相信並且渴望著愛情。
馬達和攝影師其實也是如此。
馬達在牡丹跳下去那一瞬間,才明白了自己對她的愛情。他一輩子都在城市中奔波,感受並尋找著他的愛人,他生命的意義也在於此。如果有一天,他停了下來,他就變成了日常生活,變成了那個攝影師。
變得那般的麻木冰冷,變得那般的機械生活,變得也會隨口說出「那我們是現在就分,還是做完愛再分」
褚青不曉得自己會如馬達一樣拼命尋找,還是如攝影師一樣,特平靜的說「閉上眼睛等待下一次愛情。」
周公子笑了笑,隨後伸了個懶腰,道:「我回屋了,牙還沒刷呢。」
褚青瞅著她的背影,郁悶不已,這丫頭給他出了個大難題,自己卻拍拍屁股走了。他又點上一顆煙,在那里沉默。
褚青真的覺得自己變了,而且變得太多。以前他絕對不會去想這些事情,他嘴里常說的「閑的蛋疼」的思考。
拍完小武,他去思考生活,拍蘇州河,他又去思考愛情。
這是什么狗屁節奏啊!
我為毛要去想這些而且我為毛停不下來想這些
罪魁禍首是電影么
好像是吧!
褚青自欺欺人的劃定了原因,這該死的電影!讓我一苦孩子去想這么高冷的命題,實在太難為人了。
他喜歡范小爺,但究竟喜歡到什么程度,可以為她做到什么程度,自己真的了解么
褚青撓著頭,狠狠的,似想把頭發都揪下來。
越想越煩,越想越鬧心,他終於忍不住,跑回賓館,「啪啪啪」開始敲樓燁的門。
樓燁一臉睡意的打開門,見褚青一副抓狂的樣子,很是驚詫。
「導演,我想請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