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活著的和死去的(1 / 2)

文藝時代 睡覺會變白 2021 字 2020-12-30

「警告」褚青愣道。

「對,警告。」老賈在電話里道。

「這,這怎么個意思」

他完全懵了,沒想到老賈會忽然呼他,更沒想到自己演了個電影,居然也能跟那什么什么局聯系起來。那種高端的衙門地方,也會關注自己這么個屁民

「就是字面意思,表個態度而已。」

老賈心情自然奇差,還是強打精神安慰這個小老弟,道:「你也甭擔心,被警告過的演員多了去了,不差你一個。」

從接電話到現在,短短幾分鍾,褚青的心里就像過山車一樣上下翻騰。

一開始聽老賈說被封殺,氣憤且悲哀。後來又聽自己被警告,雖然不是面對面談話,只是由老賈轉告,也足夠讓他全身一激靈。

這會,心里又是一轉,不由問道:「這也能多了去了」

「可不!像呂麗平知道吧,演。還有賈紅生,演過曉帥的。還有現在最紅的那個趙微,當初拍張園的……反正這些人太多了,真不差你一個!」

老賈頭一次這么嘮嘮叨叨的,語調也不似平常那般沉穩,很急促的道:「不是大事兒,我打電話就是給你提個醒。你現在這么火,第二部都拍完了,等播出來更火,壓根不用怕。那幫人,拿演員沒辦法,只能禁我們……」

他說著說著,忽然哽住了。

褚青一直就覺著他說話漏風,道:「你喝酒了」

「啊。跟老顧剛吃完飯,沒喝多少。沒事。」

褚青抿了抿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這世上本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說啥都覺著矯情,只得笑道:「你自己都說了,三十來歲人,不能光靠喝酒解決問題。」

「呵呵!」老賈笑了幾聲,在話筒里聽著格外沙啞。

「你那電影還拍么」褚青又問。

「拍啊!怎么不拍!」他提高了音量,有點發酒瘋的意思,嚷嚷道:「反正都特么封殺了,現在我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你不知道,這種感覺,特輕松,真的!真的!」

他一連強調了兩遍,不知是肯定,還是無可奈何。

褚青也笑了笑,道:「那還找我當主角么」

那邊沉默了片刻,反問道:「你還敢拍」

「你不說不是大事兒么,你敢開口。我就敢答應。」

「但也不是小事兒啊……你總得給人點面子吧,這邊剛警告過,你立馬又跟我合作一部,這不打臉么」老賈安靜下來。語速也放慢了,道:「你總得隔段時間緩緩,先演幾部那樣兒的……」

「哪樣兒的啊」褚青啞然失笑。道:「我想演也得有人找啊!甭說廢話,你啥時候開機。提前打個招呼,我准保過去。」

「……」

他說完這句。電話那邊好半天沒動靜。

「喂老賈你干啥呢」他忍不住問。

還是沒動靜,又過了一小會兒,一絲輕微的,若有若無的嗚嗚聲從話筒里傳來。

褚青一怔,接著全身暴汗,罵道:「我操你丫不是哭了吧!」

雖然隔著電話,但一老爺們對著自己哭,他還是有點接受不了,感覺很病態,肉麻兮兮的。

老賈不太了解里面的道道兒,說的話都是自己揣測,卻也八九不離十。

那個什么什么局,他們禁止影視作品公映,禁止導演幾年內不得參與評獎……這種不經任何審判和申訴程序的權力,其正當性本來就站不住腳。

他們並不傻,知道這是遭萬人罵的事,但他們更需要揣摩上頭的意思。簡單說,就是03年之前,和12年之前,以及12年之後,這三個階段的不同態度。

對導演來講,有審查這道天塹卡著,你沒通過審查私自參展,就是犯錯,犯錯就必須要罰。

別小看這個規定,這就是他們得以光明正大的處罰依據。

但對演員這個群體,依據就無效了,就只能做做樣子,比如警告神馬的……

所以,那個什么什么局,封殺的導演一大把,但真正發文明令封殺的演員,二三十年來就湯維這么一個,而且居然還是在公映一段時間之後。理由特牽強,根本不能當例子講。

因為要說政治意識,要說脫得徹底,樓燁那部玩的更大,但郝雷和郭曉東都安然無恙。

湯維的事太復雜,只能說是電影之外的因素,跟電影無關。

…………

被一刀劉嚇破了膽後,花屋小三郎提出一筆交易,把他和翻譯官送回憲兵隊,村民可以得到兩車糧食。憲兵隊隊長酒冢,雖然極其厭惡這個沒有骨氣的同胞,仍然履行諾言,帶著部隊護送糧食到了掛甲台。

在村里的谷場上,擺了幾十桌酒宴,上好的日本清酒,地道的中國魚肉。

五舅姥爺和酒冢坐在上席,看著自己的屬下侄孫,不分彼此,其樂融融。花屋小三郎和董漢臣更是擠在村民的酒桌上,玩笑的說著那句「大哥大嫂過年好……」

馬大三沒在,他去接因為懷孕回娘家的俏寡婦魚兒,還幻想著回來分了糧食,倆人就成親過上好日子。

日本軍樂隊表演一番後,五舅姥爺起身,咧開一嘴芝麻碎牙,道:「適才皇軍奏了曲,我等村民當何以對之老叟我甘願獻丑,喝上一曲。」

他開始唱:「花明柳媚愛春光,月朗風清愛秋涼,年少的那個佳人……」

「好!」村民當先喝彩,日本兵聽不懂,也跟著喝彩。

五舅姥爺帶著矜持且得意的笑容。唱著不知何年何月的小曲,聽著一片叫好。那種笑容更盛。他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一個,此時此景。頗像聖人嘴里的大同大樂,也不禁覺得自己好比先賢,風雅無雙。

這些人,日本兵忘了自己侵略者的身份,村民也忘了自己絕對弱勢的地位,勾肩搭背,都在得意忘形。

只有酒冢一直保持著冷靜和憤怒,他壓根就不相信花屋的話,環顧一圈後。沒發現馬大三的身影,就愈加認定這是個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