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電影照進現實(1 / 2)

文藝時代 睡覺會變白 2617 字 2020-12-30

「媽,江江乖么」

「挺聽話的,嗯,那我就放心了。」

王瞳坐在房間里,拿著電話,道:「我這都挺好的。」

她輕輕晃動著上身,顯出幾分小女兒的嬌憨,道:「可能我明天就回去,但現在也說不好,反正您就別操心了,行,那我掛了啊。」

說著撂下電話,呆坐片刻,忽又摘下話筒,撥了幾個號,等了會兒,沒人接……

對面的床上,行李箱敞開著,里面是散亂的衣物。她利索的收拾好,拉上箱子,又坐了回去,兩手撐在身側,聳著肩膀,安靜的看著地面。

然後,就聽到了敲門聲,起身去開。

這個鏡頭足有一分多鍾,王瞳毫不費力的順了下來,甚至讓人感覺再給她一分鍾的時間,仍會這般的精彩。她就算在哪干坐著,全身散發出的味道也能驅散畫面的枯燥感。

褚青碰上的電影導演似乎都對長鏡頭有所偏好,呂勒不像老賈那般晦澀,樓燁那般頹艷,他的影像里充滿了生活化的靈動和自然,一點都不遙遠。

「好!」

呂勒對這種單人戲份就沒那么不著調了,一本正經的喊了聲。

這房間不是臨時的,就是王瞳自己住的房間,那個行李箱和衣物也都是她自己的。話說這戲可沒有造型師,除了褚青第一場那身藍西裝,是劇組跟人借的,剩下的衣裳,都是他們倆自帶的。

這會他穿著件卡其色的夾克,正站在門外,等著下一場戲。

「a!」

「吱呀」一聲門被拉開,露出褚青的臉。這段是雙機拍,他背後也有台攝影機,對著王瞳。

她剛才沒打通的電話就是給他的。本來心里很郁悶,結果一開門,就像拉開了滿目繁花的世界,這個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一下子就笑了,驚喜而雀躍,可隨即又慢慢合上嘴角,恢復平靜。因為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會說些什么,是來告別,還是來告別……

「准備要,走么」褚青壓著嗓子。帶出點沙啞的意思,問道。

王瞳垂了垂眼眸,搖頭道:「沒有。」

褚青往別處掃了眼,道:「我是看那些作家……他們都走了么」

「我還有點事。」她輕輕吸了口氣,聲音變得很低。

「哦。」

「你合同簽了么」她問。

「還沒有。」

「……」

有些時候,兩個人是很害怕話題說盡的,一旦盡了,那就表示,這次的不期而遇也該結束了。而他們的聯系紐帶。偏偏又只能靠這些無趣的話題來支撐。

舊情人相見,各自都已為人父母,寒暄過後,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么

褚青低下頭。眼神游離不定。

王瞳這次沒有躲閃,直直的盯著他,忽然又笑了笑,很不自然。她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所以只好笑了笑。

她期待著他下面的話,卻又害怕不是自己想聽到的。

「那……」褚青終於抬頭。咽了下口水,喉結動了動,故作自然的笑道:「怎么著」

見他這樣子,王瞳的笑意更盛,把兩條胳膊背到身後,勾著手指,調皮的看著他,似在等著鮮花盛開般的憧憬。

褚青卻還要矜持一番,探頭往屋里看了眼,問:「整理東西呢」

「嗯。」她干脆擰了擰身子。

褚青也笑了,舔了下嘴唇,道:「出去,轉轉」

「好啊。」

戲一結束,倆人同時往呂勒那邊看過去。

「過!」

這貨急忙喊道,又操起導筒叮囑:「晚上還有夜戲,大家可以先休息,到時候給我打起精神來!」

眾人稀稀拉拉的應著,各自收拾道具回屋。

褚青被化妝師按在椅子上,開始抹另一種黃坨坨的東西,這個抹完之後,才能洗臉,這樣卸妝會容易些。

他臉綳了一上午了,難受得緊,直接跑到這屋子的衛生間,嘩啦啦的沖水。

王瞳就拿著條毛巾,站在旁邊。

他腦袋還伏在水池里,就那么一伸手,感覺毛巾搭在了手里,又緊抹了兩把水,才抬起頭,開始擦臉。

劉一偉看著他們的互動,眨了眨小眼睛,摟過呂勒,二人轉出門,悄聲道:「老呂,這倆人肯定不是在談戀愛。」

「我知道。」呂勒扶了扶眼鏡,黑黝黝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道:「他們要真在談戀愛,我這片子就毀了。」

…………

曖昧這概念,特博大,所有看不見摸不著,又讓人心癢癢的東西,都可以稱之為曖昧。

詩意,恰恰就在其中。

呂勒那雙眼睛,見識過無數男男女女,他第一次看到這倆人,就察覺到那種絲絲連連的牽扯。他是先寫的劇本,後挑的演員,可後來反倒覺得,這戲就是給這倆人量身定做的一樣。

不遠不近,不熟悉,不陌生,感覺剛剛好。

若是換了范小爺來拍,即便演技夠格,最後也得搞成一部逗比片,因為她跟褚青的關系太確定了。而男女之間,往往就是那股子不確定,才愈發讓人騷動無比。

夜,微涼。

這是郫縣一家很普通的飯店,道邊擺著兩張桌子,借著店里的光亮,一劇組人員客串的食客正把手指湊到嘴邊,不停掰弄。

他努力想裝成自己在嗑毛豆的樣子……

鏡頭慢慢移到店里,暗淡的光陡然亮起,褚青和王瞳背對著大門,坐在一張圓桌旁。仍然是雙機,而且很吝嗇的一點正臉都不給,只露出倆人的四十五度側顏。

她明顯的打扮了一下,棉布裙裹著長腿,青色的呢子大衣,脖子搭著長圍巾,小巧的耳墜上還多了一枚銀色耳釘。

王瞳拿著餐巾紙,輕輕擦了擦嘴。流露出一種細膩柔和的甜美,就像蝴蝶停在夜草上,月光照著它的翅膀。

「你不喝酒么」他有些看傻了,急忙收斂情緒,說著台詞。

「待會吧。」她見他一口就干了半杯啤酒,微微驚訝道:「你挺能喝的。」

褚青擺擺手,放下杯子,道:「原來也不行,現在做生意沒辦法。人讓你喝酒,你一點都不會。買賣就談不成了。」看她不動筷子,又道:「吃啊,怎么不吃呢」

王瞳笑道:「我想跟你說話。」

她合下了眼,問:「我們倆有多少年沒這樣一起吃飯了」

褚青用腿夾著手,晃了晃上身,道:「六年了吧,九三年,你畢業的時候么。」

她微微點頭,伸筷子夾了口菜。道:「那你為什么不當老師了」

「其實,我很喜歡老師這個職業。」

他說的很慢,每個字都在考慮,似乎在找一個能說服自己。也能說服對方的理由:「但你說,結了婚了……」

聽到結婚這個詞,王瞳的眼睛一下子就恍惚了,漆黑如墨。映不出一點影子。

「然後有孩子了,就是,我想現在可能有很多做生意的。都像我這樣,沒辦法。」他攤開手,無奈笑道:「孩子一出生,一張嘴,他喜歡的東西你肯定就得花錢。你說我要在系里上課的話,一個月就這么點錢,肯定不夠。」

褚青肩膀縮著,後背傴僂,整個人顯得筋疲力盡,嘴里卻道:「男人么,怎么辦呢,總要,總要負起這個責任來。」

「那你自己還寫東西么」她理解的笑了笑,又吃了口菜。

他搖搖頭,道:「不會再寫了,沒有,沒有興趣。」說著,聲音忽地轉輕,試探著問:「你,喝點吧」

「好吧。」

「來。」褚青馬上拿過酒瓶,給她倒了一杯,笑道:「我記得你原來可以喝點。」

「喝一杯,我就,醉,我就,發酒瘋。」她語氣中略含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