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凈,清冷得連朵雲彩都沒有。
汾陽的位置很邊緣,西北是呂梁山區,峰巒重疊,西南是黃土丘陵,溝壑縱橫。東南才有那么一小丟丟平原,也是主要的產糧和聚集地。
褚青坐著大巴自東南方來,一路平緩,田野廣闊,走著走著就地勢漸高,土黃土黃的山脈隱隱露出輪廓,構圖一下子就有了立體感。
兩年多沒來,汾陽還是這個吊樣,不時能看到停擺的路政工程。這地方產酒,但聽說最近卷進了假酒新聞,經濟蕭條得很。
他下了車,冷風撲面,全身一個激靈。連忙拉上外套,直接擼到脖領,拖著行李箱出站。
「老賈!」
「老顧!」
「威哥!」
這三個貨早等在那里,褚青急跑了幾步,小孩子似的撲過去,最後狠狠抱了下余力威,這片子的攝影還是他。
「咱們終於又能在一塊拍電影了!」他是真的高興。
「青仔,成明星了啊,可有不少師奶中意你呢。」余力威拍拍他肩膀,笑道。
還珠幾個月前才登陸香港,照舊爆種橫掃同期,而趙微前不久也終於去了趟港島做宣傳。
「師奶」褚青一哆嗦,咧嘴道:「那個,是老點的,還是年輕點的」
「你管她呢!別墨跡了,趕緊走,凍死我了!」顧正耍帥就穿了件單衣,抱著肩膀不停跺腳。
賈璋柯還是話少,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很小,四個老爺們強擠進去。褚青個高,坐前座,那三個就苦逼點,體位古怪。
「太冷了這地方!這還沒到十二月份呢。我連件厚衣服都沒帶。」他在外面站著感覺還行,坐進車反倒一陣陣的起雞皮疙瘩。
「要不先買衣服」老賈問。
「先到賓館吧,完了我自己去。」
開了幾分鍾,直接進了一大院,院里停著不少車,還有面包和小貨。
「你們住這」
褚青瞬間傻眼,上回住的那小破旅館,跟這白刷刷的六層樓一比,就特么是草雞窩棚。
「那你看,要沒點出息。還好意思混么」顧正得瑟道。
褚青沒甩他,問老賈:「咱組里多少人」
「一百出頭吧。」他略微想了想。
「嘖……」
褚青咂舌,拍的時候才十幾個人,誰能想到當初那草台班子能走到今天,不由畢恭畢敬的沖他彎了彎腰,道:「賈大導!」
老賈抽了抽眼角,搖頭無語,拉過余力威上樓。
「導演好!」
「導演好!」
從大堂到電梯,再到走廊。不時有人跟他打招呼,還都瞄了瞄褚青,對這個能被導演、副導演、攝影師一起去接站的男主角很好奇。
「還有外國人啊」
他倒沒有一丁點的高端范,拎著箱子。沒見過世面的扭頭瞅剛過去那姐,一個金發的中年胖子。
「那是法國監制。」顧正道。
這片子,是日本、香港、韓國、法國四地投資,最大頭是日本。然後是香港。但無論大小,都有他們國家的工作人員參與進來。
這一百來號人,直接包了半個賓館。老板可不認識什么賈璋柯。他就每天看著這些個老外進進出出的,瞬時有種自己正在搞國際貿易的成就感。
褚青的房間是個單人間,把他安頓好後,老賈把劇本扔給他,不出意外,明天就要開機。
這屋里可比郫縣那破賓館暖和多了,東西也齊全,還有個小衣櫥。他把衣服拿出來掛好,又翻出了那個隨身聽,弓著腰頓了下,收回箱里。
他摸了摸左腕上的珠子,壓住想問她有沒有安全到家的沖動。
「青子!」
老顧那破鑼嗓子忽在門外面吼起。
「你們干嘛呢」他拉開門,居然見五六個人圍在門口。
「吃飯去唄,跟大伙認識認識,走走就差你了。」老顧說著就要摟他脖子。
「等我套件衣服!」褚青甩開這個老玻璃,轉身往屋里走。
「這么大體格還怕冷」
那幾個人里,不知誰嘟囔了一句,男聲,聽著挺尖,反正不太舒服。
褚青腳步一緩,對這聲音有點熟,也沒在意,隨手拿了件運動服。
幾人下樓,離賓館不遠,找了家稍大的館子,要了個包房。老賈是導演,在主座,余力威是老大哥,在旁邊陪著,褚青在另一邊,其他人就隨意了。
「這是趙滔。」老賈指著一個臉和身材都挺肉乎的姑娘,介紹道。
「滔姐。」褚青忙站起來,跟她握握手。
「別看誰都叫姐,人跟你同歲。」顧正笑道。
褚青也笑:「反叫了也不吃虧。」
「這是楊莉娜。」
「娜姐。」這貨繼續套近乎。
「哎,這回叫對了。」顧正又插嘴。
老賈斜了他一眼,指著最後一人,笑道:「這不用我介紹了。」
那人頭發挺長,瘦臉細眼,褚青還真認識,是的美術設計梁敬東。有點疑惑為啥把他叫來,稍稍一想,應該是老賈給他安排了個角色。
「東哥,又見面了。」他熱情道。
「嗯,我也挺高興。」梁敬東抬了抬屁股,算是起身,尖著嗓子道。他僅比余力威小一歲,跟老賈早就認識,算貧賤之交。
褚青眨眨眼,有點納悶這人不咸不淡的態度。
賈璋柯笑道:「東哥這次演張軍,你們倆好好合作。」
「一定一定。」他點頭道。
幾個人聊了聊,其實就那四人組在說,這次又能聚在一起,心里都很高興。說起兩年前在這的故事,左文璐的那一萬塊錢,在大雨中亂蹦亂跳,圍著個破電視機看國足比賽,還不小心摔了一酒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