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種夢囈般的自語,緩緩訴說著自己的青春記憶。
「我從小學習不好,我爸我媽給我送到太原去學美術,准備考個美術院校。學校旁邊有個公路局的電影院,就經常去看電影。有天放的是,我看完就覺著,學美術有個蛋用!我想當導演!」
褚青認識他這么久,還是頭回聽他講自己以前的事情,顧正雖是同學,對這些也不太了解,一時間都側耳傾聽。
「我拍這戲,就是想把那點記憶都拍出來。上大學的時候。就常跟老顧念叨,將來一定得拍,一定得拍,哪會名字都想好了。」
老賈笑道:「可我哪知道,拍個電影居然這么難!」他搓了搓干澀的臉,道:「一開始真沒想太多,就是給自己留個念想,哪怕別人都不愛看呢,我也知足了。後來又寫劇本,寫著寫著。就發現從這……」
他指著自己的心口,道:「就冒出股沖動,自己都有點害怕,我居然想拍一部普通人的史詩。」
褚青一句話都接不上,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嘮叨。
他忽略了「普通人」的前綴,腦袋里就轉悠著「史詩」這個字眼,瞬間被震住了。喂喂,我這種吃飽了不愁明兒的貨,也能跟這個扯上關系。你丫真瘋了吧
老賈顧不上他的吐槽,繼續道:「這電影就像我心里的一塊石頭,不把它搬走,我一輩子都拍不了別的戲。」
「哎這我知道!」
褚青難得有聽懂的地方。興奮的插嘴:「姜聞也說過,就是他心里的石頭,不倒騰出來,憋得難受!」
他眨眨眼。忽伸出手指,點了一圈,笑道:「你說的那些玩意。我不明白。我就知道,有石頭,就特么得搬走,你自己搬不動,不還有咱們呢么至於愁成這樣么!」
這大概是他兩輩子說過的,最碉堡的一句話。
賈璋柯張了張嘴,看著他發呆,好一會,「噗哧」笑出了聲,配上那垂下來的眉毛,跟懶羊羊似的。
他嘮叨了半天內心獨白,總算不再四十五度悲傷逆流了,顧正余力威也松了口氣。
「哎青子,你會彈吉他么,我剛才想了想,應該給崔明亮加段戲。」老賈心結一開,馬上回到工作狀態,問道。
這電影里有很多主角唱歌的鏡頭,褚青卻一直回避了這個問題,這會老實交待道:「別說彈吉他,我連歌都唱不好。」
「再差能差到哪去,我唱的也不好。」顧正不在意道。
褚青沒搭話,訕訕笑了笑。
「你唱段我聽聽。」老賈看他這樣,心中不妙,丫不是那種謙虛的主,這么自貶,怕是真的很爛。
「唱啥」
「嗯,會唱么」
「會,這歌以前多火啊,咳咳,我唱了啊!」他清清嗓子,直奔高潮:「我的心在等待,永遠在等待,我的心……」
「停停!」
那仨人同時喊,臉都綠了。聽過不著調的,可沒聽過這么不著調的,完全是把原歌摧毀,自己又重新譜曲來著。
也算本事!
那倆司機聊得正歡,被這嗓子徹底嚇到了,甚至都有放棄要車錢的打算,這就一精神病啊!
老賈咂吧咂吧嘴,道:「還好有時間,春天才能拍到你唱歌,這段完事你麻溜給我回京城找個老師練練,不說多好聽,起碼得在調上。」
「行行。」褚青自覺沒臉,連連應聲。
事情已了,情緒也不鬧了,仨人拍拍屁股站起來,正往車那邊走。
「嘀嘀!」
就聽喇叭聲響,又一輛車拐了進來,三輛車堵在路口,形成品字形。門一開,李潔明跟梁敬東下了來。
余力威使了個眼色,拉著他們先上了車。
梁敬東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老賈則面色如常,站在原地等他。
「師傅開暖風吧!」
褚青在車里捶著腿,喊著司機,媽蛋的,下半身都凍僵了!這些個青年太遭人恨,影響老子生育能力,以後誰他喵的賠我
「你說這次能行么」顧正看著那倆人又在路邊私聊,擔心道。
「沒問題,不然他也不會來。」余力威笑道。
果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總之和解了,沒多會兒,老賈跟梁敬東一起回身。
第三天一早,梁敬東當著大伙的面,剪掉了頭發。
到此刻,才算正式開拍。
看文藝時代最新章節到長風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