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微醺。

人在微醺的時候是最渴望交流的，你含糊，他也含糊，一句話繞來繞去，從誰的嘴里又到誰的耳邊，直至酒醒天明。

徐可不僅是個好導演，還有一手出色的美術功底，更對心理學頗有研究。

圈內皆知，周公子愛喝酒，他便約在了一家名叫孔乙己的餐廳，這里有上好的黃酒和江南風味。老怪，公子，雙方助理，共四人。

酒飲兩壇，談興正濃。

周遜是個情感細膩且缺乏理智的女人，除了不得已的商業需要，她不允許自己接一些粗枝大葉的角色。

此刻，她正托著小巧的腮骨，眼中有些許醉意。

「她不是那種扭著媚姿的狐妖，雖然從山野入世，以人心為食，但一直學習怎樣做人，怎樣去愛人，所以你要演的是一個愛情的態度。」

徐可想點根雪茄，隨手又揣回去，道：「任何生物都有兩個原始本能，一個是交配，一個是殺戮。她遇到王生，只是一種最粗糙的欲望吸引，後來讀書明禮，才將吸引變成了愛意。」

「……」

周公子不說話，就那么一動不動的聽著。

「但她學到或者領會到的，只是一些主動、強烈、淺顯的東西。愛情是人性最自私的表現，這點跟精怪的生存方式符合，她越來越相信自己是人，也願意遵守人間禮法去愛王生，但當她發現王生不可能娶自己為妻時，這種自私和占有欲就開始放大……」

他講了十幾分鍾，都是在剖析這個角色，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鑿進了對方心里。

周遜很喜歡這種態度，用超強的理解和層次將人物一點點掰開，里面色彩光華。就見她眸光閃動，忽然斜過去一抹媚態，特有九十年代艷鬼片的意思，笑問：「導演。那我不要這樣演，可不可以」

「可以！我們就是不要這樣，你有你自己的風情。」徐老怪十分篤定。

「唔……」

這話說得公子一羞，頓時抿了抿嘴。又問：「那王生的人選定了么」

「前不久剛找到，而且你非常熟。」

……

「不好意思啊，導演，我都餓一天了！」

山城的一家餐館里，范小爺抱著比臉還大的海碗。正呼嚕呼嚕的吃面條。徐可就坐在對面，饒是縱橫江湖多年，也忍不住蛋疼。

沒辦法，紙醉金迷的戲份太重，倆人約了幾次都沒約成。徐老怪索性飛了過來，結果還碰著這么個逗比。

范小爺半有意半無心，她沒怎么參與畫皮的籌備，大概情況卻很了解：按照公司計劃，這片子最晚在十月份開機，但紙醉金迷的周期是六個月。應該在九月份殺青。

如此高強度的趕戲，她還真怕自己累掛了，所以對徐可的邀請也不太看重。

「她是江南閨秀，知書達禮，持家有道，王生對她又敬又愛。之後狐妖入門，與丈夫情意漸生，她看在眼里卻不知如何是好，整日處於一種茫然、惶恐的狀態。

「當狐妖幫助王生解決各種困難，並受到旁人尊重時。她又變得很沒有自信，甚至想替丈夫納妾……最後狐妖身份暴露，她卻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王生……」

徐老怪照例巴拉巴拉的耍嘴遁。而且強調這是個很具悲劇色彩的角色，因為他曉得，悲劇永遠是女演員的死。

「呼嚕呼嚕！」

范小爺還在吃面。

「……」

嘿！徐可一怔，居然不靈了！不過他很快琢磨過味兒，笑問：「兵兵，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聊聊。」

「呃，我跟您說實話吧，我拍這部電視劇已經筋疲力盡了，您的戲檔期太緊，我也想休息一段。」

她消滅掉最後一根面條，接著道：「導演，畫皮交給您我完全放心，我也信任您的眼光，這個角色呢……」

「兵兵，青仔答應出演王生，你知道了么」

正說著，對方忽然打斷。

「嗯，他跟我說了。」

范小爺用一只手就端起大碗，又咕嚕咕嚕的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