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2 / 2)

崔令璟看著床上的雪芽,「你不說話,那朕就走了。」說完,作勢要離開。

果不其然,後面傳來雪芽聽上去要急哭的聲音,「陛下別走。」

崔令璟停下腳步,關上門,轉身走到床邊。雪芽昏睡三日,瘦了不少,臉本來就小,現在越發的小,下巴細細小小仿佛兩根手指就能捏碎。房間未點蠟燭,僅憑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照明,故而床上顯得有些昏暗,而窩在被褥里的雪芽像是睡在上面的一團雪,崔令璟突然有些明白對方名字里的「雪」字怎么來的了。

雪芽不知道崔令璟在想什么,他伸出手想去夠崔令璟,聲音可憐,「陛下。」

崔令璟看著那只伸過來的手,躲了一下。一躲,看到雪芽眼神更可憐了,忍不住笑了一聲。他看了看雪芽的床,見床上雖然被褥薄了些,但勝在干凈,這才紆尊降貴地在旁邊坐下,「你身體好了吧?」

雪芽飛快地抓住崔令璟的衣袖,仿佛是怕人跑掉,聽到崔令璟的話,他點點頭,又搖搖頭,「還是有點難受。」他另外一只手摸向肚子,「肚子疼。」

其實不疼了。

不過雪芽怕賀續蘭再殺他一次,只能將情況嚴重化。他現在能靠的只有崔令璟,若崔令璟願意保他,他還能活下去。

崔令璟看向雪芽的肚子,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再養養就好了,這幾日你繼續休息,你還記得你為什么肚子疼嗎?」

雪芽看見崔令璟的動作,慢慢往對方那邊挪了挪,快挨到崔令璟的腿時才停下來,「陛下。」他小聲說,「那日奴才去送葯,太後賞奴才一頓膳食,奴才……奴才應該只是吃不慣寧伏宮的吃食,這才肚子疼,太後地位尊貴,肯定不會在膳食下葯。」

他剛沐浴完,身上透著香氣,連帶被褥里的香味一起往崔令璟鼻子里鑽。崔令璟抬手拍了拍雪芽的臉,「你這樣想就對了,肚子疼的事情以後就不要再提了,知道了嗎?」

雪芽有些愣,他感覺崔令璟似乎知道點什么。

第二日,雪芽從小太監那里得知了一件事,許平南死了。

這件事把雪芽嚇住了,「許公公他不是……」他閉上嘴,沉默一會才問,「誰下的令?」

小太監壓低聲音,「是陛下,陛下大婚第二日早朝回來,就讓人把許公公打死了。」

雪芽聽了,心中的驚慌更重。

那日早上,崔令璟把他派去了寧伏宮,他去之前還看到了許平南,結果許平南居然就在那日早上被打死了。

為什么?

「你知道陛下為什么處死許公公嗎?」雪芽問。

小太監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雪芽有些怕是跟他賄賂許平南有關系,也怕許平南將他的事情抖落出來,本來這幾日身體就虛弱,被許平南的死訊一嚇,又多病了幾日。

昏昏沉沉的這幾日,他老是夢見賀續蘭,有時候是夢見他們兩個在帳子里,他想掙開賀續蘭的手,可怎么都掙不開;或是夢到那頓飯,他肚子疼得厲害,抓著賀續蘭的手,求對方救自己,可賀續蘭只是站在旁邊看著他。

離年關還有半個月的時候,雪芽才漸漸好轉。大病初愈的雪芽重回御前伺候,因為許平南的死訊,他做事很是提心吊膽,怕崔令璟也叫人打死他。

崔令璟似乎察覺出雪芽的心思,在雪芽又一次送了茶就要出去的時候,他叫住雪芽,並且毫不客氣地捏著雪芽的臉頰,「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朕跟皇後沒同房的事情是許平南傳出去的,所以朕打死了他,你沒做這事,你怕什么?」

崔令璟說完,發現眼前的人似乎被嚇到,連嘴巴都半張開,露出潔白的門牙。

嘖,更像兔子了。

他覺得雪芽腦子笨,於是又多說了幾句,「許平南那狗奴才不僅把事情傳出去了,還說了那夜你在朕身邊伺候。朕要安撫雷將軍,所以才讓你去太後那里領罰,太後向來心善,自然不會罰你罰得很重,雷將軍自然也不能說朕徇私。本來不想跟你說,但你這樣子,怕是朕不說,你先自己把自己嚇死了。」

雪芽好一會才把嘴巴合上,他反應過來,就發現臉頰火辣辣地疼,不由想躲,「陛下,別捏了,疼。」

「才捏多久就覺得……」崔令璟懶洋洋地松開手,看著雪芽紅得不行的臉頰,聲音驟然一頓,半晌,他才頗尷尬地咳了一聲。

雪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他都害怕自己的臉總有一天被對方掐爛。

「陛下讓太後罰奴才,萬一太後殺了奴才呢?」

崔令璟笑了一聲,抬手捏住了雪芽另外一邊的臉,「那朕就高興了。」

雪芽瞪大眼睛,想知道為什么,可崔令璟沒說,而神情也表示不想再提這個話題,雪芽只好作罷。

幾日時間匆匆過去,轉眼到了小年夜,小年夜這日也恰好是雪芽的十七歲生辰。

小年夜,宮中辦了宮宴,宮中正經主子不多,除了皇帝、皇後,加上賀續蘭和幾個太妃,也才堪堪湊滿兩桌,其中一桌還只坐了賀續蘭、崔令璟和雷皇後。

至於大臣們,則是坐在外殿,與宮中女眷隔開。

雷皇後卸掉大婚當日的濃妝,面容是嫵媚間又帶著英氣。崔令璟自從大婚那日後就未踏進皇後宮里,可雷皇後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飯桌上言笑晏晏,喝了幾杯酒,就說悶得慌,想坐外面一點,於是坐到了隔間太妃們的那一桌。

雷皇後到了太妃那一桌可不得了,本來冷冷清清的飯桌瞬間熱鬧了起來,雪芽隔著卷簾,都能聽到那邊歡聲笑語,不禁有些好奇,眼神往隔間那邊瞥,不過有卷簾擋著,他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他的腳突然被踩了一下。

雪芽一下子收回眼神,他因為要倒酒,站在崔令璟和賀續蘭中間偏後的位置,從被踩的那只腳來看,踩他的人好像是賀續蘭,可是他偷偷看向賀續蘭的時候,對方並沒有任何異樣。

雪芽又看向崔令璟,巧的是崔令璟正好轉眸過來,兩人對上眼,崔令璟看雪芽一眼,就叫大太監過來,「你叫幾個人,一起將這二十幾道菜分別送到各位大臣的桌子上去。」

崔令璟指了指桌子上二十幾道壓根沒動的菜,又點了下雪芽,「你也去。」

賞菜是皇帝嘉許大臣的一種方式,而能參加宮宴的大臣都是三品以上的大臣。

雪芽和其他宮人端著菜出去,他端著一盤梅鍋肉,大太監讓他端去右邊正數第二桌。他走到正數第二桌,將梅鍋肉放下,同時道:「陛下賞的,大人慢用。」

「多謝陛下賞賜。」

磁性且帶著沙啞的男聲傳入雪芽耳中,雪芽先是一頓,隨後抬起眸。

是一張雪芽沒見過的臉,眼前的男人大約二十八、九左右,身材很高大,即使坐著都給人一種威迫感。

男人皮膚不白,甚至能用黑來形容,在酈朝這個以白為美的國家,他顯然不算美男子一流,五官也不符合世人審美,單眼皮,鷹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