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1 / 2)

我要走。

我要離開這里。

這個念頭突然充斥在胸的時候,我的小腹之中回盪著一股充沛的熱氣,我不信自己主宰不了自己的命運。

我必須走,不管到哪里去。等她睡熟之後就走。

我趴在潮濕的地上熬著時光,悄悄把自己的幾件衣服收拾成一個小包裹,准備行動。

我不知道那段時間是怎么一點一點熬過去的,等我看到窗紙有些冷青的時候,我象跑了馬拉松一樣,大腦和身體好象全部疲憊癱瘓。

我象一條狗那樣,用牙齒叼著包裹,雙臂用力拖動身體爬到堂屋的門邊。

門上別著門閂。

我屏住呼吸,用灶台邊的一根木g將門閂撥開,慢慢拉開門。

「吱——」

門發出輕微的聲響。

我的頭皮一炸,全身的毛孔張開,出了一身冷汗。

我知道一旦被她發現絕對走不成,而且以後也不可能再有機會。我慢慢爬向扔在院中的輪椅。

我擔心上輪椅的時候將它弄翻,就一點一點慢慢爬著,把它推到一棵樹的旁邊,然後拼盡全力用雙手攀著樹干使身體騰空,再抽出左手把輪椅轉到p股下面。

我不敢有喘息的機會,慢慢轉動輪椅出了小院。

我象疲於奔命的難民,心被惡毒的詛咒和劇烈的恐懼占領,我拚命轉動車輪,在高低不平而又堅硬的山道上顛簸,漸漸將村庄甩在身後。

我無力再抬起胳膊,大口大口地喘氣。我回望著這個小山村。它在我的身後麻木不仁。

好象我根本沒有在那里出現過。

好象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我用手將濕漉漉打成綹的頭發撩到腦後,看著裹在一團霧靄中的山村,突然想放聲大笑。可是我的喉嚨癢癢的,隱約間有一種干冽的痛。我把聲音低下來,讓聲帶輕輕顫動。

「嘿嘿嘿嘿……」

那笑聲怪怪的,有點象貓頭鷹的哀鳴。

我一陣毛骨聳然。

125

我到達縣城的時候,已是上午10點多鍾了。

天氣有點y,整個縣城灰蒙蒙的。

這座縣城雖然不大,看起來卻不貧窮,整齊的街道和連成片的商業區,似乎還有些挺繁榮的樣子。

三頓飯沒吃,我的肚子「咕咕」亂叫。

手上磨出的十幾個水泡也鑽心地疼。

我四周打量著眼前的門店,心想,最好能找到一家書畫店,那樣我就能畫張畫兒給他,他給我五塊錢就行,至少能填飽肚子。想著這個念頭,我無可奈何地笑了。上大四的時候,我曾一度擁有過八千塊錢。那是給一家新落成的大賓館畫畫兒,價格是寫意一幅八百,工筆一幅一千六,當時攬下這肥活兒的是林冬,賓館的總經理是他遠房叔叔。

可惜那些錢都被一桌桌的酒r耗清了。我現在身上一分錢也沒有。

我在一家平價鞋城門前停下來,客氣地問門口站著的兩位迎賓小姐有沒有書畫店,一位小姐用手指了指遠處說,有,就在電信局對過。

我又問電信局在哪兒,她指著天上說,看見了嗎,那座最高的鐵塔下面就是。

我興沖沖來到電信局對過,抬頭看了看門上「青年書畫研究會」和「墨韻齋」的牌匾,心里一陣歡喜。

門沒有開,再往里面看,空空盪盪的什么也沒有。

我心里正犯嘀咕,猛然看到最右邊那扇門上貼著一張紙條,「此房出租」。

我臉上的笑容比苦瓜還苦。

這算什么?

屋漏偏逢連y雨。

三國還有「天不滅曹」的幸福呢,過了幾千年怎么把西門虹給滅了?

我不甘心。

我不信找不到一條活路。我沿著人行道悻悻地來回遛,希望能找到一個混出一頓飽飯的營生,最後,在一家「小雨點」網吧前停住。我心里一翻,想到了zhijia。在n市沒能和她見面,幸虧小華含糊地向她說了我的事,不然,她准以為我是一個捉弄人的騙子。她在干什么?

她還在惦記著我嗎?

如果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她會放下身邊的一切來這個小縣城里救我嗎?

我想,我的信箱里肯定有她的e…mail,她一定會問我到底在哪兒,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我身無分文,眼睜睜看著玻璃窗內閃爍的顯示屏,想起了那句俗語,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我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一份工作,找到一個住處,找到能吃一頓飽飯所需要的費用。我不能瞎逛下去,太浪費時間。

下午兩點,我餓得有些心慌。

我知道再這樣傻傻的徘徊在街上也無濟於事。

我想到了小華。

我不得不請求他的幫助。

電話中,我只字未提他表嫂將錢洗劫一空的事,只是說閑得無聊找點事情做。

小華讓我到電視台找一個叫單兵的哥們兒,並說一會兒就給他打電話,讓我們見見面。說來很巧,我見到單兵的時候,他馬上要到一家殘疾人開辦的瓷磚工藝廠搞人物專訪,因為廠長不但是市里的十大傑出青年,還剛剛投資25萬建了一所幼兒園,是個口碑不錯的人物。

126

這家瓷磚工藝廠距縣城十三華里,主要產品是手繪瓷磚,用做影壁、花牆和各種古典式牌樓。

我一見到這位比我看上去大三、四歲的廠長就笑了。

因為他和我坐的是同樣品牌的輪椅。

或許是同病相憐,他對我非常客氣,直接了當地問我能做什么。我看了看那些畫得實在不是怎么很好的瓷磚畫,坦率地告訴他,我能讓他們的產品提高若干個檔次。

單兵跟他介紹了我的情況,他很驚詫。

我對他們說你們忙正事兒去吧,我四處轉轉,如果方便的話,我c練一幅,看看能不能過關。

廠長關切地問我是不是需要有人幫忙,我笑了笑說最好有人幫我一下,咱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

任何一個畫種,它的材質和顏料都具有自己的鮮明特色。我從未接觸過瓷磚畫,但是我發現它的光感和空間感是宣紙不能比擬的。我用將近兩個半小時的時間,意臨了一幅白雪石先生的《桂林山水圖》,畫完以後全身濕透。

他們的瓷磚畫絕大部分是山水和花鳥,我之所以畫它,是因為我看到了工作台上有四幅同樣題材的畫。

有比較才能有鑒別,這誰都懂。

我想到遠處看看效果,回頭的時候,發現身後站了許多人,廠長和單兵也在。

「西門,你太棒了!」廠長驚喜地說。

「剛接觸,不太熟練,以後可能更好些。」我說。

「咱們廠的東西雖說銷路不錯,可是高精尖的太少,這下好了,我對咱們廠的未來信心十足。」

「廠長放心,我盡最大努力幫你!」

「聽單記者說你是個爽快人,以後咱們兄弟相稱,叫廠長太別扭。」

「好吧,反正咱們也是難兄難弟。」

「我這個人直腸子,見著對脾氣的人就不知道怎么好了,晚上咱們喝兩杯,好好聊聊。」

單兵走的時候給廠長談了我的工資。

廠長說那些畫師300和500不等,如果我沒什么意見,每月就定800元。

我說,我要那么多錢沒用,去掉200做伙食費吧。

廠長笑著說,廠里沒有食堂,那些工人都是附近幾個村子里的,你和我們兄妹倆一起吃,伙食費就免了。

晚上,我們喝酒聊天。

其實,我們根本沒有喝多少酒,只是趁喝酒的機會,說了許多掏心窩子的話。廠長叫何銘,15歲那年到山上玩趕上下雨把腿摔了。他有個妹妹叫何苗,因為兩次考大學都差1。5分落選,後來精神變得不正常。直到後來,我才聽工人們說,何苗病重期間還被他的兩個同學qg過,是個可憐的孩子。何銘說他們兄妹自小喜愛美術,何苗就是一心一意要考n市的師范大學美術系。

我已經見過他的妹妹,因為桌上的菜都是她做的。

「沒想過到大醫院給她看病,你又不是沒錢?」我說。

「看了無數遍,無濟於事。」

「她現在能干什么,每天給你做飯?」

「我原想讓她畫些畫,說不定什么時候能喚醒原來的記憶,不治自愈,可是去年正是她頻頻發作的時候,見到畫兒就砸,砸了好多瓷磚。」「這種病可能會慢慢好起來的。」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把這句話當作一個祝福。

炒完最後一個菜,何苗悶頭坐在桌邊。

我仔細觀察她的眼神,她的兩個眸子既不散亂又不狂躁,它們象兩潭湖水,無論多大的風也吹不起漣漪。

湖水很清澈。

清澈的死水。

我小心翼翼地對她說:「何苗,你長得很漂亮,有時間我給你畫張頭像好嗎?」

何苗好象沒聽見,沒有任何反應。

我又說:「如果你同意就點點頭。」

何苗仍然低頭不語。

何銘說:「她見到生人就這樣。」

我說:「何苗,其實我不是生人,我和你哥哥是兄弟,你也應該管我叫哥哥,你再不理我,我要不高興了。」

何苗終於抬起頭來,可是木無表情。

我笑著說:「我剛才說給你畫張頭像,你聽到了嗎?我保證畫得跟你長得一樣漂亮。」

何苗不說話,拿起桌上的筷子,蘸著水在桌面上畫了一只卡通狗。

我說:「你畫得是誰,是我嗎?我不是屬狗的。」

何苗不說話。

何銘悄悄說:「她是屬狗的。」

我說:「你畫得真好,不過要是繼續畫下去就更好了。咱們訂個協議怎么樣,我教你畫畫,你幫我推輪椅,因為我畫畫兒的時候不太方便。」

何苗依然沒有反應。

我感慨地對何銘說:「她雖然四肢健全,可是比我們還要不幸,我們至少還知道自己是誰。」

何銘說:「我父母死得早,就這么一個妹妹,我什么時候想起她來就想哭。」

我本以為從何銘眼里能夠看到潮濕,沒想到他的眼里居然充滿了笑意。

我暗暗吃驚。

何銘說:「有時候痛苦埋得太深,就不會輕易碰到,碰不到它也就不覺得難過了。」

我琢磨著這句話,似有所悟。

127

我在何銘的工廠里平靜地度過了近二十天。

這些天里,我完成了兩幅長28米高6米的《幽谷清音》和《聽濤圖》。

何銘原來也畫畫兒,他坐在輪椅上畫畫兒的時候琢磨了一個辦法,就是把瓷磚平鋪在架子上,從上到下畫,每次根據胳膊的長度畫四排,不過這樣增加了難度,必須每一處要一次完成。我在畫畫的時候,何苗悶聲不響地把我推來推去。為了提高她的興趣,我經常讓她替我調顏色,然後,每畫一處都慢聲細語地跟她講一些繪畫的技巧。

何苗的眼神仍舊是一潭死水。

從見到她開始,她沒有開口講過一句話。

我一直惦記著zhijia。

惦記著我的信箱里可能靜靜等候了一個多月的e…mail。

我想抽空去一次縣城,去那個「小雨點」網吧,但是每次這個念頭來臨的時候,我都無可奈何地傻笑。

我一毛錢也沒有。

我還沒有在工廠里做到一個月的時間。

我還沒有領到工資。

好幾次,我險些將借10元錢的話說到嘴邊,我怕因為寒磣而臉紅,所以只好焦心地忍著。

白天畫得很累,晚上腰酸背痛,胳膊也沉得抬不起來,好在何銘有一位關系特別不錯的同學,每隔一天就來為他按摩,我也順便沾點光。

那位同學耐心地教了我幾手按摩腿部的辦法,還替我做過幾次針灸。可我的腿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反應。

我開始對以前的自信產生懷疑。夜里,我趁何銘睡熟了,悄悄用銀針一次次按著原來刺出的痕跡,把它深扎在r里,甚至惡狠狠地往兩個大腳趾縫里扎,我希望能找到一點疼痛的感覺。我讓銀針長久地留在r里。然後,閉上眼睛等待。

我想,突然來臨的痛感肯定是細微的。

既便是細若游絲的痛感,我也會幸福死。

可惜沒有。

一點也沒有。

我開始失眠。

我的心象飄在雲層里,惶惶不可終日。

畫完第三幅《龍湫聽泉》的上午,我的情緒糟糕到極點。

我盡量不讓何銘看出來,臉上裝作很疲憊的樣子,對他說想歇一天緩緩勁兒。

何銘關切地對我說,這些天你一直畫,身體肯定吃不消,到外面轉轉吧,散散心。

我想到工廠外面的小公路上看看來往的人和車輛,哪知道何苗悶聲不吭地過來,推著輪椅就往外走。

我心里一驚。

她肯定聽懂了我們剛才的談話,所以才把我推到外面。

來到那條窄而蜿蜒的小公路上,我惡狠狠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感覺郁悶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我惦記著剛才何苗的舉動,示意她停下來,看著她說:「苗苗,你剛才聽懂了我和你哥哥的談話,是嗎?」

何苗沒有反應。

我的語調輕柔下來:「苗苗,其實我特別想知道你現在心里想什么,你能告訴我嗎?」

何苗仍然沒有反應。

「我從見到你開始,你就沒有和我說過話,我都生你氣了,因為你對我不禮貌,你懂我的意思嗎?」

何苗的眼睛盯著我,沒有一絲表情。

「我知道你很想和我說話,就是不知道怎么說,對嗎?如果我猜對了,你就拍拍我的頭。」

說完,我微笑著看著她。

半晌,何苗遲鈍地伸過手來,撫摸了一下我的頭發,然後把手滑到我的耳朵上。

她的手很小、很柔軟。

我高興地說:「我知道你懂我的話,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

何苗聽到這句誇獎,臉上居然有了笑意。

我簡直欣喜若狂。

我說:「苗苗,你知道嗎?我、你還有你的哥哥,我們三個都是病人,不過我們的病不同,你的腦袋有病,我們的腿有病,但是,病總有好的時候,不管這段時間多長,只要我們還活著,就有希望。」

我曾對何銘說過,何苗比我們還不幸。而此刻,我突然覺得她沒有啟開的雙唇和死水一樣的眼眸中隱藏著無盡的玄機,她就是一位隱於山林的大哲。我忐忑不安地說:「苗苗,你覺得我的腿能好起來嗎?」何苗沒有反應。「如果能好,你就再拍拍我的頭。」

我閉上眼,等著她的手撫摸我的頭發。

好長時間,何苗一動不動。

我心里滾過一陣不祥的預感。

那種突如其來的沮喪和絕望,把剛剛燃起來的希望之火迎頭撲滅。

我的心涼了。我疲憊地閉上眼睛。

128

好長時間了,我和何苗好象形成一種默契。

因為我畫累了一閉上眼睛,她就會蹲下身輕輕地為我捶腿。

我以為何苗的神智清醒些了,後來才知道,她總是這樣對待何銘。

何苗,一個很招人喜歡的女孩子。

她的嘴從不說話,她的眼睛里什么也沒有。

她的心呢?

她的世界呢?

她的心和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有時候,我真恨那個敲我悶g的人沒有把我徹底打成傻蛋,哪怕打成失憶也好,這樣半死不活的算什么?

沒有了思想,自己不知道痛苦,也不知道別人的痛苦,多好!

而現在,如果不是看到身體的抖動,我不會覺出何苗的雙拳輪換著落在我的腿上。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象我的思想和身體本來連在一起又被隔在兩個世界,它們耳鬢廝磨又永遠不能對話。

這樣的身體也叫身體?這樣的人也叫人?我心里不平衡到了極點。我拚命閉著眼睛不讓它睜開,我把全人類都想象成沒有雙腿或是趴在地上,拖著尾巴爬行的怪物。我是它們其中的一個。無所謂美丑。無所謂殘疾。無所謂健康。

想到這里,我鼻子里悶哼一聲,發出一陣惡毒的冷笑。

我被自己的冷笑嚇了一跳。

恍然中睜開了怨毒的眼睛。

有一個人在遠處看到了我表情變化的全過程。

她看到了我閉目時的頹喪與疲憊,看到了我睜開眼睛時的怨毒和憂傷。

我也看到了她。

我在看她時,眼里的詛咒還沒有完全消褪。

那些詛咒象濃痰,不分青紅皂白吐到她的臉上。

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因為我無論給她怎樣的眼神,都無所謂。

我們是路人。

我們只熟悉彼此的臉。

我們的心不在一起。

我的心在地獄。

她的心在天堂。

我搜索了半天才從大腦里找到一個非常滑稽的笑容,我輕飄飄地贈送給她,然後,厭惡地重新閉上眼睛。

我聽到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蹲下身體,沒有說話,輕輕地捂住了我的手。

我不想理她。

我拚命克制自己不睜開眼睛,我在緊閉著的嘴里咬緊牙關,甚至不讓我的呼吸出現一絲急促和狂亂。

我象等待鄶子手把大刀掄下來的那一刻一樣,用死亡做了賭注,看我能在自虐中忍耐多久。

我們都不說話。只有何苗給我捶腿的「踏踏」聲響著。那聲音象我的心跳,僅僅附帶著音響,沒有生命。

我恨不得立刻去死。

「西門,我們……我們該是這樣的嗎?」

「我的腿該是這樣的嗎?」

「我們不應該這樣結束。」

「這不是我關心的事。」

「為什么你的心會變成這樣?」

「為什么你的心會變成這樣?」

「我的心沒有變。」

「那就是我變了,我在腿沒變之前心就變了,滿意了嗎?」

「你的腿會好起來的。」

「你說了算嗎?」

「我說了不算,但是一定會治好的。」

「我不治。」

「為什么?」

「因為我沒錢,我已經若干天口袋里沒有一分錢了。」

「跟我回去,咱們看病吧!」

「我不想花別人的錢,小華把錢還你了嗎?」

「我不是別人,我是你的姐姐。」

「我有姐姐嗎,我有過姐姐嗎?我記得我媽說,我是獨生子。」

「西門,別在刺激我了好嗎?我好難過。」

「對不起,是我受刺激了,請原諒!」

「你知道你在折磨我嗎?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我的腿沒好之前,不會踏進n市半步。」

「你說不去就不去,咱把」沁園春「賣了到北京、上海到國外去看病,好嗎?」

「你想讓我感激你嗎?我已經不知道什么是感激了,我現在心里只有恨。」

「我知道你恨我。」

「不,你不值得。」

「西門,你說什么都可以,可是這樣下去會耽誤治療的。」

「那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