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1 / 2)

帝後耕耘記 未知 5963 字 2020-12-30

果然,那小子回頭就走,完全不再理眾人。

寧芳抽了抽嘴角,喚了得得來跟那johann問住址,連道別也沒時間的措敗的追了去。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怎么就被這小子給累住了?他又不是我兒子。

話雖這么講,寧芳的腳步卻沒有停。

哎,她就是心常好,見不得小孩子不高興。

屋檐的翹角上只余淡淡的白光,西院里安安靜靜的。

寧芳立在正屋的門前已經小半刻,雖是苦口婆心,正屋的門還是一般緊閉。

其實寧芳並不知道如何與人交往,就更不知道要如何去哄一個這種情況下的孩子。

那翹角十分精致,蹲著幾只沒見過的怪獸,在昏迷的光影里透著股疏離與寂寞。堂子里有股夏日落沉時起的風吹來,生生的,寧芳打了個抖顫。

寂寞?是啊,這么長的時間。她幾乎都已經把寂寞丟棄在生命里。

堂下,一個人也沒有,昏暗的宅影四處現著,襯托著y冷與孤寂。

那是多久前了?三年……五年……還是十年?不去想那過去,過去似乎就從回憶里消失?

媽媽,寧寧一直向前走著,只帶著幸福、快樂與滿足,丟棄悲傷、寂寞與悲憤……多少年了?自己一個人走過……

眼淚,從眼眶滑落……

爸爸,這里是哪里?我為什么在這里?哪里是我的家?哪里還能給我一個家?!

寧芳走出屋檐下,盯著那漆黑的暮色,眼淚不受控制的下落。寧芳不停地雙手去抹,卻無法阻止淚水的肆意。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真的,爸爸……爸爸……我不想哭的,不想哭的……寧寧一直很乖……很乖!嗚……嗯……嗯……要堅強,不要哭,只想快樂的,過好每一天……要堅強,不要哭,只想快樂的……過……過好每一天……嗚……

她在哽咽,在哭泣,卻沒有聲音。拼命的抑制,卻只有更多更多的淚水。周身打著驚栗,越要抑制卻是強烈。口腔像是裂開,胸腔沒有空氣,頭腦卻益發清晰。

「寧寧……寧……寧……」那是爸爸的臉,在記憶的迷霧里清晰。那是被嚴重擠壓變形的頭顱,血r模糊,白骨擊出了r皮……爸爸……爸爸那只右眼呢?

玄燁打開了那道門,只見他皇阿瑪的再續皇後,他的皇額娘,癱在廊下的黑暗里,身體劇烈地栗抖,像在承受著無比的痛苦。他趨前兩步,已現她滿面的淚水,五官痛苦地擰在一起,唇上已經滿是鮮血,眼淚沒有停,卻是整個人一點聲音沒有發出。那樣子,像是受著火刑、油刑。

玄燁嚇著了,他也見過宮里那些受刑的奴才,也見過受刑時無法忍痛哭爹喊奶的慘烈,也見過受刑斷了氣的死人,卻沒有見過這么無聲的痛苦。

「皇額娘!皇額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玄燁奔上去,想去抓住寧芳的雙手,卻已觸到滿手的粘膩,那是血的味道,這么刺激的清晰的暖熱的,「啊!嗚……」

玄燁嚇哭了。他畢竟只是個四歲的孩子,即便過去見過血,也是與他沒任何關系的奴才。可寧芳不是陌生人,不是奴才,甚至不是他額娘。她只是對他好的人,比他額娘都對他好的人,比他奶娘都對他好的人,只有她曾對他這么好,這么好,像思維里抱裹著他的暖水一般……一個對他如此好的陌生人……她不能死……嗚……她不能死!……我不要一個人……我不要再一個人!……嗚……我要她!……我要她好好的!……一輩子陪著我一輩子對我好……嗚……

寧芳沉睡在回憶里,承受那撕心裂肺的記憶。卻聽到了孩子般的哭泣。那聲音如此清晰,就像是在耳畔,打破了孤寂的空間。尋著那可憐的孩子哭聲,睜開眼睛,剛才那強大的可怕空間慢慢散去。玄燁那張五官擴散、大肆渲懈、外加那十幾個結了疤卻未退的痘痕,怎么看怎么像個無賴小p孩。

寧芳沖破痛苦的魔障笑了,才發覺自己的面部甚至全身都處在疼痛之中。

玄燁沒有發覺寧芳的覺醒,還在一個勁的大哭特哭,那哭聲雖是小孩子發出的,卻震耳欲聾。被支使出院子的奴仆並安排完吃食回來的素心唬得推開了門。就見他們的兩位主子全都坐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皇後淚水未干、唇色帶血,三阿哥躲在皇後的懷里哭得傷心,只看不到臉,卻不停嗚噥著,帶聽了幾遍才明白那:「你壞你壞……你不要我了……不許你不要我……你壞……嗚……」皇後把三阿哥抱躺在懷里,一手撫著他的頭發,一手拍著他的背,不停安慰著:「是是是,我壞,我壞……我再也不會不要你了……嗚……不會不要你的……玄燁是我的寶貝……我的寶貝……再不會丟下你了……」

素心沒有上前去,兩位主子間雖然透著悲傷,卻也揚著更強的溫情,像是兩只同樣受傷的小獸,像是兩只被母親離棄的小獸……

素心抹了一把面頰,無聲地把大家打發出去打水、拿衣、取食。等兩位主子發泄完了,飯還是要吃的,日子還是要過的,而且,會過得更好。素心吸了吸鼻子,開心地去取主子最近迷上的酸梅湯了,只囑了得得近前侍侯著,別讓主子哭太久。

第十六章快樂是會傳染的

夜晚十時左右,宅子里除了些侍衛值夜,幾乎所有的呼吸都已沉睡。

舊月如勾,明天,就是新的一月。明珠立在西院的門外,月色有些渾濁,卻不失那種月下的淡薄,在朦朧的光影間,那輕吟的女聲似清風隨月色飄散開來,淺淺低低、柔柔清清,如月尤風,不覺間滲透耳膜,釋進大腦,仿佛在哭泣,又似在勉懷,更如在憧憬……沒有一句詞兒,卻把所有的人生都包裹在其間。

在明珠往後的起起落落的五十年間,他曾不止一次在月夜憶起這首曲子。上升期是勉勵,全盛時是共享,破落間是苦懷,迷留間——是泰然、滿足或是孤寂?他再不能惦念。

窗戶都開著,希望風吹進來些,簾帳偶爾飄動,在光影里傳動時間的脈動。

這首小娟版的《天空之城》,是被心痛填滿的曲子。畢業前夕,寧芳才從網絡上聽到。之後,她便常常在的月夜,一個人的時候,哼吟起,只是單單的吟唱,不哭,不笑,不想,不念……只像個老朋友在伴著自己,度過一個人的夜晚。

寧芳側躺在床上,左手輕拍著懷里睡去的小孩。這孩子今晚沒再說過一句,站時緊拉著自己的裙擺,坐時緊依著自己的體溫,睡時緊攥著自己的襟衣。

寧芳不免一笑。明明親人都在身邊,卻比自己可憐的孩子啊,你真是歷史上那驚動千年、功跡非凡的少年天子嗎?……也許你是……沒有我在你身邊,你是什么樣子?……也許你還是你,只是太過寂寞……擒鰲拜而不殺,立三後而數至陵傷,侍孝庄而致細,養孝惠而起寧壽,二罷太子而亂傳位……一庄庄一件件,怕,都是落在那寂寞二字。親人明明都在身邊,或一一失去,或依次反目,渴望的東西卻終生不可並其二。這般腳踏四方的帝王,也不過是有得有失的普通生靈,世間,真是再悲喜不過了。

那孩子抱得緊了,額上已滿是熱汗,寧芳取了枕邊的竹扇,緩緩地扇動。

媽媽,你說每個人存在這世上都有自己的意義,那寧寧活著的意義是什么呢?

還是這七人,沒乘那馬車,一路遛著看著吃著買著。

明珠等隨行的男士,自是充當了回古代版的護「皇」使者並免費苦力,素心並得得則端著些兩位主子或吃了幾口或淘來的小物件。

玄燁這次並著寧芳走,左手仍是抓著她的衣擺,右手舉著串糖葫蘆,邊吧嘰著邊四盼著偶爾再抬頭瞥兩眼寧芳再迅速跳回去。寧芳自是心里跟明鏡似的,卻並不搓穿他,只配合著他的目光走走停停偶爾用怕子抹了他嘴角孩子們不在意留下的食物痕跡。玄燁開始還擰擰眉卻沒再有脾氣,再來已經完全不當回事的連目光都懶得收回。

這一路從日上而到日中,等明珠終於看到前方宣武門的城樓,皇後主子才喊了句「真累」。

得得引著眾人過了幾處普通的宅子,遠遠的,寧芳就見到哥特式的教堂矗立在其後,雖然突然,卻並不突兀,還透著幾分熟念。寧芳並不信教,除了杭州市里幾處觀光的佛寺,她是一棟教堂也沒親眼見過。可她就是覺得熟悉,像是某種雖然平日不怎么見卻一輩子總會見那么一次的親戚就要遇見了,雖然這有些可笑。

玄燁眼見著寧芳又要樂顛顛的一個人往前沖,忙丟了手里的什么果子串子,只用兩只手抓著寧芳的裙,死死的。

寧芳低首見這小子這般,笑著搖頭,把手里的東西丟給素心,再抱起了小不點。

他比一個月前重多了。

我不要你抱。

玄燁雖在心里嚷著,卻仍是由著她抱。除了孫氏,還真沒有再一個抱過他。不過他的狀態很好,很自然的抓住了重點,手和手臂全都搭在了寧芳頭與頸的正確部位,沒有一絲錯兒的本能。

嗯,還不懶。

寧芳瞥見了那小子的得意,也懶得同他計較,抱著他跨進了教堂的大門。

「日食就是月亮處在地球與太陽之間,暫時掩住了太陽的光芒。」

「……什么是地球?」

「地球就是我們所在的這個星球,它……」

寧芳見那小子所有的心思都被johann提到的天文常識迷了去,只好指了人看護著他,只帶著素心進了教堂內。

這教堂並不華麗,甚至稱不上精美,頂壁上的天使或聖主圖畫一看就知並非出自標准畫家之手。但該有的都有,正前方受難的耶穌,講詩台,禱告室,信徒區。那唱詩班的一角,竟然還有架鋼琴。

寧芳奔了過去,撫摸這架已經傷痕斑斑的老式鋼琴,無與倫比的幸福與甜蜜幾乎讓她熱淚盈眶。

「主子?」

寧芳含笑向素心擺手:「素心,你聽過鋼琴曲嗎?我彈給你聽好嗎?雖然我彈鋼琴不如吉他,嘻嘻。」

素心見著主子坐在那竹凳子上,打開蓋子發出唧唧的聲音,蓋子下是黑白相間的樣子。主子用右手在黑白這上點了幾下,竟然發出了高亮的聲音,與宮里的鍾擊琴拉不同,是輕脆亮麗的音色。

寧芳的十指已經在鍵盤上飛舞。

強光透過白紙窗面透了進來,既不炙熱也不炫目,薄薄的塵粒飄散在那光里,仿如是被囚禁的天使,卻仍在有限的空間里的飛舞、跳動。

寧芳的影子投s在那光里,活躍而生動。

素心的視線里,寧芳很投入,閉著雙瞳,全身投入那音樂的激盪間。

午後的宣武門很少人流,炙熱的太陽烘烤著一切生物的精神與r體。

只有從那高聳的奇怪建築里傳出的音符是跳動的,似乎伴著一絲的清涼撲面而來。

「你額娘真是個天使。」johann一臉的崇拜,「這真像是天國里快樂的天使在舞蹈。」他低首微笑,「你額娘真是了不起,除了自己的母語竟然還會德、西、法、英四國語言,真是太有語言天賦了!小朋友,你要多多學習呀,知識是無邊無際的。」

玄燁立在教堂的入口,望著坐在那奇怪的樂器前一臉陶醉的寧芳,思慮凝重。

天地還處在一片黑暗之中,雨神寺緊依著的宅子里已是上燈全起。奴仆們忙著為兩位早起的主子燒水備椅、上衣烹食。

天空稍有一片淡灰。

一大一小兩個被子包立在院牆之上。

「真的會有日食嗎?」

「湯神爺是天文方面的專業人士,不會有錯的。」

「日食真的只是月亮處在了地球與太陽之間把太陽遮住的天文現象嗎?」

「是的。」

「地球真的是圓的嗎?」

寧芳側首迎著玄燁忽閃忽閃疑惑的眼睛:「別人說的不一定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要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自己的腦子與自己的智慧去分析與辨別。當下無法分辨真偽沒有關系,只要記在心里,隨著自我知識與經驗的累積,總有一天可以去偽存真。在上千年的歷史長河里,一個個迷題被解開,卻仍有更多的還隱在時空里。沒有關系,只要你懷著一顆對科學真像嚴謹的心,總能找到方向。你看那顆最亮的北極星,它總是在那個方向,不會動搖,如果你迷了路,不要害怕,看向那無窮卻滿是真理的星空,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你很容易快樂與滿足。這夜空這星辰,無論在哪都不曾改變。」

「當然不同。你在宮里看的,因為那高聳的宮殿,永遠都只有那么天井般大小。你再看這里,明顯寬了許多。如果在野外,那就更美了!以天為幕以地為席,你會覺得那夜空沒有盡頭。那星星也越發的閃亮與碩大,一眨一眨的……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星空放光明,好像千萬小眼睛。」

為什么快樂?為什么滿足?

自從開始同這個皇額娘接觸,玄燁不停在問這個問題。宮里,真的存在這么簡單到知足的女人?歷來,只有被宮廷腐化了的男女。

「你看你看,太陽出來了。」

旭日跳脫出黑暗,擦亮了天邊,由淺臉至紅燦,不過是幾分鍾的過程。

玄燁也見過日出,在去請安的路上,那太陽冷冷的掛在宮檐的屋脊上,不干不脆。

只是坐在離地面高出些許的牆頭上,看到太陽的心境竟是另外一個樣子。

寧芳見那小子笑了,自己也覺得十分滿足。

「太陽不會為你改變,但你自己可以改變。是要活在開心里還是悲怨里其實自己就可以決定。如果你必須得活著,那就堅強的快樂的活下去,因為……那是你的權利……也是你的使命。」

……

「來了來了,素心!快把墨水盆端到牆頭上來。」

院子里很亂,大家似乎都很開心,沒有覺得日食是多么可怕的天災。院子里擺滿了墨水盆,主子們、奴才們並侍衛們都樂開了花。

「看到了看到了……」

「墨水里也能看到的……」

「主子主子你看,越變越圓了……」

牆下的七姑八婆們樂的自在,牆上的一大一小也對著墨水盆里的影子指指點點。

在這里的,似乎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們,愛玩愛笑、上蹦下跳。

快樂是可以傳染的,爸爸,我感覺更加的快樂了。你不要擔心,寧寧是不需要你們擔心的。不管以後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一定會活的堅強而快樂。你們,就在天堂里看著我吧。

第十七章端午,讓你做個普通的小孩

三阿哥終於像個正常的孩子一般,迷上了「十萬個為什么」,連著四天急奔教堂去尋湯神父。教堂邊上的人家心里都打著糾結:那天主真的那么好嗎?能把個小娃娃都哄了去?

還是那七人,近午時來了,至霞光夕落之時齊歸。

玄燁圍著那johann只是不停地問:「湯神父,為什么?」

寧芳也由了他這般,只不過每每見他入了迷,便只領著素心並一侍衛出去一兩個時辰。

玄燁每每沖她生氣對她質問,她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搪篩,也總給玄燁帶回各式各樣的小點心堵住他的嘴。

五月初五的前夜,一彎小月已然掛於天空。

寧芳回東院沐浴而去。

西院的正堂跪著三位已經移去他院的太醫,此刻,他們淺著呼吸、小心躬著背。

「……都回了皇阿瑪?」

「是。奴才們小心回了皇上並太後。」

「……哦?怎么回的。」

那跪在西側的長齡太醫小心瞟了眼身側的兩個影子,才回道:「奴才回稟:三阿哥的痘症已無大礙,處在結疤,大約——是沒事了,不過還要一兩個月的時間把毒都清了才好回宮,免得宮里其他的主子受了——受了——毒氣。」那毒氣二字他說得十分輕,似是承受多大的恐懼。

「……那皇額娘呢?你又是怎么回的。」

那太醫見主子沒再糾結,連松了口氣再接著回:「奴才等三名太醫引了那種痘的方子於宅子里的人試了才引給了皇後娘娘,娘娘到是有些不良反應,發了幾日熱,現在已經沒事了,只是身虛得很,要卧床休息一兩個月。」

「……那方子——」

「奴才回了太後,是微臣尋了個游士意外得的方子,皇後娘娘聽了微臣的呈稟覺得可行,才試了的。」

「……嗯,本阿哥很滿意……皇阿瑪親自傳了你?」

「回三阿哥,皇上沒有親傳微臣……」那太醫也是老人了,雖醫術不大精湛,卻也有些眼色,見回了這話三阿哥沉了色,忙加回道:「太後娘娘到是親傳了蘇嬤嬤於慈寧門外問了話,聽了微臣的回稟很是高興,囑了微臣更加小心的醫治兩位主子,一旦缺了什么要及時回稟定不能少了兩位主子的缺處。」

玄燁像是根本沒聽到他的後話,只是直盯著面前台上的燭光,小半個刻時,才收回視線。

「你們下去吧。該要些什么該說些什么你們心里清楚,至於以後——」

「奴才們回的都是事實,永遠都是這般的。」

「嗯,回吧。」

三位大醫頂著汗濕的發起身,剛出了正堂大門,皇後娘娘邁進了院門。於是請了安下了去。

「都半夜了,叫他們來干嗎?這么熱的天。」

「我就是心疼他們才半夜傳喚,不是涼快嘛。」

「總是有你的歪理。睡覺,快睡覺,每天可還有一堆事呢。」

「什么事?……明天我們還去湯神父那嗎?」

「睡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寧芳已經面向里的躺下,玄燁吃了她的背跟,憤憤地爬起來跨進床里去,面對面依進寧芳懷里。

「你熱不熱?」

「睡覺。你不是明天有一堆事。」

寧芳撇了撇嘴,攬了這小子睡去。

宅子里的草叢間,那些唧唧嗤嗤的小生物們已經歡快了起來,夏夜里,走出那紅牆黃瓦,不再寂寞。

玄燁感覺有人把他抱起,他一下驚醒直抓著對方的衣襟。

「呵呵呵。」還是那張笑臉。

「你要干什么?」

「呵呵,把你賣了。」

「賣了干什么?」

「換點銀子好過節。」

那眉習慣性的彎成八字。

「能換多少銀子?」

「這個嘛……小孩子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最多就換兩個棗粽子。」

「呵呵呵……」寧芳邊抱著他邊向浴室走去,周圍的奴才宮女們聽了他們的對話也都偷著樂。

「不能再加幾個火燒嗎?」

「喲——你小子還會坎價了來。」

「那是,能換一點是一點,不然家都被你敗完了還怎么養活你自己。」

「哈哈哈……」四周的笑聲更大了。

寧芳見這小子屢屢挫敗自己,心里一火,一把把他丟了出去。

「撲嗵——嘩啦——咳咳——」

「哈哈哈……」

素心見自家主子只顧著自己笑了,忙上前並幾個小婢把三阿哥從大木桶的水里拎出並順了他氣。

「干嗎大清早的沐浴?!」

寧芳坐到遠處的榻上去不出聲,素心助了三阿哥把衣服脫了:「今天是端午節,我們主子早起了一個時辰親自用那佩蘭煮了浴水。五月五是濕毒日,這水可是避毒的,三阿哥就勉為其難受了我們主子的心意吧。」

玄燁透過濕發看去,寧主半側身坐在遠處的榻上,只低首擺弄著一件紅色的小衣,那尺寸像是孩子的衣服。

室內安靜了下來,只余嘩嘩的水聲。

素心等侍侯了玄燁剛換上新的內衣,寧芳便抱了那衣盤過來,把那件紅色的衣服親手穿在玄燁身上。

「紅色的好,避邪的。呵呵。」寧芳對自己親選的這塊綉面很滿意,上面透七色的線綉著些虎頭虎臉的小虎,很像陝北那里的式樣,為了尋那陝北的老手藝,她和素心可不少開口打聽。滿意的見它穿在玄燁身上,襯白了這小子,寧芳心神大好。

「好了,穿鞋。」

玄燁見那是雙普通式樣的嫩黃色童鞋,面上似乎綉著什么,定睛細看,竟是蛇、蠍、蜈等五種毒蟲,那毒蟲十分可愛,除了大的眼睛,竟然還有笑的嘴角兒,一時看呆了。

「這衣服並鞋雖不是我們主子自己綉的,式樣確是主子親自畫了樣板的,奴婢在蘇州那並宮里也是見過些世面的,卻從沒見過這樣的,三阿哥,你這一身可都是獨一無二的樣式,你可還滿意?」

玄燁聽到這里,也明白了寧芳是照著那日初次出門在大街上大家說的那些端午的慶歷兒給自己種種的備了一式,當下心里就是一甜。

「那我的荷包呢?」

「呵呵呵。」素心自是知他已經明了,笑望著自家主子。

寧芳一陣歪歪唧唧,卻還是從懷里拿出了那紅色的荷包。

素心見三阿哥似是對那荷包情有獨終,一把奪了去,捧在手心里細細地瞅著,那臉上的笑已經掛到眉毛上去了。

只見那一上綉著些字:親愛的小孩/一直健康/一直快樂

「你這是錯別字,不過算了,本阿哥不和你計較。」

素心見寧芳滿面憤慨,不禁再次莞然。

玄燁撫摸那字半晌,才翻過面兒,這似乎是只老虎,只是眼睛吊著、嘴巴張著,舌頭卷著,身子歪著……

「這老虎怎么這么奇怪?」

「你哪只眼看到那是老虎了?明明是只貓,加——菲——貓——」

「……為什么是貓不是虎?」

「為什么要是虎?」

大小兩雙眼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