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1 / 2)

帝後耕耘記 未知 6064 字 2020-12-30

「朕要好好賞了那李霨,真是保讀掌故、朝典第一人。呵呵,去,賞他十金。」

李德全並未領旨,上前幾步:「皇上,如今無緣無故掌了一大學士十金,怕是被人生了疑去。」

玄燁聽了,果然定下心神,一笑:「說的好,朕到差點兒畫蛇添足了。傳旨,著戶部並內務府修膳神宵殿(現在的齋宮前身)並奉慈殿(現在的毓慶宮主殿)及周邊,以備皇後並遺妃所居。」

寧芳正居在榻上同素心玩跳棋,就聽外面一陣叫嚷。

「皇額娘皇額娘——」

小皇帝如風般沖了進來,擺了手讓還要請安的素心滾蛋,便鞋也不脫的爬上了榻跪著:「呵呵呵呵,你看你看。」

寧芳拿過他攤開的硬紙張的一邊,像是個地圖,就著他手指的方向:「這是哪?是宮里的地圖嗎?」

「嗯,是宮里的圖。」

寧芳一陣子搜索:「啊,原來永壽宮在這兒。」

「你先別看什么永壽宮了,看這。」

「什么地方?」

「我准備把你搬到這里,不論我是一直居在清寧宮還是將來搬回乾清宮,這里都最近,看到沒?」

「嗯嗯。」寧芳沒怎么在意,她的心思都在這圖上了,搶了那圖直在那尋找自己熟悉的地方。

玄燁見她如此,高興勁兒涼了一半,抽回那紙。

「哎——我沒看完呢。」

「有時間慢慢讓你研究,你先看看這個。」

寧芳接過另一張,像是一座宮殿的平面圖。「這是什么?」

「你將要住的慈仁宮。」

「哦。」

「北面靠著宮牆,有前後兩個殿,用穿堂連著,兩邊各有廡房並花園子,南面還可圍個園子。是個獨立的院子,離乾清宮就一牆之隔。」

寧芳如此一聽,也樂了:「好,好,獨院子。」她又想了想,「那其他嬪妃住哪?總不能我一個人住一個宮?太後那里——」

「東邊邊上不是還有個細柳的宮群嗎?四進出的院子也夠他們住了。」

寧芳還是擰著眉:「我一個人——」

「你放心,不會讓皇瑪嬤與腐臣找到短處的,我額娘住在你院子的南邊兒,如此便不會有人說道了。」

寧芳看了看他,再細觀察了兩張圖:「……我的院子——看著可比你額娘的大。」

「那有什么,」玄燁理所當然,也不見有什么算計,「你是皇考的皇後,本就是主位。我額娘是因著我上位才能進得太後之銜,北者為尊,大一點也沒什么。」

寧芳雖說對他如此看重自己很高興,但此刻兒才來重視一個問題,小三子是有親媽的,自己不過照顧他這么兩年,哪有對親媽不如對繼母好的?

「哎小三子,你和你額娘——沒什么問題吧?」

寧芳收到了他一個疑惑的白眼:「能有什么問題?」

「……你不覺得,你的態度——有問題?」

「什么問題?」

「那是你親……親額娘,我不過是個掛著名的繼母,充其量也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仁——」寧芳把那個「人」字用著怪調子講出來。

「我不是小孩子了,誰對我好我清楚的很。額娘雖是我親額娘,對我有生生之恩,撫慰之情。不過……」

寧芳看著他由跪到坐,腳上的鞋子還在,便順了手去幫他脫下來。

玄燁見了,一個人偷著樂。寧芳也不知道他樂什么。

「雖然有些不孝,但該歸額娘的,做兒子的一樣也不會少。只是,我還是喜歡皇額娘。」

寧芳瞪著眼睛對著他:「為什么?」

「皇額娘是怎么說的來?——幸福的感覺。」

寧芳莞兒,擺了擺他的頭皮,抱住了他:「算我沒白疼你。」

玄燁邊笑邊打著哈欠:「現在宮里只能出些修繕的銀子,皇額娘先搬過去住,等再過幾年有了銀子,便好好整頓整頓。」

「沒事,能住人就行,我這宮里的東西都好著呢。再說,那些金銀玉器什么的,放我這里也是空擺飾,都沒人懂得欣賞的。」

「你也快升太後了,怎么也得加強些眼力勁吧。」玄燁湊著寧芳胸前的衣料子磨了磨臉,也明白寧芳為何喜歡這南方的料子了,想著再找幾塊。

「我還要什么覺悟?那些金銀玉器一不能當、二不能對、三不易保存、四不能送人,雖然,是真的好看。我也不能指望著它們換口飯吃或是作了傳家寶。」寧芳見著小子連眼都睜不開了,便向後靠著讓他睡得舒服點。

「哪有不喜歡……金銀玉器的……」

寧芳就著窗外的天色,突發了詩意。

夕陽西下,斷不了的腸子還是會餓的。

這么想著,便要笑,又怕震醒了趴在胸前的小子,只能把笑意兒憋回去。

我要當太後了。

太後應該做些什么?

床是再不用分去一半了。嗯,挺好。

安還是要請,沒差。

再過個兩年,等這小子娶了媳婦,那將會有成千上萬的美女涌進宮來,左一聲太後右一聲婆婆,呵呵,還不丁怎么熱鬧呢。

寧芳越想越樂呵,止不住在那yy,卻不知抖動的胸腔還是擾醒了玄燁。

玄燁也不起身,就那么趴著往上看她一臉j笑。

這一日,便如此這般的到了頭兒。

第三十九章親不親

「江寧巡府朱國治上奏疏言江南四府一縣欠糧者一萬三千五百十七人,無論欠糧多寡皆應斥黜。此一萬三千人皆為鄉坤和生員,全部造冊。四輔以予准奏……此舉,於民心可否,於士紳可否?」

太後左手撫一串佛珠,右手輕翻一頁佛經,並不吱聲。

「皇瑪嬤,這一紙奏折下去,不知要牽江南多少士紳,累多少官員降罪。」

「……」太後並不生慌,只把那句佛經讀全了,才罷了經書看向玄燁。「那依皇上看,該如何呢?」

「這——」

太後點了點頭,指著邊上的位子令其坐下,才緩緩道來:「奏折如是皇上在看,然現在卻沒有皇上發表意見的機會。當然,也不是說皇上就沒用了……即便四輔的行例有了偏差,卻也不是無可挽回。四輔理著朝政,做好了,那是皇上的天下,做的不好了,那是四輔的名聲……皇上畢竟年幼,有些個自己的主意是好的,卻不見得能比四輔精明了去。雖說是人總有自個兒的算盤、自個兒的算計,卻左不過是一台子戲,既是把自己放上了台子,那坐在戲台子下看戲的人還能沒有個明白的?」太後轉首兒見孫子低首思量,便會心一笑,「這人哪,有一分能力,就就做一分的事,再不過就是兩分,切不可過了。這做過的事也不是不能挽回,端看由什么人、怎么挽回。雖說社稷不可兒戲,但只要不出這么個圈子,也不差那么些時候。哀家看這朱國治到是可用之材。雖說早年去得了個』朱白地『的名聲,又何常不是個心細、有主斷的人……孫兒現在是皇上了,怎可用那好人、壞人的標准子來量人?這人,於帝王面前,只有兩種,一種是可用的,另一種——就是廢棋。只要是可用的,總能有他的價值。」

「……那人心——」

「人心這東西,哼,真算不上是個東西,左不過是一分銀錢、兩分心思、三分計劃、四分口舌、五分分化……哼,算個什么?」

玄燁聽了太後這一番,頓覺自己的路還長,雖有那么些聰明,於權謀之上卻遠不及皇瑪嬤的三分,內心兒也便平了下來。

「孫兒鹵莽了。」

太後用空著的右手撫了撫玄燁的前襟子,換了一份和善的祖母樣子:「孫兒,明白就好。你的路還長,何必同那些子俗事計較。多聽,多看,多想,凡事兒比人多七分計較。看戲嘛,就要坐在台子下面,知否?」

「孫兒明白了,戲台子下既安全舒適又能全了視角兒,確是最佳的位置兒。」

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嗯,去吧。」

「那孫兒明日再來給皇瑪嬤請安。」

是年秋,順治帝遺後、遺妃折日遷往慈仁宮。

慈仁宮西苑的北院並不怎么繁忙,東西是早先兒又移過來的,並添的東西也是早賜下來的。天氣好兒,奴才奴婢們便依著角落兒話著家常,也有幾個小監在地上畫了格子玩那皇後教授的五子棋的。

寧芳立著看素心指派著高個子的公公掛那白色的紗簾子。她早就想掛些白色的紗簾了,陽光透進來既不怎么被掩了也顯得溫暖,只是當皇後那會兒也不敢有什么大動靜,怕被不常來遛達的順治給瞅出什么來。

「喲——妹妹這是干什么呢?怎么有位子不坐干立在這里?」

寧芳還要那欣賞,卻被一陣高悅的女聲給打斷了心思,回首而望,就見著著一身綉服和金飾玉器的佟妃進了屋子,一院子的奴才們都跪著。

妹妹?

「呵呵呵,妹妹可別惱姐姐我,怎么說姐姐也比妹妹早進宮,現如今三阿哥也終是登了基,姐姐我也算初初熬出了頭。呵呵,叫妹妹一聲妹妹——不為過吧?」

寧芳除了有些不太適應,心思並不在這上面,只細盯著佟妃身上那件袍子。

「呵呵,妹妹是喜歡姐姐身上這件旗裝嗎?呵呵,也難怪的,這是三阿哥使了七個南面來的綉娘連著月給新作的,只胸腰間這只鳳凰就足足用了四兩的金線,呵呵,雖說姐姐我也太愛這么張揚,卻總是皇上的一片孝心,你說是不是?」佟妃佟佳氏邊說著便在上座的右邊兒順遛的坐了。

寧芳也不好再站子,便坐在了左邊。只是那已升為慈仁宮總管的顧公公抬了頭兒看了寧芳一眼。

「妹妹這里怎么不安置些金銀玉器的,反這么空閣著?畢竟是要升做皇太後的人了,哪能這么寒酸。」

寧芳對她如此一反過去路人乙的存在方式變得如此存在感十足只是有些許不適,到還談不上反感,畢竟她說的是事實。不過,現今屋子里侍侯的奴才們卻都低著頭撇起了嘴。

「那些玉器容易脆,我這里不好擺放。」

佟妃起了身,蹬著盆底鞋噔噔噔的打屋子轉悠,轉身兒便穿過正堂的閣間過了後面去。

寧芳這里除了小三,是誰也不會來的,當年在永壽宮不過是多個順治,所以她懶散慣了,在自己院子里坐下便不想動的。

到是素心,見主子沒有阻止,便使了眼色給佳兒並小九子,跟著佟妃進去侍侯。

佟妃進去約有半刻,嘴角的抖動便沒有停過。雖說這北院沒什么金銀玉瓷,卻足足比她那院大了一半。只這前殿連著後殿的樣式,她那里便沒有。過去她也不會覺得如何,可如今不同了,她是太後了!是皇上的親母!即便不是打午門迎進來的先帝皇後卻也是當仁不讓的皇太後!怎么能住的比皇後寒酸了去?

佟妃平了平臉面兒,才掛笑著回了前堂:「呵呵呵,妹妹這里可真是氣派兒,只那後殿便有我那屋子兩個了。」

寧芳沒去南院看過,聽她如此說道,便信了,直嘀咕著小三子太不會辦事了,正不知怎么回,顧總管卻開了口:「回佟妃娘娘,這南北院都是前明留下的,皇上原知國庫有限便只修繕了一番不曾動過宮牆兒。選宮挑院子也都是合了禮部的規矩來的,不曾有一分是失了祖制的,太後也是心然的。」

寧芳再糊塗,現在聽了顧總管的話再見了佟妃那臉色也明白是有人在找茬了。

佟妃怒瞪著顧總管,顧總管卻並不甩她,只當看不見。佟妃討了如此晦氣,只重坐下生著氣。

寧芳也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畢竟受了那么年子的氣,如今兒子出息了,當媽的自然就有了底氣。寧芳並不想同她有什么計較,畢竟是小三的親媽,要是關系處得不好,也讓小三子不舒服。這里畢竟是清朝,孝可就是永遠不說「不」。

「我這里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佟妃你看看喜歡什么便拿了去,只當是我送你的喬遷賀禮。」

寧芳此話一說,那佟妃立馬跳犟起來,直拿狠眼對著寧芳,「哼」一聲便直沖門外,轉眼兒消失在院子外的綠色里。

寧芳愣了半天:「我——說錯什么了?」對著屋子里的人。

「呵呵,還能是什么,佟妃娘娘如今也算是太後了,聽主子還稱呼她為佟妃自是不樂意了。」

寧芳聽容婆子這么一說,也覺得是:「那我該怎么稱呼?真叫她——姐姐嗎?」五官糾在一起,「可怎么這么別扭。」

「主子的說法也沒錯,如今皇上正式的冊文還沒有下來,便就仍是按著前例兒,不當錯的。主子不必擔心。」

顧總管雖這么說了,寧芳卻還在打鼓。這得罪了小三的媽,小三不會給自己小鞋穿吧?

佟妃回了院,自是一番心內感傷。想她十三歲入宮,十五歲雖生了三阿哥,於宮內不過是個庶妃,又夾先皇獨寵董鄂氏,她是步步小心、日日苦處,不求什么錦衣玉食,旦求母子平安。如今一朝夕來,三阿哥繼了位,雖說母子間並不怎么親厚,卻也不曾短少她什么,連她要那金織的旗服兒子也不曾皺一皺眉頭,這總讓她有了些許心慰,找回了些許威儀。卻不想還是要受她人的冷嘲熱諷,連個奴才都能駁了她這太後的臉面。

如此大起大落,怎能不令其不快?

佟佳氏半天兒才緩過勁來,便聽小監來報,皇上入了慈仁宮,當下什么都轉為了喜,只想多多見兒子的面,彌補那母子之情。

可這一等,就是一刻,才有小監來報,皇上直去了北院。

當著那么些個奴才的面,佟佳氏像被自己兒子親煽了一個耳瓜子,臉頰兒火燎燎的,只覺得所有的面子、里子全被人揭了去當下一口氣回不過來背了過去。

玄燁進了正堂,便見寧芳肢著腮邦子坐在上位發呆子。接過佳兒遞上的熱帕子凈干了手便依著寧芳坐在凳沿子上:「怎么了,又有什么難事難倒了我們勞苦的皇太後。」

寧芳沒受他的鼓動,還是耷拉著臉面兒:「小三——」

「嗯?」

玄燁看著她轉了半圈眼珠子:「我要是得罪了一個人怎么辦?」

「呵呵,能有多大的事?說說看,誰有幸被皇太後得罪了?朕賞他個帽子。」

玄燁見還是不能把她斗樂了,便抱了她的腰:「怕什么,宮里除了皇瑪嬤哪個你不能得罪了?何況——你也不像會得罪皇瑪嬤的。」

寧芳抓拉著小三的前襟:「我這個皇太後把另一位皇太後給得罪了?」寧芳觀察著小三的表情,見他愣了愣,「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不知道怎么稱呼她,便叫了她一聲佟妃。」寧芳已經越說越弱了,完全成了縮在兒子懷里的小人物,耷拉著腦袋直懺悔,也不敢看那小人。

玄燁聽了,彎了唇角:「如今冊封詔書未下,如此稱呼也不為過。不過是個稱呼罷了,你偏還記了心去,何苦著,沒頭沒尾的事。」

寧芳聽了,又皺了把眉:「可是——你額娘好像特別生氣,就這么哼一聲就走了。而且你也是的,怎么能把我這院子整這么大?你額娘看了能不生氣?」寧芳說著來了勁,「我兒子要是買給我的房子比他繼母小了一半去,我也要跳腳!」

「都是按規矩來,沒什么可說的。」

「那也不能做的這么明顯。」寧芳拍了拍根本沒灰的皇帝袍子,「是人都會嫉妒,何況她是你親額娘。沒能親自撫養你已經很令她傷心了,在宮里又不受人重視,如今你出息了,當然是指望著你才能獲得點心理平衡。雖說感情是培養的,不過血脈卻是天生的。我看她也不壞,以後你要多抽點時間彌補彌補母子之情,這才是天性。」

「嗯,知道了,晨昏定省也沒缺著。」

「這怎么能一樣,與其留於那些形式,不如多關心關心她的生活。」

「我很關心呀,她要件好衣服,我不是使人用了四兩金線給她織了件嘛。」

「那是用錢堆出來的。」

……

這兩人還在那里你一句我一搭的說些無聊話。根本就不像在討論親情的問題,反道是一副趕鴨子上架的雙簧。

寧芳沒覺得自己顯然一幅慈母育兒的說教之勢,玄燁也沒覺得在說的是個多么重要的問題,也就由著寧芳的嘴皮子一張一合,就當給她解悶了。

直說了半刻,寧芳覺得口渴了,眼光那么一尋,玄燁便端了幾上的杯子就了她的口。

寧芳很滿意,點了點自個兒的頭,拍了拍小三子的頭:「好了,去看你額娘去吧。你還沒去看她吧?」

玄燁一聽她又要教訓了,忙起身往外幾步:「我現在就去。等著我吃晚飯。」

玄燁抬了腳便走,出了院子卻停在牆下。不出一會,顧總管便轉了出來。

「給皇上請安。」

「嗯,額娘都同皇額娘說什么了?」

顧總管並不隱瞞也不加料,直直把剛剛發生的都言了,才回了院子。

玄燁提了腳正要往南邊去,遠處一個不知哪來的太監便大呼小叫了開來:「不好啦不好啦,太後暈過去了!不好啦不好啦……」

李德全只看了眼皇上的眼色,便快步上了前去,只一巴掌煽倒了那高喊的太監,指了幾個人按了那太監的嘴便拉走了。

顧總管去而復返。

「沒事,朕去看看,告訴皇額娘沒事,等著朕回來吃飯就行了。」

顧總管自去稍話。

玄燁也快步入了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