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1 / 2)

QY的盛宴 未知 6118 字 2020-12-30

「如此說來,天主只能稱其為善,而不能稱其為萬能,因為他只創造了構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而惡及更多的非善非惡的部分只能是人類自己的傑作了。這樣的話,我們就和他平起平坐,為何還要感激他呢?」侯爵眼見勝利在望,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呂西安的臉色頓時由紅變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則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

我不信教,來到這里後我還有些奇怪侯爵家里為何既沒有教堂也沒有神父來訪,更沒有見他周日去做禮拜。現在我明白了,原來侯爵是一個唯物主義者,是和我的那個時代一樣的人。如果說有信仰的話,那也只信仰金錢和權利。

可憐的呂西安,我望著他年輕的側臉。他敗了,不,不是他,而是軟弱而虔誠的善敗給了這個狡猾的魔菲斯特。

意外的誘惑

以後的幾天,和呂西安聊天簡直成了我的必修課。

那晚關於信仰的辯論似乎並未給他帶來負面情緒。他跟我說,侯爵一直就是那幅脾氣,自負,且得理不饒人。看起來,布里薩家族的男人都是這個樣子,無論是在作戰,信仰還是吃喝,享受女人方面他們都會全力以赴,不達目的絕不甘休。

呂西安也不愧是布里薩家族的人,自從他下了出家的決心後,任何人也別想拉他回頭。他說,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就一定會走到底,就算遇到困難,在他來看也都不過是天主對他的試煉罷了。

當談到辯論的失敗,他只用一句話作了了結,天主豈是狹隘的世俗邏輯和知識所能揣測?

我雖然不信教,但在感情上還是和呂西安站在一起的。正因為有信仰,他才會在這個污濁不堪的世界中出淤泥而不染。他雖然流著布里薩家族傲慢,自負的血,但對天主的信仰卻將他的靈魂淬煉得得更加純真。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犯了輕信的老毛病。理智不允許我相信呂西安,但情感卻告訴我:相信他吧,在這個到處充滿欺騙與縱欲的城堡中,你不相信他又能相信誰?他也許可能是你最後的希望。

然而希望又是什么呢?勸說他留下來保護我不再受侯爵他們的欺負?還是和他一起走從此做個修女在修道院了此一生?還是……

無論如何,我必須為自己的未來做出一個選擇。

侯爵照例整天都不在城堡里,不知又去哪兒鬼混了。午餐是洛奈准備的,並在她屋中就餐。

這是一頓小型精致的午宴,洛奈很是殷勤,她乖巧地藏起了情婦的嘴臉,就像任何一個當家的主婦一樣招待著呂西安,相形之下,我覺得自己只是作陪。

自那次失敗的「興師問罪」之後,我就不愛搭理她了,而她呢,除了對我始終面帶微笑略為寒暄外,也沒有太多的話。況且我早已經飢腸轆轆,准備大塊朵頤了,還哪里顧得上跟她閑聊?

洛奈的精心准備幾乎要被我一個人獨享。呂西安對一切美食絕緣,他只用牛奶蘸面包來填飽肚子。

席間的氣氛略顯沉重,每個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有洛奈在旁邊,我和呂西安也沒法暢所欲言。沒多久,午餐便成了洛奈的一言堂,她對呂西安未來的興趣遠遠大於現在和過去。

「你打算什么時候去奧朗日?」她問呂西安。

我很討厭她這么問。「哥哥離家好幾年才回來,剛待幾天就談走啊?」

「估計得聖誕節之後了,不過這還要看那邊的修道院長,我每周都和他通信,他是個很仁慈的長老,也希望我能夠在家好好住上一陣子。」呂西安沒理會我,向著洛奈說道。

接下來的談話既無趣又枯燥。洛奈和呂西安開始就一些神學及哲學問題展開了深奧的討論。他倆的對話充斥著從柏拉圖到笛卡爾,從奧古斯丁到托馬斯·阿奎那的理論和觀點。

我一句也c不上,感覺煩得很,但轉念一想,這其實也是洛奈和呂西安唯一能聊得來的話題了。洛奈是個很不錯的談話對象,她不會把自己的觀念強加於人,也不像侯爵那樣盛氣凌人,她喜歡在談話中對人施加潛移默化的影響,用柔和的語言和迷人的微笑瓦解對方的意志,以此在智力的角斗場上立於不敗之地。

她並沒有和呂西安辯論起來。雖然和我一樣,洛奈也是初見呂西安,但我知道她早已通過那貓一般的直覺和狼一般的邏輯揣摩出呂西安的性格;所以這個女才子才會像嘮家常般和呂西安東拉西扯起來。

不過她那繆斯女神賜予的如簧巧舌和涌泉之思此刻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嗡嗡叫的蒼蠅一樣,我真不明白這個平常嫵媚如妖的女人一談起哲學來為什么會比唐僧還嘮叨。

呂西安看上去倒很自在,估計洛奈跟他的哲學對話跟他很對路,使他那羞澀緊張的心漸漸放松起來。可我實在是堅持不住了,血y全部涌到胃部,我的大腦開始發遲,午後暖洋洋的陽光照在我臉上讓我覺得頭沉沉的。

我得去躺會,我想。

當我告退走出洛奈的房間,轉身關門時,我正好看到她笑嘻嘻地給呂西安斟了滿滿一杯玫瑰色的葡萄酒……

六月初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厚厚的天鵝絨窗簾不僅遮住了陽光,更擋住了窗外地中海的季風吹來的滾滾熱浪。

好心的瑪麗怕我睡在有帷帳的大床上太熱,特意讓人給我搬來一張小鐵床,放在衣櫥邊的牆角上,我就是在這上面享受了一個美美的午覺。

他蒼白皮膚下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指甲修得很整潔,在室外的光線下顯得晶瑩透亮。綴滿鏤空花飾的蕾絲袖口緩緩滑過我的臉頰,他很小心,金色冰冷的銅扣沒有再碰到我的皮膚,只有手指,異常溫暖柔緩,仿佛根本沒有凹凸的指紋一樣,按在我的頸後。

我看不到他,但能感到他的存在。

他就站在我身邊,直到我的額頭感到一陣灼痛……

我模模糊糊地醒來,感覺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如夢似幻。

但我並不認為剛才的是夢,屋外的巢居鶇鳥和阿爾卑斯山鴉的呱噪聲,被海浪般的暖風一波波撞擊窗簾發出的沙沙聲,還有桌上幾乎被金色苜蓿葉纏滿的座鍾的滴滴答答聲,一切一切無不如夏季繁茂的地錦般攀爬布滿於我的腦中;還有他,形影戳戳,周身鑲嵌了一層雨季常有的霧蒙蒙的邊緣,我看不清他是誰,他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存在,一個過去的影子或一個未來的夢幻……

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在真實與夢幻的邊界徘徊,根本搞不清身處何處。

「咣當!」

我被一聲沉重的摔門聲驚醒。

這次我是真的醒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我想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就在我打開門探出頭的同時,呂西安的身影正要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他無意識地回了一下頭,我發現他的臉紅得像一個盛滿葡萄酒的袋子。

「吱扭——」洛奈那邊的門也開了。她露出了半個身子,一個圓滾的肩膀,一條修長的大腿和一個詭異的笑容。

「咣當!」想也沒想,我轉過身,將自己的門狠狠摔上。

「剛才發生了什么?」

「還用猜?」我坐在卧室外小廳的沙發上氣呼呼地想。

「肯定洛奈老牛吃嫩草,不用想都知道!天啊,虧她干得出來,守著一個老的還不滿足,還想得隴望蜀,連小的也不放過,她可真是色膽包天!」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也不能光憑那捕風捉影的印象去指責她……萬一,萬一是呂西安抵御不了她的誘惑,半推班就上了賊船呢?也很有可能,洛奈肯定是故意笑給我看的,那種只有勝利者的臉上會掛出的嘲弄之情!」一杯加冰的果汁下肚後,冰冷的理智又開始控制了我的頭腦。

「……可既然兩人已干了苟且之事,按常理應該做的人不知鬼不覺,為什么呂西安卻要急匆匆摔門而出呢?」

「他究竟是侯爵的親生子,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跟他接觸了幾天,感覺他為人忠厚老實,並不是那種虛偽j詐的小人,但知人知面難知心,誰又能保證他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沒有隱藏著布里薩家族祖傳下來的縱y放浪的本性呢。」

「……也有可能是他借著酒勁對洛奈欲行不軌,但未得逞,反而被洛奈嘲笑,最後不得不倉皇而逃。如此看來,他摔門而出和洛奈露出的詭異笑容這一切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真是這樣,那就有他好看了。」我腦海中馬上閃現出了侯爵暴跳如雷的樣子。

「可他萬一因此被掃地出門,那我的計劃豈不是……唉,但願不是……」一頓胡思亂想過後,我的腦子都痛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

晚上大廳

侯爵回來了,他身著墨綠色便服,系著深紅色多褶領帶,渾身上下光彩照人。他是個寵辱不驚之人,說白了,就是一個厚顏無恥的家伙。一見我進來,還沒等我行禮他就殷勤地向我打招呼。我沒理他,故意綳著臉,使自己的臉色看上去很y沉。我知道,小人們一貫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因此刻意不給他好臉看,我要讓他知道,別以為呂西安回來那件事就算了。

不過侯爵還算得上是個知趣的人,他很清楚,只要我「動動手指」便會讓他的計劃全盤破滅,因此對我再也耍不出父權的尊嚴。

在這個唯利是圖的環境下,只有掌握住對方的弱點,借以能控制對方才是唯一的自保之道。我自嘲地想,這就是「父親」為我上的生動一課,不好好掌握,實在對不起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洛奈在一旁招呼著我們入席。她的神情依舊,甜美的笑容在她那兩個迷人的酒窩間盪漾。可她的眼睛卻騙不了我,那里仿佛站滿了一排全副武裝的士兵,只等著沖鋒號的吹響,對,那是一種渴望戰斗的神情,正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迫她向某人發動進攻。那可憐的某人會是誰呢?管他呢,反正不會是我。

餐廳只有我們三個人,不見呂西安的身影。這和我猜想得差不多,下午的事情無論是誰先出手,可憐的呂西安現在都不會馬上出現去面對洛奈,特別是同時還要面對他的父親。

不可否認,我是懷著看戲的心情來的,今晚的我根本沒什么食欲,最近一陣心事重重,胃口實在難以打開。激勵我來的唯一原因,就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惜老天不肯讓我如願。我們剛落座,一個仆人匆匆進來報告說,呂西安少爺身體不適,晚上就不來就餐了。

侯爵哼了一聲,貪婪的目光絲毫沒有從桌上的菜餚轉移一寸,看上去他並不關心呂西安是否出現。洛奈的神情卻在聽到呂西安不來的消息後立刻舒緩了一些,她用小勺將一口湯倒進了嘴里,似乎在壓抑著某種緊張的情緒。

頭道菜一上齊,洛奈開始給我們講起一些流行的笑話。

「她是在極力掩飾自己。」我想。因為她手中的刀叉經常不經意地在餐盤上劃出刺耳的聲音,那不像是專注於說笑話時粗心所致。而每當這時,她都要向我們表現出某種過於刻意的歉意。

侯爵不以為然,我則冷目以待。洛奈為什么要緊張?我眯著眼偷偷觀察著她,感覺事情也許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簡單。

看樣子侯爵真是餓壞了,他不顧形象地大吃大嚼,洛奈的笑話此刻對他的吸引力遠遠不如一只小小的烤j翅。我勉強吃了一點,確定今晚是沒戲可看了,便先行告退,將大廳留給了他們二人。

出門後我仍不死心,想在門口聽聽他倆單獨在一起時會說些什么。洛奈會怎樣對侯爵描述下午發生的事情呢?我很好奇。可轉念一想,仆人們也里面,洛奈對這種事還是不好公開的,就算說,也得等撤席後,到侯爵書房或卧室再跟侯爵一吐為快。

我決定先回卧室,等有機會再一探究竟。

「嗯?是嗎?你給我仔細講講。」侯爵慢條斯理地說,一點也聽不出是在生氣,反而表現出頗有興趣的樣子。

晚些時候,巧得很,當我偷偷走到洛奈的卧室門口時,正好趕上她向侯爵講述下午發生的事情。

感謝十八世紀的建築,牆體看似很厚,還都糊上了花花綠綠的牆紙,可隔音效果卻差得很。不用說趴在門口偷聽,就是在隔壁,不用把耳朵貼在牆上都能將隔壁屋內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有時我甚至想,這會不會是建築師有意為之的呢?這是個喜歡探究別人隱私的年代,從凡爾賽宮的達官貴人到外省的鄉野草民,無不以傳播流言蜚語,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為樂事。最無聊的瑣事也會成為沙龍中的談資,甚至有些人以散布販賣他人的隱私穢聞為業,並以此謀得衣食之資。據我所知,偷聽他人的談話在這個世紀早已成為頗風雅之事,既能滿足你的好奇心,冒險欲,也能鍛煉你的頭腦,積累廣博的見聞,將來或許就能以此在貴族沙龍中出人頭地。

所以,我也打算「風雅」一下,好好聽聽他倆在談些什么。

「呃,我跟他吃完飯,天氣很熱,我打算洗個澡,但有幾個哲學問題還沒跟他探討完,因此就請他留下,我邊洗邊跟他聊。」洛奈說。

她當著呂西安的面洗澡?幸虧我早就了解到這個時代的一些奇聞異俗,要不,光憑這句話,我就得想「在男人面前洗澡,這不是勾引還能是什么?」這種事情在這兒根本算不了什么,有身份的貴婦人經常在化妝,梳洗中接待房客,當然,洗澡的時候主客之間得立一個屏風,最少也要在澡盆上罩上罩子。

「哦,然後呢?」

「說到一半,他突然要給我念一首他寫的詩,詩中把我描寫為誕生於泡沫中的阿弗洛狄忒。念著念著,他竟繞到屏風後,厚顏無恥地請求我將一絲不掛的身體給他看。我覺得他可能是喝多了酒,便好言勸阻道,怎么我也是你父親的朋友……誰知這話一出,他反而惱羞成怒,欲強行非禮!我急得大叫起來,他才罷手,急匆匆摔門而逃。對了,在樓道上歐葉妮也看到了這一幕,不信你可以去問問她。」

接下來,我沒聽到侯爵的回應,屋中沉寂了好長時間。

「哈哈哈……」片刻之後,屋中竟傳來後覺得大笑聲。

「你笑什么?」

「我高興啊!呂西安終於長大了,想當初,我十五歲時就和父親的一個比我大將近二十歲的老情人上了床,不愧是我的好兒子,這點很隨我!」

「真沒想到你會這么想!」洛奈的口氣聽上去很不高興。

「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他還是太嫩了,這樣勾引女人哪行?洛奈,你老實說,是不是你也早就對我的這個漂亮的兒子垂涎三尺了?」

「你,你胡說什么呀!」

「我說什么,我其實早就看出來了。可惜,要是呂西安像我這樣強硬些就好了,你肯定會半推半就依了他了。哈哈哈……」侯爵笑得相當放肆,笑完他接著說:「洛奈啊,你要對他感興趣的話,跟我說就好,我會幫你的,誰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而且這樣的話,弄不好呂西安就不想走了。最好加上歐葉妮,我還真想念她那結實的小p股呢,哪天咱們一家人一起快活快活……哈哈哈……」

「老流氓!美得你!」我在心中罵道,自己怎么早不知道他是這幅臭德行?

「色鬼!」洛奈罵道。

「好了好了,我笑得肚子都疼了……」侯爵的笑聲漸弱,聲音開始變得嚴肅起來。「不說笑了,洛奈,別自做聰明了,這一切騙不過我。你這個猶太人的老把戲過時了,呂西安這個孩子我了解,你給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非禮你。你的目的我明白,你想轟他走,對不對?」

嗯?有猛料,我在門外豎起了耳朵,生怕錯過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