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2)

重生之小市民 緣何故 3905 字 2020-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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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母整個人都不好了。

沒有敵進我退,沒有敵守我攻,任何策略都沒能用上,這個孩子干凈利落痛快地承認了。

章母只覺得自己腦子有點暈。她沒想到杜行止會這樣直白地戳破兩個人的關系,得到回答的那一刻她毫無准備,一時間心中更多的竟然是慌亂而並非憤怒。

後退了好幾步,她心緒紛雜:你們

杜行止垂下眼,手在茶幾上一撐,面對章母干凈利落地跪了下來。他脊梁挺直如同鋼板,頭微垂著,神情肅穆而認真,雖然是跪著,看起來卻比站軍姿更加端正。

阿姨,我對不起您,這些年您一直照顧我幫助我,帶著我媽和我離開淮興,讓我們逃離那個地方。您的恩情我無以為報。他抬起頭凝視著章母的眼睛,表情 堅毅到章母一時啞然,但我真的很愛章澤,從在淮興的時候我就喜歡他了。跟他在一起那么久,我越來越離不開他,我知道您一下子無法接受兩個男人在一起的事 實。但我能向您發誓,我一定會好好對他,一輩子像現在這樣愛他。

章母踉蹌了一下,早已知道的事情從當事人口中聽到與自己去了解,所得到的感受全然不同。杜行止的話語字字鏗鏘利落,她了解這個孩子,知道對方是一言九鼎並信守承諾的人。可一時之間,讓她如何接受這樣荒唐的事情兩個男人在一起,說出去要被人唾棄的啊

她捂住眼睛,忍住那股淚意她不像張素,這輩子曾經轟轟烈烈地愛過恨過。她和章父之間更多的是親情的維系,和現在的男友李長明,感情也只是介於好感 與喜歡當中。她這輩子沒有嘗試過真正的愛情,更加無法設身處地地去理解愛情對一個人有多大的影響,杜行止的這番話一部分戳到了她的心肺,而另一部分,卻著 實讓他無法理解。

章母搖著頭,思緒有些混亂:不行非得是小澤他還小,他不懂那么多,你也不懂嗎你也不知道

杜行止低著頭,任由她質問,在章母說完之後,才低聲道:阿姨,對不起。我懂,但是我放不下。我爸死了,除了我媽之外,我只剩下小澤這一個親人。我知道您不會輕易同意我和他的事兒,但至少,我想讓您知道我的真心。

章母鼻腔一酸,低頭盯著這個眼神開始恍惚的青年。她從剛才留下的記憶中翻出了杜如松已經死亡的事實,杜行止一夜之間失去了父親,這讓她本想出口的責罵一時間怎么也出不了口。

這也是個可憐孩子啊

章澤放好了行李之後出來找杜行止,剛到樓梯口便發現了正在僵持的兩個人,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杜行止怎么會跪在那里還有自家老媽,為什么一臉要哭不哭的表情

他腳步躊躇了一瞬,下一秒毫不猶豫地朝著兩個人跑去:媽老杜你們在說什么

章母的視線一下子轉移了責難的對象,她也不想拐彎抹角了,直接厲聲喝罵:你還有臉問你說,你和行止到底是什么關系這么多年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我們都以為你們是兄弟倆感情好,可是為什么各自有了新家後你們還睡一張床茶幾上那些是什么東西

章澤下意識看了茶幾一眼,入目的安全套和潤滑油讓他微微一僵,隨後耳朵迅速地紅了,下一刻又滿臉慘白。

母親知道了。縱然一開始和杜行止在一起時他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可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他還是手足無措了。他對家人的感情太復雜了,上輩子全家人的那個下場讓他心中愧疚難安。他潛意識里是不想和家人出現沖突的。

母親的責難令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他低著頭任由對方喝問,視線慢慢和抬起頭的杜行止對焦。

搖擺不定的心立刻堅定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走到杜行止的身邊,毅然跪了下來。

並肩而跪的兩個孩子一高一矮,從服飾到發型都有幾分相似,章母被他們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氣的一個倒仰,拍著桌子大罵:混賬混賬

章澤垂著眼,拳頭捏的死死的,抵在地毯上。他感受到杜行止在偷偷看自己,對方的不安和忐忑他都有所察覺,杜行止在害怕什么害怕他會經不住考驗章澤在心中艱難地嘆息,似乎自己長久以來的被動讓杜行止不安了。

雖然從沒有過甜言蜜語,章澤卻比誰都要清楚杜行止對他的真心。沒有足夠的愛情維系,誰會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產業交付給另一個人章澤一直都知道杜行止 在背後默默為他做的那些事,就像上次一個人應對張素的質問一樣,很多辛苦實際上他都完全靠自己承擔了下來。杜行止淺眠、警惕,卻唯獨在自己身邊能酣然入 睡,他驕矜、自負,可從未在自己面前展露過這一特質。

哪怕沒有深厚的愛情,只為了這一份情誼,他都情願用一輩子來回報對方。

章母搖著頭,她無法接受這樣荒唐的事情。世界上的女人那么多,她一天之內就能給這兩個孩子介紹十個八個。他們兩個怎么就認准了死胡同鑽

她驟然沉靜下來,面色如水,平平淡淡地開口:不要瞎想了。我不可能同意的。你們倆該分手就快點分手,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媽的話。

杜行止的身軀一下子綳緊了,他忽然不確定起來。不確定在自己和母親當中章澤會做怎樣一個選擇。章澤重視家人不是一天兩天,當初在淮興的時候,跟章悌起 沖突,他都不分青紅皂白地責備自己。現在坐在這里這個女人,是他一直珍視的親生母親,她用母子關系作為威脅,無疑是一個非常沉重的砝碼。

他抵在地毯上的拳頭不自覺微微發起抖來。然而下一刻,一只微涼的手掌從旁邊緩緩湊近了,握住了他的拳頭。

杜行止忍不住想要落淚,他側過頭,對上章澤安慰的視線,對方唇角微微牽起的弧度從沒一刻讓他覺得如此耀眼

媽,對不起。察覺到杜行止的不安,章澤意識到自己不可以再沉默了。他膝行後退了幾步,結結實實地給母親磕了三個頭,艱難地站起身順便將杜行止拉了起來,和母親對視一眼,扭身朝著門口走去。

杜行止意外,他愣愣地盯著自己被握住的手。章澤從來只有在父母面前掙脫他手的舉動,這是第一次他主動握上來。

反手將章澤的拳頭握進掌心,對方的手掌不比他的小,甚至更為粗糲厚重,可他心中卻忽然之間有了那么一個沉甸甸的念頭,那就是一輩子都不想放開這得來不易的交握了。

章澤趁他發呆的功夫伸手去摸他的褲兜,幾下將杜行止喚回了神智,他便將對方的另一只手也握住,看了眼關上的房門,低頭問:找什么鑰匙

有煙嗎章澤神情有些疲憊順勢將腦袋抵在了杜行止的胸口,聲音粗啞,帶著微微的顫音,給我根煙。

火苗星星點點。

點燃的煙頂驟然紅亮起來,伴隨著窸窸窣窣的燃燒聲,尼古丁嗆人的氣味彌漫在了樓道里。

杜行止和章澤並排蹲著,一人一根煙相對無聲。章澤不太會抽煙,咳嗽了幾聲後勉強才能入口,杜行止卻也不阻止他。他自己在煩惱的時候第一反應也是抽包煙,章澤現在的情緒一定是他無法想象的復雜,抽包煙也好,省的把事情憋在心里,到時候再給憋壞了。

杜行止猶豫著,小聲道歉:對不起。出櫃的計劃一直是杜行止在籌謀且實施,章澤並未參與其中過,兩個人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章澤可以說完全是被杜行止 牽連的。可是杜行止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章澤對生活的計劃幾乎為零,如果他不主動,也許對方這輩子都不會想到該如何對親人坦白他們的關系。得到承認對他來說 似乎只是無關緊要的一件小事。可對杜行止來說,絕不止於此。

章澤沒說話,抽完一根煙後咬住一根新的,對准幾將燃盡的煙蒂深吸了一口,隨手將煙屁股丟在地上。

他站起身,抬腳碾滅了火星,閉上眼疲累地靠在牆壁上,聲音似從遠方傳來:我沒想那么早

對不起。杜行止只能這樣說,他站起來,有些委屈又十分不甘心地抱住章澤,聲音又低又沉,我想跟你結婚,我想跟你穿一樣的西裝,我還想讓咱媽能特高興地出席我們的婚禮。我把場地都定好了,咱倆定情戒指也戴上了。我真的想跟你結婚,都快想瘋了。

章澤已經習慣包容他的獨占欲,更何況被喜歡的人這樣重視,只要不是心太野,尋常人更多感到的也都是甜蜜。章澤自然不例外,他享受這種被追捧重視的感 覺,也珍惜著對方對他的好。可是他確實太年輕了,才二十出頭而已,杜行止為了結婚所做的那些努力在他看來不失杞人憂天的嫌疑。不過對方這樣一說,他也不得 不承認,他一直以來沒想過對母親坦白兩個人的關系,其實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害怕面對親人的責難,就像今天這樣。

可他這個性格已經沒治了,隨遇而安,隨波逐流。沒出櫃前他不會去日夜擔憂出櫃時會遇到什么困難,出櫃之後他也不會擔驚受怕兩個人的關系能不能被接受。杜行止老說他心大,其實未必不是後一句真話。章澤的胸懷闊綽著呢,哪能被這樣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給塞滿

雖然很對不起母親,可是早晚是要對不起啊,長痛不如短痛,作為小輩,章澤會在日後的歲月中彌補自己對對方這一刻的傷害。

抽完一根煙,他的精神逐漸回歸了身體,腦中的邏輯慢慢理清了。他眼神越發清明,捏著煙側頭瞥了眼房門的方向,嘆口氣,沉吟道:我們

杜行止立馬神情肅穆地側耳傾聽。

我們今晚住哪里

杜行止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真的挺傻的,他伸手搓了把臉,若無其事,要不回頤和園路那邊你請假就請到今天為止吧

章澤不置可否,甭管怎么樣,被趕出來之後總不能露宿街頭。不過杜行止的情緒在路上時也好了一些,他便有勇氣將自己的擔憂給說出來了:我媽要是找上門來再逼我們倆分手怎么辦我最受不了她哭了,你打個電話給你媽,讓她有時間早點回家照顧照顧我媽吧。

杜行止側頭瞥了眼章澤,沒說話。電話他自然會打的,其他的嘛你媽不會來找我們的。

怎么可能章澤瞪他,你以為她是那么容易放棄的人嗎她要是那么容易就退讓那一定是冒充的。說實話她今天沒打你我都覺得意外,當初我被我嬸兒傷到的時候,她差點拿斧頭把我嬸兒劈成兩半。

杜行止微微一笑,在心里說,她不會打我的,她下不了手。

章母確實下不了手,仿佛從耳朵眼里被灌了漿糊,她渾渾噩噩的,腦中一片稀碎。章澤和杜行止出門的那一刻她眼淚刷的就掉下來了,捂著臉一個人哭了一會兒,說不出是不忍心還是放不下,她仍舊趴在門上從貓眼里偷偷朝外看。

兩個孩子看似堅定地走了,卻站在門口並沒有立刻離開。章母那一刻心里說不出的不是滋味,但不知道是出於膽怯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她的手扶在門把手上怎么 也按不下來。她看著自己從來不沾煙酒的兒子蹲在門口滿身落寞地抽煙,看著兩個孩子沉默對視,看他們倆一起蹲下來像是取暖般貼在一起,她的心越揪越緊。

她沒有忘記杜行止在坦白前告訴她的那件事。這個孩子兩天前失去了自己的父親。章母想到年輕時公公去世後遭到了巨大打擊的丈夫,章父幾天跑靈下來哭的眼淚都干了,整個人像一具被耗空的僵屍,渾渾噩噩、行屍走肉。

失去親人的感覺是如此令人難以承受,杜行止才剛剛遭受那種非人的折磨,轉眼便又在自己這里得到了下一波的攻擊。

章母覺得自己應該理直氣壯,在孩子的問題上她有權發表自己的意見可心中那點隱約的心疼和愧疚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眼看兩個孩子終於離開,她哭聲也停了。在安靜的房間靠著門滑坐了下來,她發了會呆,忽然開始無比地思念起李長明。

李長明的聲音出現在聽筒那一端的時候,章母原本還不怎么分明的淚意立馬涌了出來,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快過來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李長明差點被嚇死,這還是他第一次有幸聽到章母的哭聲,明明不知道對方哭的原因是什么,心卻一下子疼了,聲音都哆嗦起來: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別哭別哭,有人欺負你了你在哪我馬上過去

章母越發變本加厲地開始嚎啕:你快過來我在家,我一個人在家我兒子不要我了他跟男人跑了

李長明聽得雲里霧里,隨手從衣帽架上扯了件外套搭在肩上就朝外頭跑。他在外省呢,也不知道那么晚還有沒有到北京的班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