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之罪，罄竹難書，但是他一統天下，歸並中華，也是萬世功勛，你們這樣逆流，又對得起天下蒼生嗎？」

「可……可是……現在百姓過得比當年七國征戰還要不如，難道還有什么比百姓過得好更重要嗎？」高漸離似乎找回了一點道理。

「所以，我並沒有打算幫秦國。」楊東道：「我承認，現在百姓過得比七國分裂還要不如，但是你們要知道，統一是大勢所趨，因為這片土地的人民，文化經濟都在融合，他們不可能一直分裂下去，分裂越久，百姓付出的代價越大。

戰國數百年，男子幾乎全上過戰場，每年戰死沙場多少人？有必要嗎？攻城略地又是多少百姓遭殃？雖然現在大秦百姓的日子更加不堪，但戰國百姓遭受的苦難是長期的，從統一到分裂，對百姓絕對沒有好處。

換句話說，你們和大秦，都沒有真正為百姓想過，所以我既對大秦的政權沒興趣，也對你們的事業沒興趣，我只想著救一個女人，沒錯，就只是一個女人。」

「可是你是墨家的巨子。」高漸離道。

楊東按著額頭，感覺腦袋有些隱隱作痛，再次後悔當初接下了燕丹的任命。

「沒錯，我是墨家的巨子，既然我當了這個巨子，那我就會對墨家負責。如果墨家放棄固執的反秦，我可以給墨家一條出路，一條可以拯救黎民蒼生的出路。」楊東道。

「什么出路？」高漸離問道。

「輔佐公子扶蘇登位，幫助他治理天下。」楊東道。

「公子扶蘇？巨子要我們墨家幫秦國人？」高漸離不可置信地道。

「怎么？忘不了燕國，忘不了荊軻，忘不了易水是嗎？」

楊東的話，說到了高漸離心里，現在高漸離突然隱約現，楊東好像說的是對的，自己一直沉浸在當年的易水送別中。

荊軻刺秦，為的是保燕國，如果照楊東的話說，那豈不是荊軻的犧牲毫無價值？樊於期的死也毫無價值？太子丹這么多年的謀劃毫無價值？墨家這么多年的堅守就是一個笑話？

高漸離絕對接受不了這個結論。

「巨子，秦國當年掃滅六國，山河破碎，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我們墨家人幾乎人人與秦國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現在讓我們去輔佐秦公子？光耀它秦帝國？」高漸離眼睛直盯著楊東。

「有何不可？根據我的觀察，扶蘇一定是一個心系黎民的好君王，如果你們真是想拯救黎民蒼生，這絕對是一條通天大道。」楊東道。

高漸離沉默，盜跖沒說話，端木蓉更不知道該如何插口，寒風吹過樹林，高漸離感覺到好像比當年的易水，還要更寒冷一些。

「巨子……」高漸離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墨家的巨子。」

「如果你們連這也接受不了，一定要我和你們一起反秦，那我只能告訴你，這個巨子，我當得很累，早就不想做了。」

說出這句話，楊東突然輕松了，一直以來，因為覺得接了燕丹巨子之位，就對墨家負有責任，這句話楊東從來不會說出口。而現在，終於把內心的想法釋放出來，楊東只覺得渾身一輕，哪怕眼前的高漸離端木蓉和盜跖都呆住了。

「楊東，你別這樣說，其實大家對你當巨子都沒有異議，只是……」

端木蓉覺得這時候自己該出來說句話了，但是楊東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楊東長出一口氣道：「師父，這不是有沒有異議的問題，是現在我與整個墨家的理念，有根本的矛盾。

如果你們一定要現在反秦，那我的確做不了你們的帶頭人，所以我也無法做你們的巨子。」

楊東從武俠空間拿出墨眉，看著上面的黑色紋路道：「這把劍承載了太多東西，它是一把德之劍，但並不適合我，你們還是把它交給一個合適的人吧。」

楊東將墨眉遞給高漸離：「不過，我還是要最後提醒你們一句，就算要反秦，也不是現在，始皇不死，反秦的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包括墨家，執著地現在反秦，會給你們帶來彌天大難，你們……不要自取滅亡。」

其實這才是楊東不想要墨家反秦的真正原因，因為楊東知道歷史上，這個時候很快會生一件大事，一件慘絕人寰的大事，那就是……焚書坑儒。

焚書坑儒可不只是坑的儒家，當其沖的還有墨家，陰陽家，墨家也幾乎是在這一場劫難中覆滅的。

楊東覺得，既然自己做了這么久的巨子，就應該對墨家的安全負責，所以，楊東真的不想墨家飛蛾撲火，始皇帝活著一日，那六十萬邊軍就戰無不勝。

「巨子，你是在危言聳聽嗎？」高漸離道。

「我是在非常非常非常認真的對你說話，也希望你轉告墨家的其他人，我從內心不希望墨家遭逢劫難，但是，你們一定要執著下去，沒人救得了你們。

小高，無論你對我的選擇有何不滿，也希望你把我這句話聽進去，畢竟，只有活著才有希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最後剩下的也只是毫無意義的偉大。」

墨眉劍在高漸離眼前，高漸離沉默好一會，似乎拿定了注意，抬起頭對楊東道：「巨子，我知道你是在認真說話，也相信你不是對墨家一點感情沒有，但是反秦本來就是危險的事業，如果一帆風順，那我們又何必如此辛苦？

所以，我和大家只能謝謝你的好心提醒。

另外，巨子交接是大事，我們三個無法做主，我們需要回去和其他頭領商議，墨眉劍還是保存在巨子這，不過巨子剛才說的話，我會原封不動地向其他頭領帶到。」

「好。」楊東收回墨眉：「你們回去選出新巨子，我隨時可以交出墨眉，如果……」

楊東看了一眼白茫茫一片的典蒼山：「如果我……我無法親手將墨眉還給你們，你們三個做個見證，無論你們眾頭領選出的新巨子是誰，我都接受，也就是說，那個人就是正統的墨家巨子。」

楊東說完就走了，此時楊東的心情，難以用言語表達，有壓抑許久的輕松，同時也擔心墨家的命運。

楊東是真的擔心，他從內心不希望墨家出事，但是剛才高漸離那番話，看似理智，其實根本就是意氣用事，只有當墨家上萬弟子面臨生死大劫時，高漸離才會知道，說剛才那番話容易，但真的為沖動付出代價，是一件極其沉痛的事。

可是，楊東已經沒有辦法做更多了，就好像高漸離一樣，墨家弟子多與秦帝國有不共戴天之仇，更何況這么多年的口號，早已對墨家弟子洗腦，不反秦，他們恐怕已經不認識這個世界了吧？

「我們真的要選新巨子嗎？」盜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