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貶值第一波(五)(2 / 2)

革宋 緋紅之月 3110 字 2020-12-31

村民最初的時候對這些設備比較好奇,還靠人力提供動力,現在大家就覺得累了,提供動力的就變成了牲口。即便如此,還是有大量需要人力進行的工作。采桑葉的事情是牲口無法替代的,把桑葉放進籮筐,也得靠人力。每隔一天,就得把桑葉也蠶放到另外一個籮筐里面,再把這個籮筐里面的蠶糞,也就是蠶沙給倒出來。接著還要把籮筐用石灰水清洗,晾干。牲口也不可能從事這樣的工作。

那些壯年的男子要做這些工作,里面還有小姑娘也在做。看著這個叫做董婉娘的小姑娘揮汗如雨的干活,胡大元心里面就有些同情。董婉娘的父親也是個秀才,然而他家人口少,而且董婉娘的母親死得早,後母自己生了兩個兒子,在董秀才死後對董婉娘更不好了。聽說在這邊干活拿的錢多,就讓董婉娘到這里來干活。這里拿的錢多,可是出的力氣也多。小姑娘可是被累的不輕。

不過在目光轉回到裝著蠶的籮筐之時,村長胡大全的注意力又被壯碩的蠶所吸引。和村里平素使用的蠶種相比,這些蠶是又大又白,看著就喜人。只是半個月的時候,個頭比村民村民以前使用的那種蠶到吐絲之前都大。

最重要的是,到現在,這些蠶還都健康的活著,並沒有出現生病的跡象。那些被石灰水泡過的葉子,雖然被水洗過,胡大全還是覺得能隱約聞出石灰的味道,難倒那些蠶對這么點石灰完全沒感覺么

再過沒幾天,這些碩大的蠶就開始吐絲結繭。第一批蠶結繭的房間里面就能聽到些沙沙的輕響。到了這個時候,就不用再怕什么。胡大全心中是無比感謝上蒼,不用做法事就能有如此運氣。而且那些繭子是又大又白,看著就喜人。和之前的蠶相比,現在公家給的蠶種吐絲結繭的時間還更長些,讓大家都知道這說明這種蠶絕非樣子貨。

蠶越來越安靜,村民們則是越來越興奮。大家明顯感覺到這次的蠶份量比之前的重,這收益可想而知。

在收購蠶繭的那天,眾人早早就挑著自家的蠶繭過來。這邊擺著公家嶄新的新秤,眾人卻對新秤投來懷疑的眼神。以前的稅吏們大斗進小斗出的事情太多,百姓實在是不敢相信。於是公家人就告訴村民,你們拿了東西過來稱量,就能比出新秤和舊秤的刻度不同。但是這個份量是不會變的。

這話立刻引發了村民的不安,不同的刻度怎么會是不同的東西。眾人的目光立刻就轉到了胡大全這邊。他畢竟是當過兵的人,還跟著官家打過仗。身為村長,村里面此時就靠他給大家撐腰啦。

胡大全就和公家的這些人說話,因為在軍隊里面上過學,他還隱約記得所謂比例是個什么意思。可是怎么聽還是覺得不對勁。這讓和他說話的公家人都有些不耐煩了。而胡大全也覺得不對勁。

這時候另外一個站出來對胡大全說道:胡村長,這些蠶繭已經在這里了對吧

對。胡大全點頭。

那天上的月亮也已經在了對吧

抬頭看了看依舊在天邊的月亮,胡大全又點頭說道:對。

咱們兩個身高不同,站的位置不同,手也不一樣。但是咱們兩個不一樣,但是咱們指那個月亮是同一個吧你說對不對。

這個話就很有道理的感覺,胡大全皺著眉頭想了好一陣,終於有些豁然開朗。他這下明白了公家人的想法,同樣也知道村民的想法。於是胡大全說道:這位兄弟,你們想用公家的新秤為主,讓百姓用他們的秤去復核重量。咱們能不能翻過來,以百姓的秤為主,你們用自己的秤復核份量。這就跟指月亮一樣,咱們指的都是同一個月亮,可是我相信的是我的手。

聽了這個解釋,公家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為首的那位公家人更是被逗得哈哈大笑。等笑完之後,他邊擦著被笑出來的眼淚邊上前拍著胡大全的肩頭,胡村長,你這兵可沒有白當就按你說的辦。

得知自家的秤做了主,不安的村民們終於放下心。其實這些蠶繭的份量大家都偷偷的稱量過,此時找出一桿公認的秤,眾人就稱量起來。白花花的蠶繭換到了一串串的銅錢,大人笑,小孩子則是看著大人笑。全都是歡樂的氣氛。

把這一批蠶繭收完,公家的人對胡大全說道:胡村長,我們不想讓村民自己留蠶種。不是我們舍不得,而是讓蠶生病的細菌分為兩種傳染方式,一種是通過蠶吃的東西傳染,一種是通過蠶種傳染,就是說這次蠶種生下來就有病,成長到一個階段之後就會發病。想查出來,就得靠專門的監測。村里面肯定是做不到。

這這個我沒辦法和大伙講。胡大全果斷的拒絕了。他當過兵,接種過疫苗,所以知道公家人說的沒錯。大家都知道水土不服要死人,北方人到南方,南方人到北方,便是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和當地人吃一樣的食物,過同樣的生活,結果當地人一點事沒有,外地人突然就生病,死亡。

趙官家告訴大家那是因為病菌的緣故,所以大宋出征的軍隊和民夫都要接種很多疫苗。打了這么仗之後,胡大元見到的幾千人里面死亡基本都是受傷引發的,只有一兩個人是因為吃了不干凈的東西引發的疾病而死。所以部隊里面開會的時候,上頭專門說過很多次,要大家不要亂吃東西。

正因為理解了這些,胡大全才明白想說服村民幾乎是不可能的。在軍隊中終於學會了相信公家之後,華大全更清楚每個人其實都只相信自己,想讓大家相信別人的標准,那是得到了走投無路才行。

胡村長,你這么說說就不行么

胡大全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這位,不是我不能說。只有看到自己留的蠶種養的蠶死到覺得中邪,村民才會相信你們說的也許有點道理。什么細菌啊,什么病毒啊。我們在軍隊里面那是天天說,月月說,年年說。大家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這才不管信不信,嘴上會這么說。對於這幫百姓來說,他們就是覺得中邪了。要么就是不知道怎么,就病倒了。只要人看著和沒事一樣,他們就覺得沒事了。至於什么免疫,疫苗。我不是沒試過,試了也沒用。

聽胡大全說的干脆,這幫公家人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為首的試著勸道:真的不行

胡大全態度堅定的答道:不行你們要是不信,那就自己去試試看。我可以先告訴幾位,出了事,你們說什么他們有可能都說信。只要你能立刻治好他們的蠶。等事情過去,不管你們說什么,他們都只信他們自己信的。除非是各個讓他們去當兵,在部隊里面上課。我從來都是最鼓勵村里的年輕人去當兵。可是最早能退役的明年才會回來,我在村里連個能說這些的人都沒有。

相對年長一點的都打了退堂鼓,年輕的還不信,便幾個人結伴去宣傳。最初村民以為他們要說啥,聽了他們有關蠶種的說法,很快就拉下來臉。

當天晚上,就有人跑到胡大全這里詢問,說有人講了,公家專門給大家生病的蠶種,就是不想讓大家留種自己用。

到了第三天,這說法在村里面不脛而走。人人看向公家人的目光都警覺起來。等胡大全把這話轉述給這些公家人,他們個個面露沮喪。

胡大全也覺得不忍心,就勸道:鄉下人就這樣,你們也別忘心里去,過幾天他們就忘了。

蠶變了蛾子,蛾子破繭而出交配生卵。這些卵都是明年用,而不是今年再用。去年的蠶卵在孵化的時候就有時間間隔,就這么一的上。雖然胡家村里面有針對蠶卵的流言蜚語,但是對於不要錢的蠶卵,村民們還是繼續使用。每一周都有新的蠶繭出售,隨著蠶的飼養量大增,村里的勞動量也在大增。那些設備也開始出現損壞的情況,這就得趕緊檢查,修補,為了解決這能看到的問題,胡大全累得要死要活。

在胡大全看不到的遠方,蠶繭被送去了各個節點。那邊已經建起了蒸汽動力繅絲車間,在里面有不少人在工作。其中很多都是原本在杭州繅絲廠工作的富陽縣工人,這些富陽當地人被派回當地,盡可能的讓新加入的繅絲工能夠盡早習慣這種新的工作環境。

剛加入生產線的工人們並不習慣這樣的生活,很多人來了又走,便是留下來的也覺得非常痛苦。然而車間里的人還是越來越多,因為每周一發的工錢讓這些人都希望能夠熬過去這一周,熬到周末發工錢的那天。然後他們或者她們就會永遠離開這個充滿著熱氣轟鳴的地方。

可到了下一周來臨的時候,還是有更多人留下來,並且把自己周邊的人叫來這里賺一周的工錢。

縣里的人們在仿佛永不停歇的生產線上不斷注入勞動,生產線就把大量生絲送到了杭州。那些絲綢廠被這數量巨大的生絲給駭到了,頭一個月收到的生絲總量要比之前半年收到的都要多。使用蒸汽動力的並非只有繅絲廠,在絲綢車間也有同樣的變化。那些需要復雜紋理的高檔貨還得人力,而簡單的平綢就無需這樣復雜。

這些消息在絲綢生產體系中很快就傳播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