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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縹緲錄Ⅰ zh19961111 6521 字 2020-12-31

在紅錦上,那是真顏部龍格氏龍格真煌的頭顱。從南方遙遙地帶回來,頭顱始終埋藏在石灰中保存,肌肉和皮膚都已經干癟,乍看,誰也分不出部落之主的人頭和顆普通的戰士人頭有什么區別。只是那神情看起來如此的平靜,全不像是死在戰場上的人。

「是草原上獅子的頭。」大君低聲道,「厄魯帶回來給我看。其實我倒寧可不看它,就當作從來不曾有過這么個甥兒我要給你們講個故事。」

帳篷里的人都有些不安,大君的性格有些喜怒無常,誰也猜不透他話里的意思。

「都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大君眯縫著眼睛,沉吟了會兒,「還是我當世子那時候,哥哥們勢大,沒人看得上我,那時候我才十二歲。十二歲的孩子,只懂得跨馬舞刀,哪里懂得別的我母親是東陸人,你們都知道的,我半的血是東陸血,哥哥們不信我,挑了我的錯處,把我和母親貶黜出去,去火雷原北邊的銀子寨。銀子寨你們都知道吧,過去是個大草場,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了父親誤會我,不肯見我,說是永遠不再認我,只給我十匹馬兩個伴當和副弓箭。」

三個老王爺的神色有些變了,坐著似乎也不安穩。這些事情他們當然比誰都清楚,可是大君即位至今,並沒有提起過,時間流逝,幾個哥哥也漸漸疏忽了。大君今天忽然在眾人面前說起,往事歷歷在目,他們這才驚覺其實大君根本不曾忘。

大君的臉上卻看不出喜怒來,他娓娓說了下去:「我們走到半路就沒了糧食,都靠打獵和喝馬奶過活。我又生了寒病,身體天不如天。冬天快來了,眼看就是死路,兩個伴當也不願跟我,夜里悄悄地逃跑,還把產奶的三匹母馬都拉走了。母親知道我沒有馬奶活不下去,只能自己騎著馬去追他們,懇求他們至少留下匹馬。兩個伴當垂涎我母親的美麗,糟蹋了她,留下了匹母馬。母親牽著那匹母馬回來給我,第二天就自己割了喉嚨。我恨不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可是我連動都動不得,全身時冷時熱,縮在帳篷里,只在餓得要死的時候掙扎過去喝幾口馬奶。」

眾人心里微微生寒。大君即位之後,找到當初的兩個伴當,以馬革將這兩個人卷起來,親自帶領騎兵縱馬輪番踐踏,直到將兩人踩成肉泥。

「這樣過了十幾日,就到了冬天,有天母馬出去吃草,再也沒回來。帳篷破了,我睡在里面,夜里周圍都是風聲,外面石頭被吹得亂跑,好像整個世上就我個人那樣。那時候我想我就要死了,盤韃天神就要來接我了」大君微微頓了下,「我醒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天神,看見的是我姐姐蘇達瑪爾的臉,我正躺在她懷里,她用自己的奶水喂我。」

「姐姐就是我的神女,我要死了,只有她來救我。她比我大十二歲,那時候已經嫁給了真顏部的老主君。她知道我被貶黜的消息,從真顏部帶著自己的兒子,自己跨著馬路來找我。找到我的時候我只剩半條命,嘴爛得連乳酪都吞不下。」

「後來我就去了真顏部,在那里住了十二年。第二年,我的姐姐就死了。她染上了我的寒病,卻沒有挺下來。臨死的時候她把我和她兒子的手拉在起,說你要照顧舅舅,然後她就死了。她的兒子叫伯魯哈,東陸名字你們都知道,是龍格真煌。那年只有八歲。」

「伯魯哈是真顏部的世子,像個大人樣,說是要照顧我。他七歲的時候就和我的姐姐起騎著馬來找我,馬鞍上帶著副小弓箭,路上射死了頭大狼。那時候我已經被貶黜,什么都不是,真顏部的人也不在乎我,我很受冷眼。伯魯哈就把他的腰刀送給我,說是帶了這柄刀,誰再敢欺侮我,就是他的敵人。他的辦法也簡單,誰若是對我無禮,他就和那人摔跤。他小時候力氣就大,把人舉起來摔下地,瘦弱點的爬都爬不起來。於是沒有人再敢欺侮我。」

「再後來是阿依翰的爹爹要選女婿,送信給四方開叼狼大會,你們都是知道的了。」

「是。」眾人都恭敬地回答。

阿依翰是大君第個閼氏的蠻族名字。她的巢氏家族是青陽部有名的大族,靠著巢氏的支持,大君才得以繼承了現在的地位。迄今大將中的鐵氏兄弟和木犁,都是巢氏原來的家奴。

「伯魯哈說,若是我可以娶得阿依翰,那么回北都就有希望。可是阿依翰那時候是有名的美人,又是巢氏惟的女兒,草原上的好漢子都想娶她回去,憑我的實力,又怎么能在叼狼會上輕松勝出不過伯魯哈卻說沒事,他保證阿依托定然是我的。」

「那天叼狼會的時候,我才發現伯魯哈也騎著馬來了。我當時很是吃驚,除了厄魯,你們不曾和伯魯哈當敵手,若說騎馬打仗,他是我知道的僅次於父親的英雄。縱然是木犁,也接不住他的刀。我想若是伯魯哈也要爭,我自然贏不了,我受了他很大恩惠,也就准備讓給他。伯魯哈卻不跟我說話,只在人群中沖我眨眼」

大君忽然沉默起來,許久,他唇邊微微露出絲笑,仿佛那幕還在眼前。

「叼狼開始後,伯魯哈裝作搶到了狼,把年輕的男人們都引到山坳里,然後個個都捉下戰馬來。他還是老辦法,和那些人摔跤,有摔得過他的,就可以出山繼續去叼狼。摔不過的,就只好留下。結果誰也摔不過他,跟我競爭的人少了大半,我輕松就奪下了狼,娶了阿依托。那天直到晚上伯魯哈才帶著那些人回來,然後他們起坐在火堆邊喝酒,喝著喝著他身上的傷口裂開,就昏了過去其實他也不是鐵人。」

「我離開真顏部的時候,從東陸的商人那里買來塊凈玉,請人雕琢成粒玉玲瓏送給伯魯哈。那年我二十四,他二十歲,我說這次我若是回到北都能當上大君,就許他永守鐵線河以南的牧場,那粒玉玲瓏就是我那時給他的信物。」

大君不再說了,他轉身,目光在將軍和王爺們臉上掃過。目光所到的地方,眾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片死寂。龍格真煌叛出庫里格大會,王爺和將軍們都贊成誅殺,大君沉默了很久,最終也同意了。人人都知道大君曾在真顏部住過,可是很多人不知道大君和龍格真煌間曾有這樣的情分,而即便這樣,龍格真煌還是死在了青陽的鐵騎手中。

大君幼年眼睛里就有片白翳,哥哥們都叫他白眼鷹,是說他鋒銳,二是說他陰冷記仇,此時幾個老王爺心里都不期然地記起了這個綽號來。

「台戈爾大汗王,還想要什么么你的妹妹蘇達瑪爾已經死了,我連她惟的兒子也殺了,你真的還要什么別的么」大君忽然間像是老了,「你有很多奴隸了,再多七萬人開荒,也不算什么大數字。」

這次桀驁的台戈爾大汗王也沒有出聲,金帳里靜悄悄的。

「龍格真煌叛出庫里格大會,是壞了祖宗的規矩。厄魯殺了他,我很是欣慰。我和龍格真煌之間,再親親不過祖宗的規矩。不過叛亂的是龍格真煌,哥哥們卻要把七萬多人送到北地去,那七萬人里,總也不都是存心要反庫里格大會的。個牧民,首領造反也只有跟著反,不是他們的本意。我不能報答龍格真煌,就報答給他的族人吧,七萬女人和小孩,木犁安排他們在北都附近另辟草場居住,收繳他們的武器。這事我再也不要聽到有人提起。」

「心硬的時候就想想你們帳篷里的親人,現在大家都知道讀東陸人的書,東陸人的書什么樣的都有。」大君低聲道,「但是讀出了寬仁兩個字,才算讀懂了。都退下去吧,大合薩,你去帶阿蘇勒進來見我。」

貴族們都散去了,只有九王留下了。

「厄魯,還有什么事么」大君用力按了按額角,「這些天你得勝歸來,事情真是多,哥哥也有些累了。」

九王跪了下去,磕了個頭:「弟弟弟弟做錯了,應該把龍格真煌給哥哥帶回來的哥哥原諒弟弟的無知,弟弟實在不知道」

大君雙手扶起了他:「厄魯,你誤會哥哥了。伯魯哈死了,不錯,我是很心痛。可是我心痛又有什么用就算你把他擒回北都來,我又能不殺他么我是庫里格大會的君主,我不殺他,五部會逼我殺他。伯魯哈不能不死,你為我殺他,讓我手上不沾他的血,我心里也好過些。」

大君幽幽地嘆了口氣:「世上的人心變得快,去年,我殺了瀾馬部的達德里大汗王,今年,我殺了伯魯哈。厄魯,草原那么大,真正支持我這個大君的人,越來越少了。你是我青陽的弓箭,要助我殺掉青陽的敵人。哥哥對你,很是期望。虎豹騎你不必交還,從今天起,虎豹騎就是你帳下的戰士。」

九王愣了下,急忙又要跪下。

大君扶住他:「這又是怎么了」

「虎豹騎是我們青陽第的強兵,是拱衛北都的根本,哥哥怎么能把虎豹騎調到親王的帳下弟弟不敢接收。」

「怕有人說閑話怕人說厄魯新封了大汗王,就霸占兵權也許還有人說厄魯大汗王掌握強兵,就要造反」大君拍了拍九王的手背,用力握住他的手,「厄魯,草原上的英雄不怕別人說閑話,我們是靠寶劍和戰功來建立名聲的。我給你虎豹騎,因為我看這支強兵被你指揮自如,能駕馭虎豹騎的將軍,我們青陽可不多。哥哥要你帶領這支騎兵保護北都。無論別人怎么說,哥哥是相信你的」

九王深深吸了口氣,掙脫大君的手,跪下來用力叩頭:「弟弟如果這樣還辜負了哥哥,也不必再活著做人了」

「起來起來。」大君挽起他,「厄魯,你雖然不是我的親弟弟。可是這些年你幫我打勝的仗,遠比我的幾個親哥哥多。我們之間有些話,不必說出來。對了,你在龍格真煌身上,沒有找到我送他的那枚玉么」

「沒有,弟弟搜過的。」

「哦那么他有沒有說什么」

「他只說定要把他的人頭帶回北都,讓大君好好看看。」

「是么伯魯哈,你臨死還想要見我面么」大君沉默了片刻,揮揮手,「你先下去吧。」

九王踏出帳篷,正好看見大合薩挽著阿蘇勒的手進帳。九王目不轉睛地看著孩子,孩子卻沒有抬頭看他。悄無聲息地兩人擦肩而過,孩子進了金帳,九王轉過頭,迎面對上了迎過來的比莫干。

「世子看起來像是好些了。」九王在比莫干耳邊低聲道。

比莫干也壓低了聲音:「我們要不要把那件事跟父親先說下,告個罪反正亂軍之中,也不是叔叔和我的錯,父親也不會太怪罪。若是阿蘇勒自己說給父親聽,只怕父親還有些怪我們。」

九王搖了搖頭:「他不會說的」

「叔叔怎么知道」

「我只是這么感覺。」

比莫干低低笑了起來:「我們五個兄弟,從小就是阿蘇勒最沉默,我們幾個哥哥誰也不清楚他想的是什么,想不到叔叔竟然能看清楚他的心。」

九王點點頭:「你沒看見那天他的眼神么你這個弟弟,現在心里想的也許是要殺了我吧對於想殺了你的敵人,你不了解他,自己豈不是死定了」

「阿蘇勒」比莫干失笑,「叔叔過慮了。他從小體弱,刀都提不起來,而且他性子也軟弱,連只小雞都沒有殺過。要說別人想殺了叔叔,我都認,但他是不會有這個膽子的。」

九王也笑:「只是那么瞎說著玩。對了,比莫干,你覺得大君很寵愛世子么」

比莫干搖了搖頭:「這可看不出。不過阿蘇勒身體不好,直跟父親住在起,父親對他喜歡得多些,可能是有的。」

「會不會大君心里想的還是把位子傳給世子呢」

比莫干呆了下:「不會吧,父親怎么會把位子傳給個上陣騎馬都不行的兒子呢」

「我也覺得不會,」九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眼,「可是為什么大君定要把世子送到真顏部去休養呢真顏部,那是大君從小長大的地方;騰訶阿草原,是養育大君的土地啊」

阿蘇勒跪在下面磕了個頭,起身低頭站著。大君斜倚在坐床上,點了點頭。

似乎是分別太久不知道從何說起,父子兩個都沉默著。大合薩覺出了金帳里有些難堪的沉默,撓著自己光禿禿的腦袋,也沒有辦法。

「阿蘇勒,回到北都就好了。在南方這么些年,你長高了,阿爸看了很欣慰。」

「謝謝阿爸,阿蘇勒也時常惦記著阿爸和阿媽。」

「你長大了,再住在金帳里就不該了,阿爸讓英氏夫人做你的姆媽,她當年親手接生的你,除了你阿媽,是最愛你的女人,你住在木犁將軍的帳篷里,有什么缺的就告訴阿爸。」

「謝謝阿爸,姆媽對我很好,什么也不缺。」

「你昨天路上勞累,又被嚇倒了,現在可好些了么」

「都好了。」

又是漫長的沉默,大合薩看著大君扶在矮桌上的手動了動,似乎是想招兒子在自己身邊坐,卻終於按了回去。

「那你下去看看你阿媽吧。」大君的聲音里似乎有絲倦意。

阿蘇勒靜靜地站在那里。

「阿蘇勒,跟你阿爸拜別啊。」大合薩急忙上來牽他的手,「馬上去看側閼氏了。」

坐床上大君半眯著的眼睛緩緩睜開,眼中那塊白翳亮得有些嚇人:「阿蘇勒,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想跟阿爸說,就說吧。」

大合薩呆了下,扯著阿蘇勒的手,拼命沖他搖頭,意思是什么也不必說。他卻感覺那只小手掙了掙,阿蘇勒擺脫了他的控制。

「阿爸,為什么要滅掉真顏部呢」

世子真的問了這個問題,大合薩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腦袋里嗡嗡作響,像是無數只蜂在飛。

大君卻不動怒,聲音低沉:「真顏部的主君龍格真煌叛出了遜王定下的庫里格大會,我們草原人都是盤韃天神的孩子,遜王受盤韃天神的指引,為我們建立庫里格大會,叫我們不得再爭斗。真顏部還襲擊其他幾個部落的馬隊,搶走他們的牛羊,殺了他們的人。你阿爸是草原的大君,部落的主君們要我討伐作亂的真顏部,這是阿爸必須做的。」

阿蘇動靜了會兒:「阿爸說的,兒子不太懂。伯魯哈叔叔對兒子很好,真顏部的姆媽也對兒子很好」

「你說下去。」

「伯魯哈叔叔叫個奶奶每天晚上擠馬奶給兒子喝,直到他上戰場前天還吩咐了。那個奶奶就擠奶給我喝,可是她的四個兒子都被我們青陽的人殺了。後來她也死了,寨子被破了,她想把最後那匹老母馬趕走,可是老母馬總是跑回來,她趕啊趕,被我們青陽的騎兵追上來砍了刀,兒子親眼看見的。到處都在殺人,也有真顏部的阿叔帶著傷退下來,想殺了兒子,訶倫帖姆媽不讓,她帶著兒子逃。可是最後追上來的還是我們青陽的騎兵,姆媽擋在兒子身上,他們就殺了姆媽。兒子不怪真顏部的那些阿叔,他們也對兒子很好,有個呼赤炎阿叔,他有頭很漂亮的大狗,兒子喜歡大狗生的狗崽,他就帶著兒子去偷了只狗崽,大狗跟在後面追,他就騎馬帶著兒子跑,直到大狗追不上了。呼赤炎阿叔說我可以放心地養狗崽了,他會把大狗帶到放馬的帳篷里,大狗永遠都不會找來」

他說的聲音並不高,也並不多么的凄婉。偌大的金帳中就回盪著孩子低低的聲音,靜靜地訴說,像是小河里的水慢慢地流,連水花都看不見。可是大合薩看見他眼角慢慢地有淚水垂下來,劃過臉龐,他在竭力抓著衣角,聲音開始顫抖。

九王踏出帳篷,正好看見大合薩挽著阿蘇勒的手進帳。九王目不轉睛地看著孩子,孩子卻沒有抬頭看他。悄無聲息地兩人擦肩而過,孩子進了金帳,九王轉過頭,迎面對上了迎過來的比莫干。

「世子看起來像是好些了。」九王在比莫干耳邊低聲道。

比莫干也壓低了聲音:「我們要不要把那件事跟父親先說下,告個罪反正亂軍之中,也不是叔叔和我的錯,父親也不會太怪罪。若是阿蘇勒自己說給父親聽,只怕父親還有些怪我們。」

九王搖了搖頭:「他不會說的」

「叔叔怎么知道」

「我只是這么感覺。」

比莫干低低笑了起來:「我們五個兄弟,從小就是阿蘇勒最沉默,我們幾個哥哥誰也不清楚他想的是什么,想不到叔叔竟然能看清楚他的心。」

九王點點頭:「你沒看見那天他的眼神么你這個弟弟,現在心里想的也許是要殺了我吧對於想殺了你的敵人,你不了解他,自己豈不是死定了」

「阿蘇勒」比莫干失笑,「叔叔過慮了。他從小體弱,刀都提不起來,而且他性子也軟弱,連只小雞都沒有殺過。要說別人想殺了叔叔,我都認,但他是不會有這個膽子的。」

九王也笑:「只是那么瞎說著玩。對了,比莫干,你覺得大君很寵愛世子么」

比莫干搖了搖頭:「這可看不出。不過阿蘇勒身體不好,直跟父親住在起,父親對他喜歡得多些,可能是有的。」

「會不會大君心里想的還是把位子傳給世子呢」

比莫干呆了下:「不會吧,父親怎么會把位子傳給個上陣騎馬都不行的兒子呢」

「我也覺得不會,」九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眼,「可是為什么大君定要把世子送到真顏部去休養呢真顏部,那是大君從小長大的地方;騰訶阿草原,是養育大君的土地啊」

阿蘇勒跪在下面磕了個頭,起身低頭站著。大君斜倚在坐床上,點了點頭。

似乎是分別太久不知道從何說起,父子兩個都沉默著。大合薩覺出了金帳里有些難堪的沉默,撓著自己光禿禿的腦袋,也沒有辦法。

「阿蘇勒,回到北都就好了。在南方這么些年,你長高了,阿爸看了很欣慰。」

「謝謝阿爸,阿蘇勒也時常惦記著阿爸和阿媽。」

「你長大了,再住在金帳里就不該了,阿爸讓英氏夫人做你的姆媽,她當年親手接生的你,除了你阿媽,是最愛你的女人,你住在木犁將軍的帳篷里,有什么缺的就告訴阿爸。」

「謝謝阿爸,姆媽對我很好,什么也不缺。」

「你昨天路上勞累,又被嚇倒了,現在可好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