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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縹緲錄Ⅰ zh19961111 6574 字 2020-12-31

在他的腳下。山碧空伸手按在他的頭頂:「我的孩子,大神的威光與你同在,你的魂將不朽,永遠行走在天空上,與星辰同命。」

山碧空緩緩地收回了手,年輕人臉上露出了歡愉的笑容,笑容就此僵在了臉上。他的身體忽然地干癟下去,皮膚迅速地發白而後發灰,皺縮起來,最後緊緊地裹在骨頭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棵樹的枯死在瞬間就完成了。年輕人變成了具蒙著皮的骷髏,他深陷的眼眶里,兩顆失去生機的眼珠默默地對著天空。

山碧空手中多了根短杖,他上前敲在年輕人的肩膀上。那具骷髏忽然就崩毀了,表皮碎裂成灰隨著微風飄散,堆灰白的骨骸上幾乎看不見血肉,像是已經死了千年之久。

「世子世子醒過來啦世子醒過來啦」英氏夫人驚喜地喊著從帳篷里沖了出來,看見所有人都驚恐地瞪著堆白骨,山碧空跪在骨骸前低聲唱頌著什么。

大君掀開簾子,看見床上的阿蘇勒睜著眼睛,艱難地對他點了點頭。

仆女和大夫們急匆匆地涌了進去,大君踏出帳篷的時候,骨骸已經被收拾了。山碧空等候在那里,隨從們圍繞著他。個同伴剛剛死去,這些隨從卻沒有任何悲戚的神情,其中人捧著的彤色木盒里應該就是年輕人的屍骸。

「謝謝山先生。」大君上去行禮。

山碧空回禮:「我們確實掌握著偉大的力量,可是生命是神的恩賜,要把人從死亡的手里搶回來,總要付出些代價。大君已經看見了,我的學生犧牲了自己,救回了世子的命。我們帶著誠意從遙遠的東陸來,絕沒有欺瞞,大君可以回報我以相同的誠意么」

「我已經明白了,山先生就在天啟城等待我們的好消息吧。」

「星辰的神祉們把神聖的威光加在大君的頭頂。大君派出的使節,金書就是憑證。」山碧空從隨從的手里接過了馬韁,「這里不是我們應該久呆的地方,我這就告辭了。」

「山先生,山先生等等。」大合薩從帳篷里追了出來。

山碧空微微點頭:「大合薩還有什么要問我的么」

大合薩喘息了幾下,壓低了聲音:「先生掌握著這樣偉大的力量,可以把瀕臨死亡的人救活,又可以造出那樣可敬可畏的幻境,難道還會為了權力和個家族的存亡而努力么是什么使得先生效忠於白氏皇族呢」

山碧空沉默了會兒:「大合薩的目光有如鷹樣銳利啊我們並非只是效忠姓的皇族,鳥雀永遠不明白大鷹的心,因為它飛得不夠高,看得不夠廣。我們不臣服於任何人,只臣服在星空之下,帶著偉大的使命。」

「偉大的使命」

「直到有人看見這天地的末日,星辰和月亮的光輪漲大得有如正午的太陽,諸神末日之戰的光輝把切生命都埋葬。那時我們切的信仰和犧牲才會被世人所明白,」山碧空在武士的攙扶下跨上駿馬,回首看著大合薩,「沒有平靜的世界,神創造這世界,就是使它為戰場。」

大合薩呆了呆,忽然追上幾步:「諸神末日之戰的」

「夠了,」山碧空並沒有回頭,他的聲音和馬蹄聲起遠去,「在鏡中,你看見的,我也曾看見。大合薩是蠻族最聰明的人,已經知道得太多了。沒有英雄能夠拯救這個天地的覆滅,我們都不過是諸神棋盤上的棋子。知道得太多,還不如蒙昧。」

這是阿摩敕第次看見老師失魂落魄,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完全地糊塗了,呆呆地眺望著遠方,直到那支黑色的隊伍消失在天地的盡頭。

十四

九月初五。

雨後,夜空分外的深靜,星光像是都被雨水洗過。

大君挑著金帳的簾子仰望星空,點了點頭:「干了那么些天,終於下雨了。好在馬草都收完了,現在下雨,正是好時候。」

金帳里,坐床上的大合薩接過他的話:「可能是今年最後場雨了,北風已經起了,就要下雪了。」

「今年是個好年啊。」

「好年。」

「這幾天阿蘇勒恢復得很快。」大君回到坐床上盤腿坐下,舉起了銀杯。

「傷口的干痂已經都退掉了,再過幾天估計疤痕也會消掉,只是身子還虛,這些天只能用肉粥養著,昨天我去看他,還跟我說了陣子的話。」大合薩舉杯飲了口酒,吧嗒吧嗒抽著煙鍋。

「希望切都能好起來,」大君盯著大合薩的眼睛,「阿蘇勒沒事了,沙翰你也該放下心了。出使東陸的事情,你直都沒有回答我,什么時候給我個答復」

大合薩轉著杯子,沉默了會兒,口把杯子里的酒飲盡了:「等我今晚好好想想,明天早晨來金帳拜見的時候,告訴大君吧。」

大君點了點頭:「沙翰,我知道你擔心。你是我們青陽的大合薩,是盤韃天神的使者,在俗世的上面,本該過著悠閑的日子。可是踏進這里面,就再也出不去,沒准連命也送了。我不逼你,切的儀仗我都給你准備好了,我等你的答復。」

老頭子起身拍了拍屁股,鼻子里重重地哼了聲:「你這還不是在逼我么」

他也不告辭,縮肩佝背地出帳去了。

大君端起杯子,遠遠地敬了敬大合薩的背影,自己飲盡了杯中的古爾沁烈酒。

夜是如此的靜,靜得似乎能聽見風掠過草尖的微聲。

周圍靜悄悄的無人,只有個火盆點燃了,照著孩子蒼白的臉。他身上還裹著綳帶,但是已經可以活動。他手里托著只小小的草蚱蜢,那是草原上常見的玩意兒,用青色筆挺的草葉編織而成,遠遠地看和真的沒有區別。

孩子手中的那只已經干枯了,皺縮在起,癟癟的並不起眼。可是孩子久久地看著它,火焰映在他眼里跳動。

他把草蚱蜢輕輕放進火堆里,小聲地說:「飛走吧。」

「阿蘇勒。」

孩子驚訝地回頭。他看見身白麻的長衣禿頂的老人靜靜地站在月光下。大合薩摸了摸他的腦袋,跟他起看火里那只燃燒的草蚱蜢。火光把它枯萎的雙翼映得幾乎透明,像是要隨著騰舞的火焰飛起來。火焰忽地卷,把它吞沒了。

「多好的蚱蜢啊,怎么燒了呢」

孩子低著頭:「是哲甘的小兒子編了送給我的這是我留下來的最後件東西了」

「為什么又燒掉呢」

「大合薩,我是不是很軟弱,很沒用」

「不是,誰跟你這么說的」

「我自己想的。我想把真顏部那些事情都忘了,可是我又做不到,我看見這只蚱蜢就會想到哲甘,想到訶倫帖姆媽。我成天就想這些,白天想晚上想,練刀的時候都想。大合薩,我不想再想了,我要好好地練刀,我要把蚱蜢燒了,阿爸說的,我是帕蘇爾家的兒子,我要堅強。」

「練刀唉,還練什么刀啊」大合薩埋怨著,「就是練那個破刀,把身體都練出病來了。以後我們可別再練什么刀了,好好地喝著奶子,聽那些小奴們給你說有趣的事情,吃夫人烤的獺子肉,過得多悠閑。」

他抓了抓光禿禿的腦門:「對了,世子啊,大合薩教你星相之學吧你比阿摩敕那個傻小子聰明,定學得快。」

孩子笑了,是那種他固有的拒絕別人的笑容:「謝謝大合薩,我還是要練刀,阿爸說了,我要變成男子漢。」

「你阿爸那是逗你的」大合薩覺得說漏嘴了,「阿蘇勒啊,你是世子,呂氏帕蘇爾家族的小兒子,你祖宗的勇敢和榮耀都要你繼承,將來有千千萬萬的勇士跟在你馬後。幫你打仗。別聽那些人瞎說,會刀術有什么用你阿爸劍術再好,又殺過多少敵人何況你身子剛好,多休息休息,你要是覺得悶呢,大合薩把巴呆送給你玩幾天,不過你要按時喂它,可不要把它餓瘦了。」

孩子低著頭,轉過身去。他深深吸了口氣,望著天空,聲音變得格外的遙遠:「大合薩,你記不記得,我第天回來,不肯叫夫人姆媽。」

「記得啊。」

「我不是不願意,我是很怕聽到姆媽兩個字。」孩子忽地回過頭來,「大合薩,我害怕啊。」

「害怕」大合薩不由得站直了。

「我在真顏部的時候,姆媽叫做訶倫帖,九王帶著兵打進真顏部的時候,姆媽死了。我那天練刀,很累很累了,可是我很怕,我不敢停。我想到姆媽死的時候,我怕我停下來就會更忍不住去想所以我就拼命地出力,然後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合薩,我很怕的,很怕再看到那樣的場面。看見那么大的火,我認識的人個個被殺掉,誰都救不了他們,我很想救他們的,可是我沒本事。大合薩,我是帕蘇爾家的兒子,我能指望我們的勇士,可是他們又能指望誰呢要是他們誰都沒法指望,我就去,我知道我很笨,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看見那樣的事了」

他想把這個孩子抱在懷里,又覺得那張稚嫩小臉上的神情不可輕侮。

「大合薩,我是不是很傻」

「阿蘇勒不傻。」大合薩輕輕摸著他的頭發,「不要聽那些蠢人的話,我們的阿蘇勒會成為英雄,草原上的大英雄那個時候,大合薩騎著馬,打著旗,為你開道。」

孩子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大合薩是來找木犁將軍的么這么晚,將軍大概睡了。」

「哦,我不找他。我來揀個東西,前幾天在這里落在草叢里了,直沒有時間來找找,剛才好容易才找到。」老頭子沉默了下,拉過孩子的手拍了拍,「阿蘇勒,大合薩要去很遠的地方,很長時間都不能回來看你。可是看到你這樣,大合薩放心了。」

他從腰後抽出了柄青色鞘的短刀,放在孩子的手中:「這是你阿爸賜給你的,獅子王的刀,大合薩把它帶來還給你了。來,握緊它,等到大合薩回來的時候,你就像你的哥哥們那么強壯了。」

他起身走了,仿佛下了什么決心,再不回頭。

孩子看著他襲白衣的背影就此隱沒在黑暗中,低頭看著手中青色的刀,刀柄上油潤的皮子被換成了青色的絲綢,青色的絲繩上多了枚青翠的玉玲瓏。

夜風從玲瓏上的孔隙里穿過,仿佛嘆息樣的清鳴。

阿摩敕被帳篷外可怕的響聲驚醒了。

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什么人敢在大合薩的帳篷附近這樣喧嘩可是那聲音那么真切,仿佛混著武器交擊的聲音吼叫的聲音馬嘶的聲音,他又以為是朔北部的白狼團打進了北都。他在帳篷里瑟瑟發抖了陣子,不知道是該提上他的短刀沖出去,還是立刻鑽進被窩里捂住耳朵。

「阿摩敕,阿摩敕,起來,起來」竟然是老頭子破鑼樣的聲音在大喊他的名字。

他咬咬牙,提著褲子鑽了出去,目瞪口呆地看著老頭子。老頭子騎著高大的青馬,穿著祭祀和大典才用的華貴禮服,胸前配著神聖的熊刀,手高舉著鐵馬鐙,手拿著粗大的火把敲在馬鐙上,火星濺落,鳴聲震耳,像是把鋒利的刀,把夜間的寂靜惡狠狠地劈開了。

「阿摩敕,走了」老頭子勒著青馬大喊,「懶惰的小鬼,要直睡到死么」

「走」阿摩敕傻了,「去哪里我剛剛睡下,明天早晨不是還要進金帳拜見大君主」

「大君我們不管他」老頭子指身後,「我們這就出發,我已經把儀仗和隊伍都帶來了。我剛才聽人說,說得很對。他們能指望誰呢要是他們誰都沒法指望,我就去青陽這個地方還是不能少了我的,阿摩敕,讓你見識見識老師的本事。朔北部打到我們青陽城下的時候,老師也帶著鬼弓在城上游射呢」

他身後真的是五十名精悍的鬼弓武士,這些隸屬於虎豹騎的精英騎射盛裝束甲,跨坐在嘶咆的戰馬上,高高打起了劍齒豹圖案的白色大旗。這大旗是大君出行的儀仗,瞬間阿摩敕幾乎以為是老頭子喝醉了,僭越了大君的禮儀。可是就算老頭子喝醉了,精銳的虎豹騎武士們卻不可能都喝醉了,他們每人馬後都拴著兩匹備用的駿馬,分明是要遠行的模樣。

他上去扯住老頭子的馬嚼鐵:「可是可是到底去哪里啊」

「向南,直向南海南邊,有個王國叫做大胤的,你知道么」

「大胤」阿摩敕呆呆地張大了嘴,「那不就是東陸大皇帝的國家么」

「對我們要去大胤那里遍地都是黃金和玉石,收獲的季節,棉花和麥子堆得比山都高,放起牧來,縱馬年都跑不到海邊那是黃金之國,我們蠻族千年來都沒法得到的土地。可是現在不樣了,我們就要去了。沒了我,他們不行的就讓我親手為青陽打開通往黃金之國的門吧」

他望著南方,眼睛里閃爍著阿摩敕從未見過的光。

第三章 世子

三個月後,北陸迎來了它的春天。

風從滁潦海帶來了水氣和溫暖。巨大的冰甲崩裂,裂縫中流淌起雪水,沉寂已久的土地再次暴露在陽光下,盡情地呼吸新鮮的空氣,青茸茸的細草鑽出地面,無窮無盡的嫩綠色仿佛從大地深處涌起碧綠的春水,沿著起伏的草原直溢到天邊。

爬地菊最先盛開。說是菊,其實是野草,匍匐在地上,開出嫩黃的小花,最耐荒寒。只要有根,它們是不死的,春天來的時候從葉腋中生出兩條修長的花莖,開出嫩黃色的五瓣小花。

朔方原是整個瀚州爬地菊開得最盛的地方,簡直是花山花海,壓過了馬草的綠色,嫩黃色的花潮直綿延到天際,組成張看不到邊的巨大花裀。

五十多年前,震驚整個蠻族的東陸風炎皇帝也是在早春的四月撤離了朔方原。那時陽光普照草原,風貼著大地流過,千千萬萬的小黃花搖曳,遮蔽了嚴冬那場殘酷戰爭所留下的枯骨。

浩瀚的草原,像是蓋著層金色的陽光。

「是蠻族的黃金吧」風炎帝策馬離去前說,「這片土地的生機,遠遠沒有絕盡啊。」

蠻族人對於爬地菊總有種說不清的情懷,在燦爛的四月間,躍躍欲試的年輕人把打來的野狐皮放在懷春少女的帳篷外的時候,少女的父母往往也視若不見,任他們偷偷地跳上馬背偎依著在草原上奔馳。

黑白兩匹馬兒狂奔著沖下草坡。馬踏黃花的痕跡仿佛兩道刀光,劃破了春日的寂靜。

兩匹都是初長成的小馬,胸膛已經頗為寬闊,烈鬃瘦腿,奔馳起來全身的肌肉如水波般顫動。馬背上的騎士也是少年,十二三歲年紀,身穿的都是狐裘打孔串聯而成的無袖軟鎧,是蠻族富家孩子喜歡的衣裝。

少年們握著弓,雙手離韁,在劇烈起伏的馬背上鎮靜自若,細碎的小黃花被馬蹄踏得飛揚起來,盈盈飄落,像是在馬後揚起了嫩黃色的輕雪。兩騎爭進,倏忽前後,騎術不相上下。

少年們手中的角弓足長兩尺半,檀木為背牛筋為弦,是成年人所用的大弓制式。弓弦上搭了狼牙箭,兩個人的目光都追著前方那個白色的小東西,它蹦蹦地在近尺高的黃花碧草間隱現,折著靈活的「之」字路線狂奔。

距離獵物只剩二三十丈,眼前片開闊。小東西也知道危機,東撞西撞地想要躲避,卻終究快不過駿馬。騎白馬的少年猛夾坐騎,白馬長嘶著奮力蹬地,瞬間超越黑馬半個馬身。就是這刻,他雙臂張,角弓引滿,烏棱棱的箭鏃在陽光下寒芒閃爍。黑馬上的少年武士急了,也是用力夾坐騎。黑馬奮起余力,又搶到白馬前方。黑馬上的少年身體斜,擋住了同伴的視線。他只有瞬間的機會,不過瞬息的優勢也已經足夠,他全力拉開角弓,箭頭鎖住了忽然躍起的獵物。

刺耳的嘯聲在他背後響起

「是箭」黑馬上的少年心中寒,猛回頭,不由自主地仰視天空。個身形正在他的頭頂,遮蔽了刺眼的陽光,太陽在那個身影邊鍍上層耀眼的金輝,燦然不可逼視。

「巴扎」黑馬上的少年喊出了同伴的名字。

巴扎自馬鞍上騰空躍起,飛踏馬鞍橋張弓放箭了。無愧於他「鷹眼郎」的綽號,弓弦聲綳響,羽箭流星般閃而沒,將躍起的獵物釘回了草叢中。

巴扎落地,毫不停步,疾追上去,在草叢里面抓,將中箭的小東西抓了出來。是只不大的白兔,身上刷著白堊,更加地顯眼,雖然中了箭,還是揮舞著兩只前爪掙扎,箭穿透了它圓圓的小尾巴,並沒有傷它要害。

「是我的我先射到,哥哥你又輸了」射中了兔子,巴扎的興奮都寫在臉上。他拎起兔子的兩只耳朵在那里舞蹈起來,又學著螃蟹步,對哥哥耍著鬼臉。

他的哥哥巴魯兜住黑馬,瞟了他眼,心里不樂意,卻也沒有辦法。

巴魯和巴扎是青陽大將巴夯的兩個兒子,東陸文的大名是鐵顏和鐵葉,年紀只差歲,都是世子阿蘇勒的伴當。兩個都是貴族孩子中最勇敢的,巴魯刀馬過人,可是騎射上,弟弟巴扎靈活柔韌,更占優勢。

巴魯跟弟弟比賽射獵,總是輸多贏少,剛才擋住弟弟的視線,已經是耍賴,可是弟弟凌空發箭,樣箭無虛發。他心里知道自己騎射上差得遠,嘴里卻不肯承認。

「不就是射中兔子,比刀你哪次贏過」巴魯嘟噥著。

巴扎跑回自己的白馬邊,眯起只眼睛對他吐舌頭:「氂牛氂牛。」

巴魯身形魁梧,身的蠻力,卻不靈活,有個「氂牛」的綽號,巴扎直拿這個嘲笑哥哥,樂此不疲。

「你」巴魯猛地抬頭瞪著弟弟。

他沒有巴扎機靈,有時被欺負得受不了,就會發怒,將弟弟揪在地上打頓出氣。巴扎也有些怕他發怒,捂了捂嘴:「不說了,不說了。」

巴魯忽地有些不安,放眼望著周圍:「奇怪,世子呢世子哪里去了」

巴扎也愣了下,想起了這事:「嗯,奇怪了,剛才還騎馬跟在後面呢,這下子就看不見影子了。」

巴魯催著戰馬沖上附近的草坡眺望,煩躁不安地轉來轉去。這里可以遠望四五里地,可是片黃花草原,個人影都看不見。巴魯的臉色漸漸變了,綳得鐵青。巴扎有些害怕,不敢出聲。

「可是你說今天你看著世子的,你就知道爭強」巴魯終於發怒了,恨得把把弟弟從馬背上推了下去,「射個兔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世子又不見了,這可怎么辦」

巴扎摔在爬地菊叢中,倒是不痛,不敢反駁,抓了抓腦袋低聲嘟噥:「世子,世子,說得好聽,早晚也是被大君廢掉。不過是跟我們樣的小孩,丟了自己會回來,誰會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