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國中各地民生艱難,這只囚卒該是過著怎般的日子?」張良繼續說著。
「其中之人多為六國降服,又或是重罪處責之人。對秦本就固怨,忌於所威,才是不反。」
「然此時無有重兵之力,又受飢寒之迫。若安排於人在期間煽鼓,說秦欲將此中之人皆落殉葬,再有人帶勢而起,叛於秦軍。」
「此二十萬人一呼而起,公子認為,驪山可破否,以如今的秦力可有力鎮壓?」
姬信的臉上露出了笑意,他好像已經是看到那二十萬人一呼而起的模樣。
「到那時,自是秦國關中動亂,可命那煽鼓帶勢之人在說與囚卒說是韓王舊子欲解救其中,他們可來此處尋於公子,公子會予他們吃食兵甲。」
張良指在秦國關中通向北地的必經之路上。
「待與其人會和公子可做驚善之態,言明不知又此多人受秦之苦,未有這般多的糧草養活眾人。」
「於此,帶軍截秦運北地之輜重,以供軍用。受解可溫飽,二十萬人自也就歸於公子所用了。」
姬信笑著,眉間完全松開,沒有了之前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煽鼓二十萬囚卒起亂,他無需又和風險和投入,若是失敗也不會有什么損失,但是若是成功了,就是二十萬大軍供他所用。
如此之事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加以施為呢?
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張良。
「先生今日你來找我,便是來為我解惑的嗎?」
「不止如此。」張良搖了一下頭。
「我來找公子,還有一事。」
說著他的眼睛深深地看著姬信,說不清是什么神色。
「公子,時機已至矣。」
······
陳地陳勝起亂,各地雲集響應,對於他們來說確實已經是起事的最佳時機了。
張良從姬信處走出,獨自一個人走回了姬信給他安頓的院中,他揮退了身旁的侍者。
一個人站在那院中的一顆矮樹之下。
光斑錯過葉間,落在他身上的青衫上,落在他的眉宇之間。
張良抬起頭,看著樹間的光影錯落,眼睛微眯了起來。
高空飛過一層行雲,他突然自嘲一笑。
「世道要叫千萬人死去,我卻還要推上一把······」
「無仁無德。」
「還真是枉讀了那么多的聖賢書。」
他的眼睛合上,眼前出現從前的那一幕幕。
那時候,他父親在庭院中教他背書,庭院里總是日光悠悠,叫人懶散。背了許久也背不出來,只能挨著那板子。
挨完了還是聚著一群狐朋狗友四處玩樂。
那時候,他父親教他行君國之事,他從也不聽。沒辦法,少年人都好那風雅情趣不是?
那時候,他父親常是嘆他不成器,有總是拿著書卷於他說學。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少年人。
不過,韓旗折斷的時候,韓王墜死的時候,父親殉國的時候。
那烽煙彌漫天側,叫人見不得那天光的時候。
他就已經不再是那個少年人了。
「只是看不開啊。」
「國破家亡,怎么看得開啊。」
張良的聲音顫抖著,輕輕地說著,雙手垂下,握得指節白,閉著眼站在那里。
他明白他所做的事枉為人倫,要推那千萬人去上死路。
但是他真的已經看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