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秋夜當值吐心聲(2 / 2)

劉裕一動不動地看著對面的劉敬宣,長長地嘆了口氣:「阿壽,你這股子氣,要忍到什么時候,是不是你要把孫將軍打一頓,才能出這口氣?」

劉敬宣冷冷地回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寄奴,這些天我一直在背這七禁令五十四斬,不要逼我犯錯誤!」

劉裕搖了搖頭:「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是說要跟我做朋友的么,朋友之間,不應該有話就說嗎?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這股子氣不出來,我真的怕你會出事!」

劉敬宣哈哈一笑:「寄奴,你把我當什么了?給打了兩頓,受了兩次暗算,就要對長官報復嗎?那不過是匹夫所為!其實這幾天我已經冷靜下來了,我在思索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孫將軍知道我的身份,他為什么要這樣針對我!」

劉裕笑道:「他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又怎么會針對你呢?這不奇怪嗎?」

劉敬宣搖了搖頭:「他這是在磨煉我,哼,從小到大,我爹雖然對我的習武和兵法苛於要求,但一直由著我的性子,他要培養我的驕傲,培養我老子天下第一的這種性格。所以才進這北府軍營的我,才會這么目空一切,才會這么狂妄!」

「但你那天說的話,我一直在反思,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越是張揚,別人就越是看我不順眼,就算那些人不如我,他們也不會看得慣我這個人,寄奴,你對這些人是吁寒問暖,平等結交,我也想試著做到這樣,但我實在是做不到,因為,這不是我的性格。我只願意結交強者,不願意去向弱者獻媚!」

劉裕嘆了口氣:「能進飛豹營的,又有什么是弱者?別看他們現在不怎么樣,但那只是因為他們沒有經過這些正規,系統的軍事訓練罷了,真的要是練了半年,上了戰場,我敢說個個都是好漢,絕不會拖你後腿的!」

劉敬宣冷笑道:「上了戰場,又有幾個能活下來的?寄奴啊,你還是不懂軍隊,只有強者,才能在一場接一場的戰斗中生存,弱者是無法活過對面敵人的馬刀和弓箭的,不是我誇口,這個飛豹營第三幢第四小隊,只怕真要上了戰場,面對秦軍,一年之後,能活下來的人,不會過十個!」

劉裕沒有說話,他的眼中光芒閃閃,因為,他知道劉敬宣沒有說錯,古來征戰幾人回?幼年時他曾經見過北伐失利之後,京口幾乎家家縞素的樣子,那個慘景,失去親人的哭聲,是他童年最可怕的回憶。

劉敬宣嘆了口氣:「所以,所以我不敢跟他們建立太深的感情,因為,因為我怕我真的對他們動了情,以後萬一他們死了,我會傷心,難過。小的時候我爹送給過我一匹小馬,這匹小馬陪我長大,在我十七歲那年,它得了一場病,沒有救過來,我爹找了最好的獸醫也是束手無策,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它的身邊陪了它三天三夜,親眼見它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那感覺,太糟糕了!」

說到這里,這條鐵塔一樣的壯漢,這個流血流汗也從沒流過一滴眼淚的豪傑,眼眶中突然變得濕潤了:「既然終歸會有分別,那就不要一開始就有感情,這是我的想法。寄奴,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說的是什么,我希望,能跟我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做兄弟的,是強者,是永遠不會讓我有離別之傷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