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兄弟(1 / 2)

龍族1火之晨曦 江南 13545 字 202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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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潛入

哥哥

13號嚇了一跳,他行走在一條漆黑的甬道里,只靠著手機屏幕的光照亮,這時候忽然聽見課前方隱隱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他急忙俯低身體,掌心按住手機屏幕,這樣甬道里就完全黑了下去,他又無聲地挪動了幾步,這樣除非有紅外線夜視儀,無人可以分辨他的位置。甬道里只剩下風扇的嗡嗡聲,以穩定的頻率重復著。

聽錯了13號想。

他自負是賞金獵人這一行里的高手,什幺怪力亂神的案子他都接過,做得也都漂亮,從沒有今天這樣奇怪的感覺。自從進了這個校園,他總產生幻聽,每一次在安靜的環境里走動,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就會誤以為前面有人說話。開始他都忽略過去了,直到離開那個透明如水晶的影子少女和那個喝啤酒的男人之後,他才意識到這事兒挺怪。因為他進入這個指向冰窖的甬道之後,奇怪的說話聲清晰起來,而他所在的是地下,除了抽風系統,沒有任何縫隙讓聲音透進來。

13號慢慢地直起身來,沒有再打開手機照亮,而是將手機關了,摸貼著甬道的牆壁,貓著腰前進。

哥哥這一次的聲音來自後方,像是有人在不遠處輕輕嘆了口氣。

13號抽出鋸管散彈槍,旋身指向後方,按照他豪邁絕倫或者說糙到家的性格,本該直接一發轟過去,管他是人是鬼,打爛再說。但他這次有點膽怯,鬼知道為什幺,他覺得那個聲音很熟悉,熟悉得就像小時候你家住在飛機場,你每天聽著飛機起降,噴氣引擎的噪音里你反而能安睡,等你長大了你再次聽到飛機起降引擎轟鳴,你居然有種昏昏然想睡一覺的感覺。

他不記得在哪里聽過這個聲音了,這個聲音像是個氣泡從腦海深處幽幽地浮了起來,非常地熟悉,熟悉得有種夢一樣的、黑色的甜味,讓他有點困意。

誰他問。

無人回答,仍舊是抽氣風扇的嗡嗡聲。

13號撓了撓後腦勺,有點後悔接了這個差事。雇佣他的是老主顧,這些年來照顧了他不少次生意,13號很信得過那些人,所以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以前他接過去探大漠古墓或者冰海沉船的差事,每一個地方聽著都比什幺卡塞爾學院靈異,但是這一次事情變得越來越奇怪,從他沒來由地和其他人失去聯系開始,然後是一連串奇怪的遭遇,雖然他的神經相當大條,但是如果此時此刻讓他仍然相信這所學院只是一群愛生活愛幻想的桌面游戲愛好者聚居地,那幺未免小看他的智商了。他走進這里,就像走進了一座迷宮。

其實原本他沒法進入這個迷宮這幺深的,不過今天他運氣又太好了,好到每一次他走到死路上的時候,都有一角原本不存在的門可以被推開。

巧合幺也太巧了一點吧13號覺得那個永遠只通過電話聯系的雇主對他隱瞞了什幺。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

手機鈴聲在這種漆黑封閉的地方響起,還帶振動,簡直是把人心臟都嚇得停跳了。13號分明記得自己把手機關了的,而且鬼知道哪家手機服務提供商的信號能夠穿透到地下幾十米深處。這事兒蹊蹺得傻子都能看出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沒有任何顯示,屏幕上一切的圖標也都消失了,只是一個泛著淡藍色的屏幕。

這台手機壓根兒不在開機狀態

13號頭皮有點發麻,但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嘿,哪位說話

這是一段錄音,不是電話,這一切都在我們的計劃之中。當然,如果你不幸已經死了,請按下關機鍵,下面的內容對你沒有意義了。電話里傳來沒有欺起伏的女人聲音,就是那個神秘的雇主。

死了還怎幺按關機鍵13號嘟噥。

我剛說了一個笑話,希望你能理解我想你此刻輕松些。女人接著說,但那冷淡的腔調叫人聽了只想掀桌。

請參考地圖,根據你現在所在的位置撥號,按#號鍵結束。女人又說。

拜托,你是電信的客服電話幺13號嘟噥。

無人回答他,但是一幅完整的卡塞爾學院地圖顯示在屏幕上,每一個入口每一條道路都標注得清清楚楚,每個重要的地點都有數字標志。雖然確實是很棒的地圖,13號抓了抓頭,可是我現在在地下唉。

你已經15秒鍾沒有撥號,如果沒有聽清,請按1回放,如果需要地下層地圖,請直接按#號鍵。

好吧好吧,服務可真周到。13號按下#號鍵。

這次對頭了。13號說。

新顯示出來的地圖仿佛一張華麗的蛛網,卡塞爾學院的地下層建築由三大片構成,中間的連線是連接這三片的通道,連通風管道都被一一標注出來,像是三只巨型蜘蛛噴出的無數絲線。邊角上標注著這一層的名字,三女神。

命運三女神13號想。

他讀過點北歐神話,知道北歐神話神祗中有這幺三位。三姐妹中,兀爾德紡織生命線,貝露丹迪拉扯生命線,詩蔻迪剪生命線,這就是世間萬物的命運,無可更改。諸神黃昏的末日,毒狼、黑龍和巨人們逼近神殿,主神奧丁步出他的宮殿,走到井邊下望,看見三女神都停止了工作,滿面哀傷,織機上滿是灰塵,所有的絲線俱都斷裂。於是知道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便持著他原本戰無不勝的長矛,帶著十萬英靈,踏上了不歸的決戰之路。

獨自走在命運的絲線上,多少都會有點兒不吉利的感覺。

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自己正經過大區之一去向另一個大區,這是一條細長沒有任何分岔的通道,獨立於通道網之外,標號和他這次任務中的代號一致,13。他心里冒出一個惡作劇的念頭,想按個其他號碼聽聽指示是什幺。不過她又想如果這個救命的錄音提示只工作一遍,他就會死得很難看。

他老老實實地按下了13#。

無論你是怎幺找到這條路的,我都得恭喜你,你走運了。女人淡淡地說,那幺為你揭開三女神層的掩蓋。

一條白亮的細線從屏幕上方掃到下方,一些通道被掃描濾去了,以灰色顯示,而一些通道仍舊是亮白的,所有建築物的名字也都被更換了,三個主要的建築群果真是以命運三女神的名字命名的。13號忽然發現一件令人驚悚的事,那些亮白的通道無不是從標記著兀爾德的地方出發,通過貝露丹迪,最後去往詩蔻迪,而掌管著未來的詩蔻迪那里沒有任何出路。

這張被過濾過的地圖滿是濃郁的宿命意味,生命的流動是單向的,從過去到未來,而未來沒有任何出路。

難道這所學院的設計者就根本不相信什幺未來

13號的腦子有點混亂。

慢著,難道我正去往未來13號失聲說了出來。他意識到一個問題,他所在的13號位置恰好是從貝露丹迪去往詩蔻迪的絲線,那是已經被拉扯出來並且丈量好了長度,等著詩蔻迪剪斷的。

通往詩蔻迪,也是通往最終的秘密。女人說,你這次任務的佣金增加到500萬美金。

13號精神為之一振。雖然他有點惴惴不安,不過500萬美金對於他而言著實是一筆巨款,他加入賞金獵人這個圈子可不是為了懲罰罪惡或者探求世界上最神秘的所在,而是簡簡單單一個錢字。

你在經過通道的時候聽到了神秘的召喚聲幺是請按1#,不是請按2#。

哥哥這算是神秘的召喚聲幺13號考慮了一下,按了1#。

空氣中有金屬生銹的氣味是請按1#,不是請按2#。

13號愣了一下,張開鼻翼使勁地吸氣。確實,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鐵銹味,剛才被他忽略了,原本走在一個金屬壁的通道里,聞到點鐵銹味沒什幺叫人奇怪的。

1#。

相對濕度接近100是請按1#,不是請按2#。

13號摸了摸自己那柄鋸管散彈槍的槍柄,木柄上一層細密的水珠。那個錄音的女人像是實地考察過一樣,完全清楚這里的環境。13號把手機屏幕對著前方,蒙蒙的一層霧氣,他在高中時也算得一個好學生,不用靠濕度計也能確認這里空氣濕度確實到了過飽和。

1#。

極高的殘余磁場是請按1#,不是請按2#。

這一回13號有點發懵了,極高的殘余磁場該怎幺測他連個指南針都沒有帶,他也不是xmen里面的萬磁王,對於磁場毫不敏感。他心里一動,拉起袖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那塊自動上弦的機械腕表停動了,停在21:30,是他進入這個通道的時候。毫無疑問,這里有極強的磁場。

如果你對於如何探測磁場沒有把握就看一眼你的手表。女人說,聽筒中居然傳出了咀嚼薯片的聲音,可以想象這個女人在錄音的時候是何等的優哉游哉。

1#,13號簡直想對著話筒啐那女人一口,不過看在五百萬美金而且那個女人也聽不見的份兒上,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經過這些確認,你已經極度接近目標了。不要對於可能出現的幻覺感到恐懼,強大的磁場會影響你的精神,保持平和穩定的心情。女人說,現在繼續前進,尋找目標,接近目標,觀察和記錄你看到的一切,然後返回匯報,任務就算完成。你必須親眼見到目標,那是一個高約6英尺的黃銅罐,必須肉眼直視目標,報告每個細節,必須

13號的心情由喜悅的頂峰跌落到山腰,他原本以為要拿到這五百萬美金需要把那個目標帶出這所學院,後來聽說只要觀察記錄匯報,這就簡單得好比送錢給他了。

這一路上他看見的形形色色的東西已經可以寫一篇像樣的報告了,歡樂頓時飆升,可聽說必須親眼看到目標,又有點棘手了,如果這東西被鎖在一個巨大的保險庫里,可著實有點難,如果被浸在幾百年的黑狗血里他在一件任務里面見過,那個古董的擁有者覺得這樣可以鎮住那件藏屍銅函的邪氣那就更加麻煩,難道要他把那六英尺高的黃銅罐好好清理一番,然後寫一篇考古專業論文

好運,13號。女人悠悠地說。

喂喂,這算什幺任務提示只有繼續前進四個字幺13號對著話筒大喊。寂靜得只剩下抽氣風扇的聲音,錄音已經結束。13號忽然有點懷念跟這個女人扯皮的幾分鍾了,至少還能聽到點人聲,否則這感覺真像是在一座古墓中。

越往前行進,空氣越潮濕,通道頂部有水滴凝結起來,啪啪地滴落,腳下的積水漸漸地漫過了13號的鞋底。他把手機打亮,高舉在頭頂照亮,抱著鋸管散彈槍,摸著通道壁慢慢地前進,現在他絲毫不像是優雅的蝙蝠了,只是下水道里的一只水老鼠。

就算是為了錢吧,唉,錢總是很重要的。他想。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那個該死的聲音總是幽幽地在他身後飄來飄去,不過在他堅定地自我提示說只是磁場造成的幻覺之後,他倒也不那幺害怕了。

可問題是他自己是個從頭孤到腳的孤兒,為什幺幻覺會出現一個弟弟呢13號覺得有點摸不著頭腦。

好運,13號。他忽然想起那個女人的最後一句話。真奇怪,最後這句話居然是說給他一個人的,原本13號還以為這段錄音提示是給團隊中每一個人准備的。

毫無疑問,13號接到的是獨立命令。

2備戰

b組牢牢地控制著奧丁廳。

這一組由二年級學生組成,其中相當數量被凱撒邀請參加了安珀館舉行的盛大社交舞會。所以這一組接近半數人都是黑色的小夜禮服或者白紗宮廷長裙。女孩們把頭發盤起在頭頂,露出光潔的後頸,通訊設備用黑色的皮帶掛在腰間,耳機線貼著白皙的後頸進入發髻,手里提著9毫米口徑30發彈夾的烏茲沖鋒槍,右肩的黑色子彈帶上是填滿的備用彈匣,長裙下短槍帶直接貼著赤裸的大腿捆緊,而腳下還蹬著鑲嵌水鑽的三英寸高跟鞋。

真是哥特美人的華麗感啊一名學生會干部戴上眼鏡,從拼花窗里看出去,觀賞著白色長裙在風里搖曳。

八名在戰場生存課中受訓過的新生控制著前門,八名控制著後門,兩側的側門各有四人,每一扇拼花落地窗下兩人,二層通道六人,都配備了輕重武器,在必要的時候彼此之間可以迅速支援。

戰場生存課只能當做體育課看,怎幺鎮守奧丁廳這幺重要的地方居然都是二年級這里不是通往三女神層的重要戰略位置幺另一名干部抱怨。

放心,施耐德教授的安排不會留下什幺破綻,確實都是二年級,但是居中的有凱撒。戴眼鏡的信心滿滿,看著大廳中央的位置。

凱撒加圖索,卡塞爾學生會主席,靜靜地坐在那里。

奧丁廳於卡塞爾學院的重要,在於它僅僅用來頒發學位證書,和紀念最重要的學術領袖的去世可想而知在卡塞爾學院獲得崇高學術地位的都是些什幺人,幾乎無一例外地都有這一串輝煌的屠龍名單。這里通常每年僅僅開啟一次,學生們穿著普魯士宮廷特色的禮服和學位袍進入,坐在一排排橡木長椅上,等待穿紫袍的校長念到他們的名字,在所有人的掌聲中登台接受學位,兩側牆壁上掛滿了歷代屠龍戰爭中人類建立功勛的英雄頭像。

對於卡塞爾學院的每個學生來說,奧丁廳是一個神聖的地方,和教堂、被稱作英靈殿的大劇場並稱。

凱撒坐在奧丁廳最前排的椅子上,翹著腿,沒有換戰斗服,還穿著那身考究的白色正裝,舒服地仰起頭來,對著圓形穹頂下的雕塑,那是渾身甲胄、騎著八足戰馬、手持長矛的天神奧丁。獵刀狄克推多出了鞘,靜靜地躺在凱撒的膝蓋上,填滿子彈的槍械則放在旁邊的座位上,凱撒看起來完全沒有對可能有人潛入奧丁廳做准備。

老大這是握著沙漠之鷹的學生會干部小心翼翼地問。

沉思戴眼鏡的很有把握,做領袖的就是這樣,遇事絕不驚慌,永遠冷靜地做最正確的判斷。

有道理握槍的有點理解了。

凱撒加圖索閉著眼睛,嚼著嘴里的牛肉條,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背後幾十米那兩個學生會干部的對話對他而言清晰得就像是有人貼著他的耳朵低語,整個奧丁廳以及奧丁廳周圍數百米半徑內的一切聲音也回響在他的腦海里,包括蚊子在空氣中磨翼、小蟲在泥土中蠕動、以及b組聽他指揮的整整46個人的46個節奏完全不同的心跳。

不,不是46個,而是58個,就在剛才的一瞬間,12個陌生的心跳聲進入了凱撒控制的領域。

言靈鐮鼬。

凱撒睜開眼睛,凝視著奧丁雕塑下的講台,摸出手機撥號。很快就接通了,對方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楚子航,你現在在干什幺凱撒為微笑。

不知道,沒什幺可做,只是等待吧。楚子航淡淡地說。

我要等的客人已經來了,你的呢

還不知道,但是該來的終究會來。

誰會先結束戰斗這一次還要賭點什幺

自由一日你輸掉了你的跑車,我輸掉了我的刀,兩份賭注都還沒有交給贏家路明非,還有必要繼續賭

說得也有道理。凱撒想到了他停在車庫里的布加迪威龍在他的概念里這台車仍舊老老實實地呆在他的車庫里不禁有點沮喪,他不是吝惜這台車,而是實在不太好意思把這台車開到路明非面前交給他。他本來計劃如果路明非馴服地上台和他並肩站立,他就灑脫地從口袋里摸出車鑰匙拍在他手心里,說這玩具原本就該是你的。

凱撒那一刻心情也有點兒緊張,可是路明非並不知道。

但是手機響起,一切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楚子航掛斷了電話。凱撒吹了聲口哨,重新低下頭去,閉上眼睛,用手支撐著額頭。

教堂是c組的控制區域。

c組的人數遠少於b組,但是控制的區域更小,人員也更加精銳,20個人全數都是獅心會的成員。三四年級的學生們顯得遠比二年級的學生精干,他們並不固定地駐守在某個位置,而是時刻保持著運動,但是對於想要侵入這棟建築的人來說,他們會發現每個時刻都有不同的小組封鎖了某個入口,每一個小組的運動軌跡都是預先演練過的,配合得天衣無縫。

會長是在懺悔幺這時候還懺悔干什幺那里又沒有牧師。獅心會的成員們手持武器巡視,每當經過教堂中央的懺悔室的時候都有人忍不住質疑。

一扇雕花的屏風後面,是卡塞爾學院教堂的懺悔室,楚子航一直留在里面沒有出來。

在卡塞爾學院,必修的宗教課程是北歐神學和歷史,而非基督教歷史,教授們無一例外地相信世界各國神話均用某種不同的方式暗指了古老的龍族統治年代,但是北歐神話中的真實歷史比例更高。但是鑒於在美國基督教幾乎是獲得全民信仰的,連貨幣上都印著我們信仰上帝,所以這棟歷史悠久的小教堂也被一直保留著。

雖然歷年校董會們開會也有過爭論,在卡塞爾學院這樣的地方,是否有必要存在教堂,我們只需要讓全體學生把北歐神學作為精神綱領就可以了。

可是總要有個地方讓女孩們披著白色的婚紗在牧師面前說我願意吧校長昂熱這幺結束了討論。

整個學院只有一位見習牧師富山雅史,他從不舉行主日崇拜等等活動,更不接受懺悔,只接受婚禮預約。那間精致的懺悔室已經空了很多年,顯然即便楚子航現在准備信仰基督教,也不會有牧師接受他的懺悔。全副武裝的富山雅史牧師如今正在諾頓館外一線道路上警戒。

黑色的身影從二樓躍了下來,那是原本擔任狙擊手的蘇茜。她靠近了懺悔室。

蘇茜,二十一歲,卡塞爾學院三年級,a級,主攻方向是龍族基因學。她是獅心會的重要成員,楚子航最重要的助手。

沒事吧她敲了敲懺悔室的門。

沒事,楚子航在里面回答,一切都很好。

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很好,沒有任何問題。楚子航打斷了她。

蘇茜嘆了口氣,她知道楚子航並不樂於討論這個話題。

她的耳機里忽然傳來執行部施耐德教授的聲音,蘇茜瞥了一眼腰間通訊終端的屏幕,這一次的通話施耐德教授使用了c組公共頻道,是對c組的所有人說話。

c組收到請撤離教堂區域,加強圖書館的警戒;c組收到請撤離教堂區域,加強圖書館的警戒施耐德教授說。

是所有人同時回答。

子航撤離教堂區域。蘇茜再次去敲懺悔室的門。她不太明白為什幺忽然下令c組撤離該區域,教堂是通往三女神層和守夜人所在的鍾樓的核心樞紐,本來應該集中優勢力量警戒。不過她也感謝這個機會,這樣她可以把楚子航從那個封閉的電話亭般的木雕格子里拉出來,她確實非常擔心楚子航的身體。她是最接近楚子航的人,這樣的情況發生過不只一次了。

不,不包括我。楚子航低聲說。

不包括你蘇茜愣住了,是通過公共頻道對所有人下達命令的啊

c組收到請立刻撤離教堂區域,不包括楚子航。施耐德教授的聲音再次響起,楚子航似乎對於這條命令早有預期。

僅僅對於不需要參加教堂戰斗的人。楚子航說,蘇茜,撤離吧。

蘇茜不能再等下去了,全體c組都在往外撤離,她望著懺悔室,心里隱隱流動著不安。

楚子航從簾子後伸出手來,緊緊握著蘇茜的手腕,他的手白皙、修長、溫暖,而且有力。

別擔心,不出意外,過兩個小時我們可以一起吃宵夜。楚子航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笑意。

這是一個約定幺。蘇茜把手覆在楚子航的手上。

是。楚子航把手收了回去。

蘇茜匆匆忙忙地跟上了撤離的人,跑到教堂的門口她忍不住回頭張望,寂靜的教堂大廳中,那間小小的懺悔室顯得神秘而孤獨。

封鎖教堂大門。施耐德教授的命令再次傳來。

施耐德教授的命令居然是把楚子航一個人封閉在教堂里。

3好學生

施耐德教授切斷了和c組的通訊,默默地看著那些光點離開教堂位置,沉重地喘了口氣。

這樣可以幺留楚子航一個人在那里。古德里安教授質疑施耐德教授的決定,對於一個三年級學生來說,責任太大了吧

楚子航的指導教授是誰施耐德教授問。

你啊。

是我,施耐德教授點了點頭,所以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學生的能力,我不知道為什幺,但是言靈戒律已經被解除,這個校園里如今絕大多數人都能使用言靈。沒有這份能力他們只是優秀的學生而已,但是對於能夠熟練使用言靈能力的人而言,一旦戒律被解除,他們就會擁有無限可能

楚子航的言靈是什幺

不是每個人的言靈都像你那幺無害的,施耐德教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這個校園里,多數人的言靈都是個不能說的秘密。我讓c組其他人撤離那里,就是不希望別人知道楚子航的言靈。

楚子航的言靈很危險旁邊的曼斯坦因教授心里一寒。

我什幺都沒有說。施耐德教授面無表情。

你從沒有對風紀委員會匯報過這件事你忘記了校規了幺見鬼曼斯坦因教授瞪大了眼睛,施耐德施耐德施耐德我的朋友,你理解我們的學生都是些什幺人幺他們擁有人類和龍族的雙重血統,在領域內下達命令,就會改變自然規則,這些能力有多危險,被許多案例證明過。你還記得那個被我們稱為吞搶自殺的學生到底是因為什幺而死的,對幺你還記得

記得,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沒有跟你說這件事,施耐德教授低聲說,只是因為這個言靈的能力還在我的控制之中。

該死不是你能否控制的問題,所有有風險的言靈能力按照校規都要被立案存檔,否則違反校規的就是我們而且即使現在可以控制的,你怎幺能保證它不會失控

楚子航是個好學生。施耐德教授低聲說。

這和他是否是個好學生沒關系吧

一旦被鑒定為言靈能力有風險,就會被從所有學生中隔離,是不是施耐德教授看著曼斯坦因教授的眼睛。

是啊。曼斯坦因教授一愣。

我相信楚子航是個好學生,努力適應著他的能力,成為我們的一員。我們每個人都體會過血之哀帶來的孤獨感,他就是為了克服這種孤獨感而來到卡塞爾學院,我想不到什幺理由阻止我幫助他。施耐德教授嘆了口氣,我曾因為危險的言靈能力被隔離,我嘗到過那種痛苦。你們也嘗到過,在兒童神經病院中,是不是

屋子里安靜起來,曼斯坦因和古德里安看了看彼此,都沒有說話。

楚子航是個好學生,就像路明非是個好學生一樣,什幺白王血裔的事情,我完全沒有聽到過。施耐德教授抬起眼睛來,看了他們兩個,鐵灰色的眸子透著冷光。

什什幺白王血裔古德里安教授的舌頭似乎打結了。

曼斯坦因我的朋友,你並不是個很善於說謊的人。施耐德教授看著曼斯坦因的眼睛,在你離開圖書館之後我立刻返回,調出了文獻室的監控錄像,原原本本地看完了你們兩個的爭執,然後銷毀了那段錄像。

曼斯坦因默默地在桌邊坐下,扭頭看著自己的老友古德里安,身為風紀委員會主任,這樣違反校規大概不會被校董會原諒吧

我能原諒,施耐德教授說,我們三個可以有默契。

你是說古德里安教授眼睛一亮。

你的好學生路明非和我的好學生楚子航,他們都很好,很努力,很正常,他們應該在這個校園里接受最完備的教育,而不是作為異類被隔離,他們會成為卡塞爾學院乃至人類的英雄。施耐德教授說得極慢,是不是這樣

古德里安個曼斯坦因教授看著彼此,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

是這樣毫無疑問是這樣古德里安教授忽然明白了,站起來大聲說。

很好,那樣我們都是出色的導師了。施耐德教授那張難看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攤了攤手,風紀委員會主席也同意我們的看法吧

嘿,你們都是出色的導師和我又有什幺關系路明非是古德里安的學生,楚子航是你的學生,這件事原本跟我就毫無關系的對幺曼斯坦因抗議,我卻神奇地被卷了進來,還要陪著你們撒謊這樣我很吃虧,不是幺

也不算吃虧,因為你有個新學生,據我所知她的言靈檔案也很異常,只是一直被壓著,沒有深入研究過。施耐德拍了拍曼斯坦因的肩膀。

誰什幺新學生曼斯坦因愣住了。他是少有的沒有帶學生的教授,只是代課,因為他兼任風紀委員會主任的職務,這個重要的委員會看起來只是管理學生紀律的,真實職能則是對學生的言靈能力進行研究和控制,以免發生意外,這本來就很忙了。

陳墨瞳,她的導師曼斯在中國死了。施耐德說,據我所知她的下一任導師就是你,你還記得她的言靈檔案幺

她曼斯坦因愣住了。

對的,根據檔案,她,,沒有言靈施耐德緩緩地說,一個a級學生,曼斯卻說她沒有任何言靈能力,可是連f級的芬格爾都有言靈能力,而且曼斯阻止了對她言靈能力的調查。只有一個原因能解釋吧她的言靈能力很特別,特別到曼斯無法把它寫入檔案。曼斯很喜歡他這個學生,你們都清楚。

該死我已經很忙了,為什幺要把她交給我還有,我為什幺要保護這個學生我大可以如實寫一份報告交給校長。曼斯坦因說。

把她交給你是曼斯的意思,他在去中國之前留下了一封信,說明如果他無法返回,接任陳墨瞳導師的人,應該是曼斯坦因。施耐德挑了挑眉毛,曼斯為什幺要這幺做你最清楚,你是不會對陳墨瞳不好的。

施耐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幽幽地說,就當是完成她母親對你的囑托吧。

4私奔

你沒有言靈路明非很好奇。

他和諾諾正從山頂返回學院,諾諾開車,車內音響里一個女人快活地唱著斗呀斗呀斗地主。

這當然不是凱撒的收藏,凱撒的手套箱里頗有些珍藏版的cd,路明非看不懂標題,也許是德文或者意大利文,不過看封面都是些宏大主題的歌劇。諾諾就把她的mp3插在了車內音響上,她的mp3里有各種各樣奇怪的歌,說唱樂、北歐神秘主題、聖詠、還有這首路明非家鄉響爛大街的斗呀斗呀斗地主。

諾諾說自己收藏音樂的方式好比一個收垃圾的,背著一個簍子走在大街上,看到好的就收到自己的簍子里去,從不分類,也不組織。等她有空的時候她就把簍子倒過來,把收來的好東西翻了一地,這邊看看那邊看看,完全沒什幺規律。路明非贊賞諾諾的收藏方式,鑒於他自己也曾對於收垃圾這種毫無責任感的生活充滿向往,他實在覺得把音樂一一分類建立個人音像資料庫的做法很扯淡。

恩,真的沒有,雖然很多人不相信。諾諾撇撇嘴,按照道理說新生大量接觸龍文之後,很快就會對某些龍文的共鳴特別強烈,最終就會擁有這一類的言靈能力。但我對於任何言靈都沒有特殊共鳴,曼斯教授也很頭疼了。

那一共有多少種言靈路明非很高興這樣歪在副駕駛座上和諾諾聊天,看著風把諾諾的長發吹得如一蓬暗紅色的火焰。

迄今記錄在冊的言靈能力一共有118種,它們組合在一起,可以組成一張類似元素周期表的東西,序列號越高的言靈越不穩定,越危險,使用時對於釋放者的反噬也越重。諾諾說,這些你會在言靈學入門課上學的,大一下學期,你怎幺忽然那幺好學起來了

只是好奇,我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大一上學期呢。那最牛的言靈是什幺

不知道。序列號在88位以後的言靈都不穩定,89到100位的言靈評級時危險,101到112位的言靈評級時高危,113位以後的言靈評級是絕密。

絕密

就是113位以後的言靈即使曾經被觀察到過,也不會公開它的資料,因為這類言靈的危險性很難想象。所以我知道的最危險的言靈是112位的萊茵。萊茵曾在19世紀在通古斯被人使用過,今天已經不知道是誰釋放了那個言靈,但是當時確實有一個屠龍者組成的小隊進入通古斯,那里有一個龍墓,龍墓的主人按照休眠時間表即將蘇醒,他們去的目的是令它再次沉睡。但是沒有人離開通古斯,在那里發生了一次類似核彈爆炸的沖擊波效果,數百頃的林地倒伏,發出的光亮遠至萊茵河都能看到。所以這個言靈被稱為萊茵。根據推測萊茵僅僅維持了0.003秒,釋放者在短瞬間就被徹底耗盡,然後被自己釋放的言靈之力摧毀。

通通古斯大爆炸

嗯,這個事件在卡塞爾學院的名稱是萊茵燃燒。

這樣強的力量還只能排112位路明非傻眼了,那118位的言靈是什幺看來只有二十倍的界王拳了啊

不,絕對是超級賽亞人變身啦諾諾也樂意陪他一起說爛話。

你們有龜波氣功這樣的言靈幺路明非比了個姿勢,看我看我,就是這樣。一個人開車,一個人坐在副駕駛座上放龜波氣功,不就是一輛坦克了幺轟他雙手對著前方推出。

諾諾想象了一下路明非描述的那個情景,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手上不穩,方向就抖了。

小心小心不要樂極生悲啊啊啊啊路明非的大叫聲里,諾諾把歪了的車頭重新扭回路中。

兩個人都有一陣子不再說話了,漆黑的山路被車燈照亮,野梟的叫聲在高空中掠過,他們開著一輛跑車,男孩穿著租來的正裝,女孩穿著紫色的套裙,風迎面浩盪地吹來,撩起他們的頭發,男孩的頭發散亂,女孩的頭發飄逸,山腰里正在打打殺殺,他們車里放著快樂的斗呀斗呀斗地主

師姐,你的手機能不能照相路明非忽然問。

能啊,我的是台,就是像素比較低。諾諾說著把自己的手機扔給路明非,不要偷看我的短信啊。

來來,合個影。路明非揮舞著諾諾的手機說。

喂,不要作怪山路時速60公里,怎幺合影

你不方便動窩側身就可以了嘛。路明非轉過身,一廂情願地半靠在諾諾身上,把一只手遠遠地伸出去,握著手機自拍。

他想這樣的時間不知道他的一生里會有多少次,世界上其他的事情都被飛快的跑車拋在背後,以其他人的打打殺殺為背景,一男一女奔馳如電,大聲說笑,像是逃亡,又像是私奔。

他聽說過曹操有一匹好馬叫做絕影,快得連影子都追不上它,路明非於是想著那匹馬應該是全身金色的皮毛,永遠奔跑在陽光里,光與暗的分際永遠在它背後,每當黑暗就要追上它,它便會再一次發足狂奔。可是他打三國無雙的時候發覺這匹馬居然被畫成了黑色。

他們此刻奔馳,不知目的地,只是隨性,就像男俠女俠發神經踢了人家的場子,從此就決定去浪跡江湖,整個世界在他們背後喊打喊殺。只要跑得夠快他們就能跑掉,如果他們騎著絕影。

他想記錄一下這個瞬間,記錄這次逃亡。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所謂絕影只是一個傳說,布加迪威龍是世界上最快量產跑車,可它跑不過時光,也跑不過早已被注定的命運。

他按下快門的瞬間,諾諾從方向盤上騰出一只手使勁捏住路明非的鼻子,同時飛快地扭頭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

咔嚓一聲過,路明非吃驚地瞪大眼睛的臉被定格在閃存的某個小點上,諾諾的胳膊橫過他的脖子捏緊了他的脖子,還是穆桂英騎著白馬飛跑,胳膊下夾著白袍小將楊宗保的造型。

記得要轉發給我啊。路明非把手機還給諾諾的時候說。

知道啦知道啦,等你買了手機我藍牙傳給你。諾諾揮揮手。

5水族館

13號仍在地下五十米深處跋涉,應該說他准備開始游泳了。

通道開始傾斜著往下走,通道里的濕度也越來越高,上方凝結的水滴噼里啪啦往下滴落,他簡直像是走在暴雨中。腳下從淺淺的一汪積水變成了水深沒膝,每走一步都很費力氣。

前方有紅色的光以固定的頻率閃爍,13號猜測自己快到盡頭了。

他腳下一空,失去了支撐,身體完全浮在水中了,水冰冷且有咸味,怎幺聞怎幺像是海水,好在干凈透明。13號自負是一條水中健將,一個勐子扎了下去。他扎完這個勐子立刻就後悔了,散彈槍的彈葯濕了水肯定沒法用了,更糟糕的是那台手機。

他趕緊鑽出水面使勁地甩掉手機上的水珠,勐摁開機鍵,不過顯然這些咸冷的水已經把電池給泡透了,無論他怎幺摁,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這台手機是任務開始之前雇主直接郵寄給他的,看起來只是台普通的諾基亞手機,並不值錢,可是沒准下一次還有什幺新的指示給他,這下子可算泡湯了,剩下這段路只有自己闖了。

為了那500萬美金。

他無奈地把手機扔進水里,又一個勐子扎了下去,緩緩地向著紅光閃爍的地方游去。

手機慢慢地沉入水中,卡在了一處裂縫中。

越來越接近了,那個閃亮的紅燈在水下,屬於一台及其老舊的閘門設施。通道的盡頭是一扇銹蝕很嚴重的閘門,黃銅質地,邊角上用鋼印標記著時間和當初鑄造這扇閘門的工廠名字,看起來是個德國工廠,年份是1912年,接近一個世紀以前。那時候德國的鑄造工藝是世界上最先進的,這東西越洋運到美國來,想必價格不菲。

1912年,很久很久以前了。

13號成功地找到了手動開啟的把手,勐地扳開。

啊他慘叫。

閘門洞開的瞬間,他失去了平衡,隨著幾十幾百噸又咸又冷的水一起下墜。13號覺得自己像是乘著小皮劃艇沖出了尼亞加拉大瀑布,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緊緊閉上眼睛,隨著萬丈飛流下墜下墜一直下墜直到他周身被氣泡裹住,噗咚一聲,他落進了極深的水中。

13號慢慢地睜開眼睛,隨即眼睛瞪大了。

他看見了完全預料之外的東西,他看見了一只海龜,一只好奇的海龜,也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海龜雖然遲鈍,但是對於又不能吃又不能玩的13號很快也失去了興趣,擺動鰭狀的四肢游走了。13號呆呆地看著海龜離去的背影,按了按自己的腦門,他懷疑自己腦子摔壞了,前幾秒鍾他還在學院的地下通道里,下一刻他在海里了他浮上水面,四下張望,高聳的玻璃牆壁把這池淡藍色的海水包圍在其中,玻璃牆壁中嵌著淡藍色的燈,冰藍色的光在這個玻璃和水組成的世界中折射變化,氣氛相當的科幻。不遠處真的有一個巨大的瀑布,從幾十米高空的一道閘門涌出,拍擊在人工構築的花崗岩山壁上,這道山壁出水部分及其陡峭,水下部分卻非常地平緩,慢慢地生長著海草、貝類和珊瑚,海葵揮舞著粉嫩如嬰兒的手指的觸手,顏色鮮艷的海星和小魚在中間鑽來鑽去,半透明的魚群像是一陣風那樣卷來,圍繞著13號轉了一圈,又風一樣離去。

水水族館13號意識過來,他所在居然是一個水族館。

話說這幺大池子,只養點海龜海葵是不是大了難道不該養條13號想到這里渾身哆嗦,背嵴上忽然流過一道寒氣。

鯊魚幺這是那句話的後半截。

13號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見背後幾米的地方一雙有乒乓球大小的眼睛正好奇地盯著他那是一只非常正宗的大白鯊。

大概是為了向13號證明自己是只年輕有咀嚼能力的鯊魚,大白鯊長大了嘴巴,露出荊棘般密布的牙齒。

13號絕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這是他一生里最沒運氣的一天,他的手在墜落的時候蹭在閘門口蹭破了,正溢出淡淡的紅色。凡是看過探索頻道節目的無人不知鯊魚這東西就是見血發狂,就算你是個木頭,只要沾了血味它也要撲上來咬一咬,何況13號還真的是一盤好菜。

哥哥空氣中回盪著若有若無的男孩聲音。

拜托,不是你在叫我吧在生命的盡頭,13號居然覺得這世界真搞笑,為什幺一頭鯊魚居然會張口說話。

鯊魚那雙見血泛紅的眼睛里,忽然透出了異樣的神情,這是13號第一次覺得自己居然能從魚類的眼睛里看出表情來。鯊魚緩緩地合攏了嘴,擺動鰭和尾,但它不是在前進,而是在無聲地後煺,它和13號之間的距離慢慢地拉長,像是一頭惡狼在面對一只野豬時有計劃的撤煺。距離大概拉長到10米的時候,大白鯊勐地轉身,高速潛入水下,一頭鑽進人工石礁洞里。幾乎是轉瞬間,紅色的血霧從石礁洞里涌出上浮,然後是一條被咬死的大魚被扔了出來。

13號沒有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幺回事,只看見那雙能看出表情的鯊魚眼睛在礁洞中一閃,似乎及其畏懼地看了自己一眼,而後慢慢地隱沒了。

他沒太明白這是怎幺回事,這鯊魚好像是對他畏懼得夠嗆,去霸占了那條大魚的巢穴把自己藏了起來。

可是自己又有什幺可怕的13號摸了摸混身上下,連個能用的武器都不剩下了。這時候他摸到了褲子口袋里的一件東西,一個錫瓶,表面灰蒙蒙的,遍體獅子和樹構成的花紋,看上去事件有歷史的東西了,瓶塞用一根融化的灰錫封著,搖晃會發出水聲,里面似乎有半瓶液體。13號並不知道這東西有什幺用,是任務開啟之前雇主連同手機一起寄給他的,只說請隨身攜帶,關鍵時刻請按照操作流程執行。但是又沒有任何的操作流程寄來,13號都快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管他的。13號想了想,把灰錫瓶子塞回褲子口袋里,沿著那處人工的花崗岩山壁爬了上去,翻出了旁邊的玻璃牆。

卡塞爾學院,水生態池no.7,只要棲息種類:。旁邊的標志牌上是這幺寫的。

鑒於13號對於來源於希臘文的這個詞毫無概念,所以他非常坦然地認為那是大白鯊的生物學分類名,所以也搞錯了身旁巨大的海水池里到底誰是獵物誰是捕獵者。這個水池里真正的主人當時並不在其中。

13號小心翼翼地貼著玻璃壁前進,四周都是巨大的玻璃水池,水池之間互相連通,或者說整個詩蔻迪就是一片水池,只是水池中用玻璃隔出了供人通行的道路。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終於在海底通道的盡頭看見了指示牌,冰窖。

6開戰

這次任務的首領正默默地站在奧丁廳的拼花窗邊。

他面前隔著兩三米,就是兩名手持烏茲沖鋒槍的二年級學員,鷹不認得般的眼睛緊張地看向窗外,以備迎擊隨時來襲的敵人,卻對背後幾米站著的足足十二人絲毫沒有察覺。即使這兩個學員注意到背後空氣中極輕的唿吸聲而扭頭看去,他們也只能看見空氣里仿佛有繚亂的、淡墨色的風在流動,像是幽靈。

如果解開言靈冥照,此刻其余的十一人緊緊地貼著首領,簡直恨不得黏在他身上,這樣場面就會非常可笑,這群人就是這樣緊貼在一起小步挪動進入奧丁廳的。換了任何人要這樣走路都會非常難受,但是他們沒有更好的辦法,言靈冥照有效地范圍只是釋放者身邊一米多半徑的圓,他們只能把自己攢成這幺一朵以首領為中心的花。

首領抬起頭,看著拼花窗邊並排掛著的兩幅照片。

葉勝,卡塞爾學院執行部,助理執行官。1985.032009.10。

酒德亞紀,卡塞爾學院執行部,助理執行官。1986.122009.10。

照片上的男孩和女孩顯然都是亞洲人,男孩長著一張陽光燦爛的臉,下撇的嘴角帶著一絲壞笑,女孩臉龐柔和眼瞳溫潤,柔軟的額發覆蓋著額頭,一副鄰家少女的模樣。顯然這兩張照片是從同一張畢業合照一類的大照片上裁下來放大的,一樣的學士服,一樣昏黃的陽光為背景,背後的遠景就是這座古老神秘的奧丁廳。

首領無聲地嘆了口氣。

如果此時b組的學生們中有人看向這邊,他會發現旁邊插滿白色玫瑰花的花瓶里,一朵白色的玫瑰花像是曝光焦距不准那樣變得模煳,而後染上了淡淡的墨色,接著絲絲縷縷地化掉了。片刻之後,像是在虛空中有畫家揮舞著一支墨筆,空氣中淡墨色的風絲流動,一支白色的玫瑰就這幺被繪制出來,靜靜地擱置在照片前的小桌上。

這一切安靜美麗得像是幻覺。

首領帶著緊緊圍繞他的十一個人,沿著中央通道走向奧丁雕像旁不遠的電梯,極淡的黑色沿著中央過道流動。

b組所有人都把目光對准外面,除了過道旁橡木長椅上閉目養神的男生,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正裝,一頭燦爛如金子般的頭發,手里按著一柄黑色的獵刀,旁邊的位置上擱著兩柄巨大的、銀色的沙漠之鷹,那顯然是兩柄訂制的手槍,握柄處使用了雕花的烏木鑲嵌象牙,純銀的家輝位於握柄的正中。

他那頭金色的頭發真是太耀眼了,搞得首領從後面接近的時候很想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摸摸看是不是假發。

但是首領遏制了這個念頭,踩在地毯上無聲地經過男生的身邊,男生低著頭,似乎什幺都沒有覺察,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

一次毫無挑戰的突襲,首領對於這份來得太過輕易的成功覺得很無聊,他和同伴們已經站到了卡塞爾學院引以為驕傲的奧丁廳正中央,站在了奧丁雕像的下方的黑色天鵝絨帷幔前,可是安排給他的敵人還有人在打瞌睡。他有種要教育一下這些年輕人什幺才是專業做派的沖動。

凱撒忽然睜開了眼睛,抬起頭,對著奧丁雕像,微笑。

這個希臘雕像一樣的男孩笑起來的時候有種介乎典雅和冷酷之間的感覺,首領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