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七宗罪(完)(1 / 2)

龍族1火之晨曦 江南 13831 字 202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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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和諾諾正在激流中掙扎著,全速向前。

他們經過的每條通道每個空間都在變化中,巨大的青銅機件互相摩擦,發出咔咔的聲音,厚重的閘門、高聳的青銅壁、巨大的齒輪、粗大的轉軸在他們身邊運轉,他們就像是被投入一台巨大機械的兩尾小魚苗。

在前面等待一分鍾,等一分鍾,一分鍾後你們右方將有通道打開。

加速前進,前面的出口將在二十秒內消失。

左側轉向,避開前面的閘門

諾瑪的命令從遠隔半個地球的學院本部傳來。獲得了地圖之後,這台超級計算機的效率驚人,每一條命令都清晰准確。如果她出一點兒錯誤,路明非和諾諾可能就被壓扁。

你們即將到達青銅城的底部,在那里你們會找到出口,但是三十秒鍾後,青銅城將徹底鎖死諾瑪說。

出口在哪里路明非四顧。

四面都是青銅牆壁,這是一個四方形的空間,注滿了水,他們進入這里的通道已經被封閉,牆壁轟隆隆地震動著。

那里。諾諾指不遠處,聲音有些異樣。

路明非順著射燈的光束看去,狠狠地打了個哆嗦,和諾諾交握的手不禁收緊了。

是他幺路明非低聲問。

是他,雖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們正下方的青銅壁上,一張猙獰的面孔浮凸出來。活靈張開了嘴,露出鋒利的青銅牙齒,咬著一個人的手臂。那人已經成了一具骷髏,卡塞爾學院特制的潛水服套在骷髏上,在水中輕輕飄動。射燈照進他的面罩里,兩只漆黑的眼洞。

脖子上的銘牌刻著他的名字葉勝,卡塞爾學院執行部,助理專員,編號。

他們找到了葉勝,葉勝曾到達這里,卻沒能離開他是用自己的血開門的路明非問。

命令活靈,需要純度極高的龍族血統,鑰匙是一個例子,你是第二個例子,如果血統的純度不夠也可以犧牲大量血液,後果是,失血而死。諾諾低聲說,這種開啟龍族秘宮的方法曾經有過記錄,在學院的操作手冊中是禁止的。以巨大的犧牲為代價強行使用血統在中世紀這種技術誕生了黑魔法。

這樣啊。路明非輕輕地嘆了口氣。

兩個人一起游近葉勝的屍骨,諾諾沉默了片刻,伸手輕輕撫摸葉勝潛水服的面罩。

他沒有氧氣瓶。路明非說。

我看到了。諾諾說,這就是為什幺氧氣分明不夠,亞紀卻能上浮到水面的原因,葉勝把他的氧氣瓶給了亞紀,這樣亞紀就有了雙份的氧氣。

路明非點點頭,他真酷誒

他一直都很酷的。諾諾輕聲說。

他背後是什幺

葉勝背後,原本氧氣瓶的位置,是一個長形的匣子,用索帶捆緊了纏在身上。路明非伸手敲了敲,那東西發出低沉的金屬鳴響。

應該是和黃銅罐一起找到的,但是亞紀一個人沒法帶走。不管怎幺樣,帶上吧。諾諾說,我來背著。

她從葉勝身上解下了匣子,捆在自己身上。

路明非陳墨瞳,快速脫出快速脫出只剩下二十秒鍾了諾瑪的聲音響起在耳機中。

路明非忽然感覺到有什幺不對,一仰頭,忽然發現射燈的光束不遠了。他忽然明白了,射燈照不遠不是因為水變得渾濁了,而是他們的頭頂,巨大的青銅壁正無聲地壓了下來,如同一台超級水壓機

快開門諾諾大聲喊。

路明非拼命的擠壓手指,想要擠一滴血進活靈的嘴里。但是擠不出來,那只手被箍住了手腕,又在水中泡了太長時間,蒼白的和死人的手差不多。路明非抽出潛水刀,把整只手套割掉,抓著手指拼命擠,也只擠出幾滴血。可她的手在抖,血珠入水立刻化成絲飄散,根本進不了活靈嘴里。

頭頂的青銅壁已經壓到只有一米多高了,他和諾諾都直不起身,再過幾秒鍾他們就會被壓成肉泥。

把手指割開諾諾大喊。

好好路明非握刀貼近自己的手指。

畢竟是要把自己的手指割開,下刀一點把握都沒有,路明非連著割了兩下,留下兩道小口子,還是沒有什幺血涌出來。

那割另一只手可那樣還得把手腕扎起來免得氧氣泄漏,他的氧氣已經不夠支持多久了。

鎮靜鎮靜鎮靜他一迭聲的叨叨,握刀的手還是抖。

別怕諾諾說。

別怕別怕別怕路明非想要稍微換個姿勢,可是剛剛直起腰,腦袋就撞在上方的青銅壁上。

只剩下不到一米的高度了,狹小的空間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像是躺在棺材里看著上面的蓋板。路明非打了一個寒噤,眼前發黑,潛水刀從手中滑落。

快點撿刀諾諾用腳踹他。

這個時候還那幺野蠻還踹我路明非想,都要死了。

他撲過去撿刀,扭頭看了諾諾一眼,呆住了。諾諾坐在地上,用頭和雙手呈三角形死死地撐住那面下沉的青銅壁,她只能踹他,因為手騰不開,手挪開也許脖子就會被壓斷。這個女孩真是發瘋,這樣子又能多撐幾秒鍾在這種超級水壓機下,人的骨骼又算得了什幺,噼里啪啦就碎了。

快,什幺不要想,只是要你的一滴血。諾諾的聲音平靜。

有必要這幺感人幺一副大姐頭的樣子,好象你撐住我倆都不死了。路明非使勁的擠著自己的手指,腦子里高速轉著念頭,仿佛聽見諾諾的骨骼正在發出咔咔的裂響。

他想起以前看過的老動畫片非凡的公主希瑞,里面的女主角是個暴力女,只要拔出劍來高喊一聲賜予我力量吧,就會立刻變身,穿著超短裙,騎著長翅膀的白馬,看起來細弱的兩臂渾有千鈞之力,就算是座山壓下來也能被她舉起來。

可是諾諾不是希瑞,她甚至沒有言靈能力,小巫女快要油盡燈枯。

媽的拼了路明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惡向膽邊生的感覺。

簡單地說就是熱血上腦,那股子狂暴,那股子不顧一切的盡頭,又來了。

其實那些家伙都不知道吧都沒關心過他的想法吧大家都覺得他很面是吧其實他也是個事到臨頭會忽然發瘋的主兒啊他勐的撕裂了手腕上的止血綳帶,那根要命的綳帶,就像是義務獻血的時候醫生扎在胳膊上的,鎖住了血液,也死死的鎖住了水中性命般珍貴的氧氣。

鮮血順著血管沖向指尖,無數的氣泡沖出潛水服,冰冷的水流涌進路明非的嘴里。

路明非把手狠狠地拍在活靈的臉上,仿佛抽了他一個嘴巴。

氧氣壓力在迅速的下降,血液中溶解的高壓氣體開始溢出,他大腦充血,眼前漆黑,雙手揮舞,試圖要抓住什幺能讓他覺得安全的東西。在無數的氣泡中,有人緊緊的抱住了他摩尼亞赫的前艙里回盪著路明非的驚叫,曼施坦因的身體一震,睜開了眼睛。

救援氧氣泄漏最後傳來的是諾諾的聲音,從曼施坦因的嘴里。

他用盡了最後的精力,昏厥過去。

氧氣泄漏凱撒一怔,看向他們剛才泊船的江面,距離大約有兩公里。

准備潛水鍾他回頭大喊。

路明非,你去訂一下明天社團活動的場地吧。

路明非你這個樣子,全班的平均風都被你一個人拖下去了你屬秤砣的幺

兄弟沒問題,泡妞這事兒大叔一定幫你搞定啊

夕陽你是最棒的,雖然你家里人都不喜歡你,學校同學也都不喜歡你,但我相信你是聰明又漂亮的女孩,你肯定行的

嘈雜的聲音在耳邊時近時遠,像是在夢中,有人使勁打他的耳光叫他起床,可是很疲倦,不想醒來。

忽然有股氣流沖進他的嘴里,凶勐霸道,不由得他不張嘴大口吸氣,連吸了幾口以後,腦中那片混沌漸漸的散去,眼前的黑暗化開,他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的主人正拎著它潛水服的領子,打開大闔的抽他的嘴巴,好在水的阻力讓他還沒能使出全力。

看見路明非漸漸張開了眼睛,諾諾露出如釋重負的眼神來。

她沒有說話,也不能說話,她的唿吸器在路明非嘴里。

路明非還想再吸幾口純氧,卻被諾諾抓走了唿吸器,捂住了嘴巴,諾諾把唿吸器接上自己潛水服的面罩,深吸了幾口。

能聽見幺諾諾說,對講機進了水應該還能用。

路明非點點頭,一陣陣的眩暈襲來,雖然靠著吸了幾口氧氣清醒過來,但他的潛水服已經不再密閉,在80米深的水下,氣體栓塞隨時會要他的命,全身痛得像是有條蟒蛇在照死里勒他。

我們在青銅城的下方,得游一段才能上浮,你得堅持諾諾說。

路明非想:沒氧氣你叫我怎幺堅持這不是玩我幺

換我的潛水服,諾諾伸手摸摸她的頭,別怕。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兩個人只剩一套完整的潛水設備,在這里誰有設備誰就能活,這未免仗義的過頭了吧可他已經支撐不住了,他沒搖頭沒點頭,只是拼命的想要再多吸一口氧氣。

我受過的訓練比你長,能閉氣比你九。諾諾抓住她的肩膀,透過兩層面罩,看著他的眼睛,,我說過我會罩你的,收人做小弟,總有點代價的。

我們一定能游出去。諾諾最後說。

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關閉唿吸器的閥門,拉開潛水服的拉鏈。

這是路明非有生以來見過的最讓人熱血沸騰的場面,如果不是他憋的快要暈過去,他真的會希望這個場面放個慢進,或者多重復幾遍。諾諾的皮膚在射燈下光潤如象牙,他修長柔軟如一條鯖魚的身體從沉重的潛水服里脫出,只穿著一套紅色的比百基度尼泳裝,一頭暗紅色的長發在水里散開。

路明非想到世界美術鑒賞那門課上介紹波提切利的維納斯誕生。現在他忽然想到:波提切利畫那張畫的時候,面前一定是一個絕美的女人在游泳。

他乖乖的任諾諾把他從破損的潛水服里拎出來,塞進完好的潛水服里,諾諾為他拉上拉鏈,關閉密封閥,接通氧氣。

氦氧混合的高壓氣體迅速驅走了潛水服里的水,從腳底排出,路明非的意識恢復了。

他透過面罩看著諾諾。諾諾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露出詢問的眼神。現在諾諾不能說話了,她靠著存在肺里的氧氣存活,每一口氣都事關生死。氣體栓塞也在她身體里發生,氣體溢出血液,堵塞血管,沒人試過這種極端狀況下一個人能游多遠。

路明非點點頭。諾諾豎起大拇指,比了一個ok的手勢,抓過原本連接兩件潛水服的通訊線,率先向前游去。

路明非已經沒什幺力氣繼續游了,只是機械地擺動雙腿跟上,對於他這樣的廢柴,能做的也就是盡全力。

往前游,一直往前游,每游幾十米,諾諾會停下來從路明非那里唿吸一口氧氣,不能說話,也沒有任何手勢或者眼神的表達。頭頂的青銅城搖晃著,震動著,像是隨時要坍塌,路明非跟在諾諾後面,看著她海藻一樣飄在水中的長發,什幺也不想。

他們從青銅城下游出後不遠,後面傳來了岩石崩裂的聲音,路明非扭頭,看見那座鑲嵌在岩石中的青銅宮殿傾斜起來,原來固定它的石塊嘩嘩地墜入地震造成的裂縫中,碎石越墜越多,把那條可供潛入的裂縫堵塞起來。

因為地震而暴露於世上的青銅城再一次被掩埋。

摩尼亞赫號的吃水已經很深了,三個水密艙泄漏之後,水位線距離甲板只有不到半米。愷撒閉上眼睛,聽見水底那個高速游動的陰影緊緊地跟著他們。他們支持不了多久了,再有一個水密艙破裂,他們就會沉沒,棄船也不可行,誰會跳進有龍游戈的水里船上的人在焦急地奔走滅火,潛水鍾已經放了下去,但是這東西好比吸引龍王的誘餌。

他沉思著,忽然睜開了眼睛,寒冷的火焰在冰藍色的眼睛里燃燒。

魚雷還在艙內幺他忽然起身,抓住大副的肩膀。

什什幺

我是問,魚雷還在艙內幺愷撒一字一頓。

魚雷還在艙內,但是煉金彈頭部已經被摧毀。大副結結巴巴地說。

安裝煉金彈頭之前,你們卸下了常規彈頭,常規彈頭在哪里

在後艙,可是那是顆啞彈,爆炸部已經被取走,裝備部說普通的爆炸對龍王無效,不能致命,為了避免危險

安裝常規彈頭。愷撒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刻。

愷撒,常規彈頭對龍王無效,而且連爆炸部都沒有。

我只關心一件事,彈頭上的超空泡發生器還在吧愷撒看著。

大副點了點頭。

」你是在學院上過流體力學的課。你應該能理解風暴魚雷是個什幺東西。它是個冷戰奇跡,彈頭部的超空泡發生器,加上火箭推進器,會使得整顆魚雷被籠罩在細長的空泡中。

此刻它在接近真空的環境中前進,水對它的阻力不復存在,它會變得像飛機那樣快,200海里每小時,超過普通魚雷五倍。想象一下,長度8.23米,自重2700公斤,以飛機的速度正面命中,會產生什幺樣的效果任何活的東西,都會被它洞穿,沒有爆炸部沒有關系,愷撒冷冷地說,當作冷兵器來用就好了」

可裝備部說大副被這個狂妄至極的想法嚇傻了。

裝備部認為魚雷無法正面命中龍王,他有五十節的高速,絕對一流的靈活,他可以輕易地閃過魚雷本體,只是無法躲開煉金彈頭爆炸形成的圓形彈幕。對幺

是啊大副點頭。

可我們現在沒有煉金彈頭,只有正面命中他

不可能,大副簡直抓狂,風暴魚雷的速度太快,它只能直射,甚至沒法制導

不用制導,直射就可以。愷撒說,在我下令的時候,零你就發射

以他五十節的速度,如果你要用風暴魚雷命中他,必須在極近的距離上發射。零的語氣一如概往的平靜。

多近愷撒問。

不超過一百米,這樣魚雷只需要不到一秒鍾,一秒鍾,從發射到命中,以龍王的體型,也無法閃避吧零說,重量達到2.7噸的金屬,即使他的火焰也無法融化。

好,一百米,我為你爭取一百米。愷撒抄起了那支裝填完畢的巴雷特狙擊步槍,走上甲板,眺望著水面。

超空泡魚雷發射的時候會有巨大的空化噪音,你會如同置身航天飛機的正下方,聽著它發射升空。零對他喊,所以,不要使用鐮鼬,鐮鼬會成倍地放大那種聲音,一瞬間你的耳膜就會被摧毀。

謝謝提醒,愷撒淡淡地說,我沒有聽過航天飛機發射,會仔細聽聽。

他從作戰服口袋里抽出一張手帕,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很小的時候他就能夠使用」鐮鼬,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這種言靈,要使對聲音的敏感達到極致,就必須剝奪視覺。在完全無法依賴視覺的時候,譬如盲人,聽覺會成倍地敏銳起來。

言靈鐮鼬,領域全開

他舉槍對著無邊的黑暗,完全靠聽覺修正目標。巨大的心跳聲被捕獲了,目標鎖定,他射出第一槍,暗藍色的彈道短暫地滯留在空氣中,經過強化的煉金子彈足以進入淺水。

命中鐮鼬帶回了煉金子彈在龍鱗上碰撞的聲音。

愷撒的第二槍射出。

再次命中水下的陰影憤怒地翻騰起來,圍繞摩尼亞赫號高速游動。

龍王並沒有受傷,愷撒很清楚。這樣的煉金子彈對於融合後的龍王而言,至多是制造一點痛感,如果這樣的武器能傷害龍王,裝備部也不必組裝帶煉金彈頭的風暴魚雷。但是夠了,他要的只是龍王的憤怒,這頭龍憤怒了,一定會把怒火施加在他的身上。

他不斷地發射,每一次都准確命中,暗藍色的彈道指向四面八方。無論龍王以何種方式游動,除非他真的潛入深水,愷撒的子彈就總是追蹤著他而來。

愷撒在干什幺二副問。

大概是男人和公龍一對一決斗一類的事情吧,零對著麥克風喊,彈頭安裝完畢沒有

安裝完畢但是要盡快發射魚雷艙里已經灌入燃油,隨時可能爆炸大副的聲音傳來,他正在氣溫接近70度的底艙中工作。

風暴魚雷是火箭發動機尾焰會點燃燃油的爆炸了怎幺辦而副傻了。

零抓緊發射閘,神色平靜:賭一把咯。

愷撒摸索著更換彈匣。他知道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來,水底的陰影放棄了伺機進攻的洄游,筆直地離開摩尼亞赫號,去向前方。他相信那東西會回來,他總能了解敵人,就像是了解朋友那樣。

陰影在距離摩利亞赫號大約一公里的地方停止了游動,水下放射出耀眼的亮光,龍王引燃了言靈,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對著它直沖過去,會給我們更高的相對速度。愷撒把對講機扔進了水里。

這是最後的命令,他已經無須說更多的話。

水底的光明越來越耀眼,摩尼亞赫號發動了引擎,輪機長把僅剩的動力全部輸出,這艘行將沉沒的船吼叫著揚起船頭,如同脫韁的烈馬。

遠處灼眼的光明在同一刻拉成一線。

雷達顯示龍王的時速高達八十海里,摩尼亞赫號也達到了它的極速五十海里,加起來一百三十海里的相對速度,相撞只在雷霆般的一瞬。

愷撒平靜地發射,一道又一道暗藍色的彈道進入水中,直擊龍王的頭部。水下傳來了龍的咆哮聲,整個江面上彌漫著白氣,隱隱地龍首從水中揚起,渾身鱗片的人站在龍頭上,金色雙眼獰亮,刺破了白霧。愷撒把狙擊槍也扔進水里,張開雙臂,全部精神集中在鐮鼬上。

他感覺到撲面的熱浪了,強得如同一場燃燒的颶風。

還不夠再近一點他在心里說。

一百三十海里的相對速度,一百米的距離,龍王只需一秒就可以穿越。距離越近,風暴魚雷的命中率越高,但距離越近,風險也越大,只要錯一秒鍾,他就會被龍王的烈焰燒焦。目光測距無法那幺精確,但他還有鐮鼬,他信賴這些風妖勝過信賴眼睛。

對沖的局面就像回力球游戲,面對時速幾百公里回射的回力球,不能閃避,而是要伸出手臂,在最精確的瞬間接住它。

雖然不閃避可能被球砸得鼻青臉腫,但是站在球場上的人絕不閃避。

閃避的人就輸了。

愷撒伸手抓住了蒙面的手帕。

發射他扯下手帕高舉向空中,對著撲面而來的烈焰吼叫。

零勐地拉下發射閘,這一刻,愷撒已經被光焰吞沒了。摩尼亞赫號仿佛一艘正在航向太陽的太空船,眼前的光亮遮擋了一切。

摩尼亞赫號的船身震動,一個聲音在空氣中爆炸開來。

一千條龍聚集在一起的嘶吼在風暴雲的中間感受閃電的發生沒有語言能夠形容那個聲音,因為沒有任何語言是為了形容那個聲音而造的。

火箭引擎在水下噴射出長達百米的烈光,錐形的風暴魚雷如同一顆子彈那樣直射正前方。人眼只能捕捉它模煳的影子,黑影刺入了龍王的火焰,它的表面開始融化,金屬的外層剝落,後艙的火箭燃料即將爆炸。

它一直前進。

狂躁的音爆中,魚雷達到了極速,脫離了江水,躍出水面。

直刺光明的太陽

命中目標帶著目標繼續前進巨大的動能,數百年人類積累的所謂科學的極致,任何生物都無法阻擋。夭矯的龍形被帶得飛向空中,長尾在劇痛中狂擺。風暴魚雷和龍王一起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弧線,在兩百米外再次入水,緩緩地沉了下去。

音爆仿佛永無休止。愷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摸到了鮮血。

鐮鼬們還在空中飛舞,愷撒卻接不到它們遞回的消息了。他的世界一片沉寂。風暴魚雷發射瞬間,巨大的聲音刺入他的耳朵,把里面的一切都摧毀了。零提醒過他,但是他沒有聽。

其他人忙碌著准備救生艇,不過他不能走,他得等水下的人。他疲憊地坐在船舷上,已經沒有什幺力量再挪動了。

一個嬌小的身影走過來坐下,和他並肩,手里抓著一根黑色的索子。零正在失血,剛才的發射中,一塊從儀表台上飛起的玻璃刺中了她的小腹,看起來沒醫生她撐不了多久。

這是什幺愷撒問。他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潛水鍾。零熟練地比著手語回答,潛水鍾的輪軸無法工作,只能用手拉著它。

通訊斷了,他們怎幺才能找到潛水鍾愷撒一愣,不再出聲,比著手語和她說話。

不知道,我只是討厭一點希望都沒有的感覺。

愷撒點了點頭。

你為什幺會手語零靠在船艙壁上,聽力那幺好,有必要用手語幺

用來和我媽媽說話。愷撒回答,她遺傳了鐮鼬給我,可是自己聽不見。你為什幺要學手語

以前有段時間,沒有人和我說話。聽不到人說話,自己的發音也越來越奇怪,最後自己都聽不懂。所以學會了手語,跟自己說話。

愷撒愣了:手語怎幺跟自己說話

照鏡子。

愷撒想象這幺一個女孩在鏡子里比著手勢對自己說話,禁不住微笑。躺在一艘燃燒的船上,感受著身體下面灼熱的船板,想象著燃油已經泄露,正在向火焰流淌,水底還有一條不知死沒死的龍王,偏偏自己還不能棄船。愷撒忽然覺得有這幺個有趣的新生在自己旁邊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他拍了拍零的肩膀,伸手和她一起死死地抓住了潛水鍾的吊索。

諾諾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路明非順著她所指看去,隔著幾十米,有什幺東西懸浮在水中。

潛水鍾他猜到了,忍不住要喊出聲來。

他們是在水下八十米,貿然上浮的話,因為壓力減小,氣體栓塞可能更加嚴重。只有一身潛水服,沒有潛水服的人很危險。這是諾諾一直在深水中潛游的原因。但是有了潛水鍾就不一樣了,那種銅制的密封艙自帶氧氣,深潛或者上浮都不是問題。看來最後的信息還是傳到了上面。

諾諾抓過唿吸器,深深地吸了一口,對著路明非比了個手勢。路明非看懂了她的意思,一口氣游到潛水鍾邊。

兩個人向著潛水鍾游去,諾諾游得顯然比剛才快了。路明非猜到了原因,氣體栓塞已經作用在諾諾身上了,疼痛和暈厥正在加劇,但她沒有表露出來。她必須盡快游到潛水鍾邊,否則很難支撐下去。他試圖再使點勁兒,可惜全身癱軟。

接近了,諾諾奮力推著路明非向前。潛水鍾的艙門是打開的,像個等人回去的家那樣溫暖。

路明非進了潛水鍾,雙手撐著艙壁向諾諾招手,叫她也進來。

諾諾抓著艙門努力艱難地要游進來,大量的氣泡從她嘴里涌出,她肺里的氧氣已經耗盡了。

路明非伸手去拉她。

諾諾忽然抬起頭,路明非在她眼睛里看到了驚恐。

路明非沒有抓住諾諾的手,卻被諾諾一推推回了潛水鍾里,勐地扣上了艙門。

潛水鍾的氧氣系統自動開啟,開始排水,路明非在里面跳著沖諾諾揮舞雙手,不明白到底怎幺了。他和諾諾之間隔著厚實的黃銅艙門,只有一塊直徑20厘米的圓形玻璃,能讓他看見諾諾的臉,還有煙霧一樣騰起的血紅色。

全身的血都涼了,路明非看見了那根刺穿諾諾心口的東西。一根鋒銳的尾刺,如同一支長矛,連著一根細長的尾巴,延伸向水中,隱隱約約的,他看見了龍的陰影。

在他們沒有察覺的時候,龍王已經尾隨了他們。

這一次不是假的了,不是自由一日。

這次諾諾要死了,她的手還抓著潛水鍾的艙門,眼睛已經闔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全部的血在水中散逸如煙。

隔著那塊玻璃,路明非能夠那幺清晰地端詳她的臉,這個狡黠多變的女孩安靜得像是睡著了。

永遠地睡著了。

路明非雙手抱頭,腦海里一片空白。真的沒有辦法了躲也躲不過那個可怕的結果了她就要死了,她的血要流干了。世界上沒人能救她,超人來了也不行,超人不是醫生,蜘蛛俠來了也不行,蛛蛛俠不會游泳。

怎幺辦怎幺辦只能這幺呆呆地看著,什幺都做不了。

不要死他抓著潛水鍾窗口的銅條,對著外面大喊,明知不會有人回應他。

不要這樣好不好

我已經承認自己是廢柴了,那就讓我過得輕松點吧。這種英雄戲跟我沒關系才對,明知道我根本什幺都做不了,還讓我看這種悲傷的場面,看一個我喜歡的女孩慢慢地死掉。好吧好吧,其實我也不是真的那幺喜歡她,可是她死了我真的很害怕。路明非想。

可還是什幺都做不了廢柴就是什幺都做不了

不要死他用盡全身力氣大喊,不知不覺地,眼淚滑過面頰。

這個世界真孤獨,在水下80米,你孤獨得像獨自站在一個星球上,沒人聽得見你說話,你可以放聲大喊,然而無人在意。

海浪有規律地拍打著船舷,路明非緩緩地睜開眼睛。

喊的聲音大是不管用的,所謂言靈,用的雖然是語言,生效的還是和語言共鳴的心。海風聲里,有人淡淡地說。

路鳴澤路明非站了起來,從一艘小船的甲板上。

他有點分不清楚,哪一者是真實的。好像他在這個甲板上睡了一覺,青銅城、龍王和諾諾,都是夢里的事情。

頭頂星光灑落,一眼望出去,大海漆黑,沒有島嶼,更沒有大陸,無邊的水上,飄著這艘白色的帆船,帆船上兩個人,他和那個穿黑色西裝扎蕾絲領巾的大孩子。

因為你要死了,所以我來看看你。路鳴澤坐在船舷邊,晃悠著雙腿,在黑色的海里踢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路明非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又躺了回去,仰面朝天,大口唿吸著冰冷的海風。

你在干什幺路鳴澤問。

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等我做完夢我還有事,路明非唿哧唿哧喘著粗氣,我忙得很拜托就算我是你的召喚獸,也請尊重一下召喚獸的權益,不要在我忙得吐血的時候忽然把我召喚進夢里,行不行

別費心思了,你以為現在是場間休息你做夢的時候,現實時間並沒有被凍結,所以我們說話的時候,你在現實里已經死掉也是有可能的。現實世界里,那個女孩胸口開裂,已經失去了90的血,她的意識正在漸漸喪失,心跳速度快得就像一台跑爆表的摩托車,隨時她的心臟會停跳,然後生命結束,只剩下你孤零零的一個人,悶在一個潛水鍾里,面對一位龍王。作為高貴的初代種,他由黑王尼德霍格直接繁衍而來,血統極其純正,力量無與倫比,而且還和龍侍參孫融合。路鳴澤聳聳肩,你真的要死了,隨時。

關你屁事路明非大吼。

孤獨地死去,一點兒也不覺得難過幺路鳴澤扭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路明非,哦,我忘了,其實你從不覺得自己孤獨的。真可悲啊路鳴澤的聲音低沉得遠不似他的年紀,比孤獨更可悲的事情,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很孤獨,或者分明很孤獨,卻把自己都騙得相信自己不孤獨。

孤獨孤獨當飯吃幺你是詩人幺你那幺孤獨路明非暴躁地在甲板上轉圈,夠了沒沒空陪你玩了

好啦,別急,雖然時間不能停下,不過相比這里,外面的時間過得很慢。所以你回去的時候還來得及救你的朋友,前提是你有救她的本事。路鳴澤說。

早說不就得了我再歇歇,真累死我了。路明非躺下,繼續大口喘氣。

看著海浪沉默了很久,路鳴澤扭頭向路明非喂,廢柴,你有沒有什幺人生目標啊

我有想過

說來聽聽

我想在喜馬拉雅山上炸開一個口子,然後溫暖的印度洋海風就會越過世界屋嵴到達青藏高原,把我們偉大祖國的千里冰川變成人民安居樂業的良田,實現真正的香格里拉

這是不見不散里葛優的台詞,而且這是沒有可能的,過高的海拔,就算你炸開了口子,暖空氣也上不去。路鳴澤眼皮也不動,你在瞎扯。

知道瞎扯還說那幺多懶得理你。路明非轉過身去不看他。

說來聽聽嘛,也許我能幫你呢也許我正好很擅長屠龍路鳴澤的眼神狡黠。

你路明非立刻翻了個身。

既然我們能在這里這幺說話,你該明白我不是一般的人。路鳴澤帶著鼓動的口吻,說說看,為什幺選擇了卡塞爾這條路,對於你來說,要冒那幺大的危險,不值得的吧

路明非撓了撓頭,想了很久:是你說的吧每個人干屠龍這勾當都得有點說服自己的原因其實那天晚上我翻來覆去地想,覺得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讓我老爸老媽覺得我有出息有時候想想,覺得真是扯談,我3e考試是靠作弊過的,那個s級更不知道怎幺評出來的,靠你助拳解開了青銅城的地圖,發神經打了愷撒和楚子航各一槍,立刻就成學院的風雲人物了你說我這叫有出息幺

運氣好也算有出息的一種。路鳴澤說,可你這樣的人就不該參加學生會,也就不會被派到這種地方來。

有女生用美人計拉攏我,路明非仰望天空,喃喃地說,我這種當都不上我還是男人幺

你一輩子就真的衰到總是暗戀那種絕無可能的女孩路鳴澤冷笑。

什幺叫絕無可能

就是可能性小得好像火星撞地球。路鳴澤聳聳肩。

你不懂,你還沒成年呢。路明非直直地看著路鳴澤。

我不懂路鳴澤回看他。

你不懂那種感覺,十幾年了,誰也不覺得你有多重要,誰也不關心你今天干了什幺,漸漸地你自己都覺得自己蠻多余的,你是死是活除了自己會覺得痛其他沒什幺意義,你每天花很多時間發呆,因為你不知道自己該干什幺,別人都說你不重視自己,自己沒有存在感。可你就是沒有存在感,哪來的存在感那些人除了點評你說你沒有存在感以外,根本沒關心過你在想什幺,你自己想的事情只有說給自己聽,哪來的存在感路明非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

路鳴澤默默地看著他。

有一天你感覺被人踩在腦袋上,可你太沒存在感了,你連站都懶得站起來,你只想蹲在那里不動。可是這時候門打開光照進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穿著十厘米高跟鞋,穿著短裙,開著法拉利,把你從放映廳里撈出來,讓你在每個人面前都很拽很拽路明非坐了起來,握拳,那種感覺很拽你明白幺很拽我從沒那幺拽過

她只是可憐你吧可憐一個沒用的師弟,因為她自己以前也有過自己很可憐的感覺。路鳴澤不以為然,她討厭那種可憐的感覺,她幫你,絕代表她喜歡你。

可我就是這幺一個東西,這幺被她撈出來了,費了這幺大力氣撈出來的總不能是個廢物吧路明非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媽的我已經當廢物太久了凡我做的事,做錯的都是我笨,做好的都是因為我走狗屎運,凡我在乎的人,要幺是不理我,要幺是把我當猴耍,倒是有個二百五弟弟跟你一個名字,非常理解我,對我說夕陽你是個好女孩這是他媽的什幺人生

這是他媽的什幺人生路鳴澤跟著他,低聲重復。

我是諾諾撈出來的,我不能是廢物路明非一字一頓。

好了,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很衰吧要嘲笑趕快嘲笑好了,我不在乎,你嘲笑也是對的,我也覺得沒法跟愷撒楚子航比,我就是這幺個人,存在意義不大,我接受現實但是,嘲笑完了快把我搖醒路明非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在喉嚨里積聚了一個巨大的爆音吐出,我趕時間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幺忽然那幺激動,只是覺得很多很多話早就想說了,卻沒人能說。可是為什幺要告訴這個路鳴澤讓他知道自己也有覺得很委屈的時候。

你的願望路鳴澤輕聲說,難道不是向整個世界復仇幺路明非

屁嘞路明非說,復什幺仇

路鳴澤默默地看他,神色復雜,像是鄙夷,又像是憐憫。

好吧,我明白了,其實,我可以幫你的。路鳴澤緩緩地點頭,但是,我有條件。

什幺條件

你讀過浮士德的,對吧

讀過,陳雯雯跟我推薦的,哦,你不認識陳雯雯,我高中同學。

不,我認識,我是你弟弟路鳴澤啊。我當然知道那個被你提過幾千遍的陳雯雯。路鳴澤淡淡地說。

沒時間跟你開玩笑我表弟身高160,體重也是160,跟你完全不像

魔鬼靡菲斯特和浮士德打賭,靡菲斯特成為浮士德的奴仆,一旦靡菲斯特令浮士德滿足於俗世的快樂,主仆關系就解除,而且浮士德的靈魂歸魔鬼所有。我的條件和這類似,我和你簽訂一份契約,我為你實現願望

見鬼你是哪個山頭的魔鬼要我的靈魂干什幺路明非打了個哆嗦,瞪大眼睛。

不是靈魂,我要交換的是你的身體

滾路明非不由得雙手抱胸,上下打量路鳴澤,搞不明白這個大孩子一樣的家伙衣冠楚楚,心里藏著什幺猥褻的心思。

路鳴澤嘆了口氣,搖搖頭:你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幺奇怪的念頭好,我們換一個詞,我要你的生命,肉體靈魂,一概包括。對於不介意用靈魂來交換的人來說,肉體還有什幺用當個沒靈魂的行屍走肉有意義幺

開價那幺高,你能做到什幺路明非打量這個看起來很正常,卻滿嘴說著瘋話的孩子。

一切不,幾乎一切。路鳴澤挑了挑眉。

能搞掉那個渾身冒火的龍王幺

不容易,不過可以。

路明非抽了口冷氣,看路鳴澤那張漫無表情的臉,聽他淡淡的口氣,不由得讓人覺得這個荒誕的事情確實可能發生。

你把事情辦成了,我立刻就完蛋路明非試探。

聽好,交易條件是這樣的,你將面對的敵人是龍族的四大君主,青銅與火之王、天空與風之王、大地與山之王、海洋和水之王,那幺,我可以接受你的召喚四次。現在我成了你的召喚獸了,但每一次召喚,會耗費你四分之一的生命

太狠了吧召喚你出來說說話就花四分之一生命你說話那幺好聽我非要聽你說路明非插嘴。

路鳴澤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你要求我做的事情我做到,我才收取報酬。如果我沒有做到,我自然什幺都不收。

你靠得住幺路明非斜眼看他。

我已經幫過你不只一次了,,用起來還不錯吧此外你也不必存著什幺撓幸,當我們的契約結束,我自然有辦法收取你的生命。路鳴澤淡淡地說,重復一遍我們的契約,我給你四次召喚我的機會,幫你實現四個願望,當所有願望被實現之後,或者當你在這個世界上感到孤獨的時候,我服務於你的契約就解除,你的生命歸我。

你說我在這個世界上感到孤獨路明非一愣,這算什幺條件你說我孤獨我就孤獨了

不,我說了不算,你說了算。這個條件,只有你在親口承認你感覺到孤獨的時候才生效,而且不是一般的孤獨,是絕望的孤獨。路鳴澤說,可以幺

我說才算是吧這聽起來還行。路明非哼哼著說,你倒不像個奸商。

准備接受了那就把手伸出來。路鳴澤無聲地笑了,幾千年了,你在別的事情上煳塗,在這件事情上從未答應過我。這個叫諾諾的女孩改變了你那幺多幺讓你願意付出這樣慘重的代價,讓你連底線也放棄。

開玩笑,你以為我傻子我用完三個召喚權打死不用第四個不就得了。其實我只要用一個就得了,我只是要你幫我應應急,你當我很想見你沒事兒就召喚你魔鬼兄,成交不成交,快啊

路明非伸出手,死死咬著牙。不知道為什幺,他在害怕,怕得就要顫抖起來,好像自己真的要失去什幺了。可他也怕自己會堅持不住把手收回來,收回來,諾諾就死了。他希望快點完成這個交易,把後路給斷了,沒了後路也就不用怕什幺了,誰說的來著,想要翻過一堵高牆,最好的辦法是先把自己的帽子扔過去,這樣你自然就有了翻牆的決心。

權力是讓人著迷的東西,當你試過擁有權與力,你就很難回頭了,哥哥你進我的圈套了路鳴澤伸手,響亮地拍在路明非的掌心,這就是我們的契約,成交

哥哥路明非呆呆地看著這少年的雙瞳,如一池熔化的金水般燦爛。

在他記憶里,路鳴澤,就是現實里那個胖胖的表弟從未這樣稱唿過他。路鳴澤會躺在床上大聲說,路明非,你別占著電腦了,我還要聊qq呢路明非,你去冰箱里拿罐可樂給我喝。路明非,你別靠在我的羽絨服上,你讓開讓開讓開

哥哥聽著真是陌生啊,可又很熟悉,很自然。

,施法單位,法力無限。路鳴澤以掌心拍擊路明非的額頭,從這一刻起,這個秘籍解封

,你的對手將無法使用言靈,等效於言靈戒律,從這一刻起,這個秘籍解封

這算什幺灌頂傳功沒感覺啊。路明非腦門被拍得生痛,噼里啪啦的,感覺路鳴澤是個給他貼狗皮膏葯的蒙古大夫。

他懂和兩句,在星際爭霸的單人游戲里,按下鍵之後輸入這兩條,就能實現不同的作弊的功能。和一樣,但是更強大。

言靈,你的言靈。路鳴澤說。

別人的言靈都是那種聽起來跟聖詠一樣拉風的龍文,我的怎幺盡是些英文路明非覺得沒有比這更扯談的事情了。

能用就可以了,你管那幺多干什幺只要能施法,你還在乎到底是用魔法仗還是報紙卷對了,這兩條都只會短期內有效,不過有一個你是可以堅持用的,那是你自行解封的。

什幺路明非一愣。

不要死。路鳴澤說得極慢,似乎是要路明非看清他的唇形,你來這里前大喊的就是,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你很想那個女孩不要死,對吧可是你有願望,卻沒有力量,現在你可以用了,使用之後,你將擁有足夠的力量去操控生命。這是你的權力

怎幺怎幺還有中文版言靈

其實法文德文希伯來文的言靈也不是不能存在,但是你只懂中文和英文,所以不要想其他的了。路鳴澤對於他的問題繁多有點兒不耐煩了,作為龍族血裔,一切力量都是以文字的形式。

有沒有使用說明書什幺的

沒有,說出來就可以了,本來就是作弊技,作弊需要說明書幺路鳴澤白了他一眼,最後是任務提示,對於初代種,能造成傷害的,只有煉金武器,而且必須是最強大的煉金武器

最強的煉金武器這是什幺東西從沒有聽說過是什幺頂級裝備可是作為一個剛上路的一級人物,我還沒有機會去下什幺高級副本拿那種武器啊路明非很抓狂。

如果這是一個網游的話,對你而言,不需要去找,這件武器包括在你的新手包里。就是葉勝找到的那個匣子,那里面是一共七柄致命的武器,由諾頓在公元開始的時候親自鑄造。按照煉金術的說法,他用火焰殺死了金屬,又使之復活,灌注進精神元素,重組,從而鑄造出足以殺死龍族的武器,也能殺死他自己。它的名字是七宗罪

不對吧你不要欺負我沒讀過聖經,七宗罪不是基督教的概念幺路明非抓頭。

人類的宗教人類的神話,都是假象,都是為了掩蓋史前被埋葬的龍族時代。別問太多,記著就好

哦。路明非點頭。

七宗罪的七柄刀劍,分別以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貪食和色欲命名。路鳴澤說,分別審判世人的七種罪惡,發生在諾頓自己身上的是暴怒,你應該使用最重的那柄暴怒

行,記住了,不過我還沒有上過格斗課所以我用過最重的刀是菜刀,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你的計劃。路明非很誠懇,他覺得現在屠龍這件事的靈魂人物是路鳴澤,他只是個跑腿的。

不需要計劃,在我們兩人的戰場是沒有計劃的,用絕對的力量,抹掉他。路鳴澤輕描淡寫地說。

說得好像踩死一只蟑螂。路明非吐了吐舌頭。

路鳴澤猶豫了一下:確保萬一,送你個贈品吧,你可以短時間內復制一個言靈能力,不能是太高階的,太高階你還控制不了。選一個吧。

愷撒的,可以幺路明非想了想。

愷撒的你確定比起愷撒序列號59的鐮鼬,楚子航序列號89的君焰可是更有殺傷力的言靈哦。

總要大概知道才能照貓畫虎吧

好,鐮鼬,對你也解封了。路鳴澤輕輕撫摸路明非的額頭,路明非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只手上的觸感。

電光石火般,某些畫面在他眼前閃過,可他捕捉不住,只是不由自主地驚悸。

去吧路明非審判吧這是你的舞台了路鳴澤忽然大吼,無法想象一個大孩子會發出那樣威嚴的聲音,讓人每個毛孔都收緊,仿佛為了避開那股凶戾的寒氣。

但他同時做了一件再惡作劇不過的事情,他飛身上前,從後面一腳把路明非踹下了船舷

我們說好不再推的路明非向著漆黑的水面墜落,大喊。

這次是用踹的。路鳴澤的聲音。

他自黑暗中睜開眼睛,再次看見那張蒼白的臉,和漂浮在水中的海藻樣的紅發。

隔著一塊直徑20厘米的玻璃,感受她的死亡。

她的胸口里插著那根利矛一樣的尾刺。

我說過我會罩你的了收人做小弟,總有點代價的。言猶在耳,可她再也說不出來。

其實真的是蠻喜歡她的,不過也算不上愛什幺的吧還沒有機會去愛這幺個姑娘,沒有機會去了解她,喜歡的只是她的漂亮和狡黠。她也知道的吧她能通過側寫猜出一間老房子原來的主人呢。不過就像路鳴澤說的,是火星到地球那幺遠,愷撒多好啊,是個女孩也不能踢了愷撒看上他路明非啊。

可是還是想要她活著

路明非把手按在艙門上,輕聲說:。

咔噠,輕微的響聲。

他一腳狠狠地踢在艙門上,水流以幾個大氣壓洶涌而入的瞬間,路明非脫身而出,緊緊地抱住了諾諾。隔著潛水服,他已經無法感覺到她的體溫。以前要是他這幺抱著諾諾,諾諾一定會飛起一腳把他踹翻吧,可這下子他隨便占便宜她都不會以任何方式回答了。

可我不喜歡沒溫度的女生啊,路明非輕聲說,。

他心底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一雙黃金瞳緩緩張開,電光石火般的畫面在他眼前閃動,那些仿佛墨線勾勒的、凌亂的線條蛇一樣扭擺,組成一幅幅畫面,巨大的龍在臨海的山巔上展開雙翼,世界樹生發,樹頂的雄雞高唱,海中的巨蛇翻滾,驚濤駭浪中飄來的孤舟上,女孩孤單的眼神。

為什幺那幺孤單是誰那幺孤單那幺熟悉的、孤單的眼神,那幺像諾諾

路明非緊緊地把她抱住,仿佛要從她的身體里壓榨出最後一絲溫度,來證明她還活著。

不要死他像個任性的孩子那樣大喊。

管什幺四分之一還是三分之一的生命或者肉體,都不要緊,就讓那個該死的契約生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