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1 / 2)

渴望激情 未知 6061 字 2021-01-02

「要我送你上去?」李小春問。

「不必了。」小喬突然果斷地說,口氣中充滿蔑視。她從錢包中抽出二十塊錢,遞給司機,「夠么?」

「夠了。」司機說完,小喬打開車門,一步跨下去,然後用盡氣力把車門摔上。

「嗨,你輕點兒。」司機心疼地說。

小喬開始上樓梯時,聽見車開走了。她知道李小春會馬上跟上來的,因為她聽見他關車門的聲音也很憤怒。

打開燈,小喬的第一束目光便投向了電話記錄器,指示口顯示的數字是0,沒有給她留言。她看著地板上被她砸爛或沒砸爛的東西像屍體一樣寂寂地散落著,心如死灰。

「你自己找地方坐吧。」小喬對李小春說。

李小春站在地板上,他的皮鞋在燈光下反著亮光。他抬腿踢走一個沙發座墊。「我還從沒見過你這么傻的老娘們兒,砸自己的東西跟自己過不去,純粹有病。」

「那我還能干什么?」

「你告訴我怎么回事,我收拾他。」

「你別那么可笑了。」小喬躺到厚墊上,李小春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不可笑誰可笑。我整個一個傻x,被人家當出氣筒耍著玩,我他媽的真是可笑到家了。」

「對不起了,不過,你可以不來。」小喬為自己說出的話震驚。

李小春突然撲到小喬身上,一把扯起她,他搖晃她,大聲對她說,「你離開他吧,他不愛你,他不會愛你的,跟我走吧,像從前一樣,我們重新開始,喬喬,你還不懂么?只有我對你是真心的。」

「他已經走了。」小喬說著又要往下躺,但她被李小春緊緊摟進懷里。

「喬喬,噢,喬喬……」李小春在雨點般吻的空隙激動地喚她的小名兒。

他又把她放回到墊子上,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物品,然後他開始急切地脫她的衣服。小喬慵懶地躺著,偶爾配合一下李小春,這讓李小春更加急迫,他相信小喬也想這么干。

小喬不停地想著一件事,把心底的「不」字說出來。在她覺得就要說出來的時候,李小春進入了她,她覺得身體里盪起一團濃霧,湮沒了一切。

當李小春精疲力竭地從她身上下來,仰面躺到她身旁時,她內心尚存的良知正在嚴厲地鞭笞著她的靈魂。「我想你該走了。」她對李小春冷冷地說,她的話像一道刺眼的光,劃過房間的黑暗,直刺李小春的心。他驚疑地撐起身子,看著小喬。

小喬此時寧可傷害李小春,但不想再利用他的感情。她已經覺得自己很卑鄙。「你聽不懂我的話么?我說你該走了,走,離開這兒,滾吧。」

李小春坐起來,扯過小喬,將她的臉拉近自己,「你再說一遍。」

「滾吧。」小喬輕聲說。

李小春想都沒想就把小喬摔到墊子的盡頭,她的後背重重地撞到牆上。劇烈的疼痛反映到她的神經時,她希望自己的骨頭斷了。

「你純粹是個婊子,賤貨。」李小春一邊穿衣服一邊罵。當他穿好衣服之後,看見小喬像貓一樣縮在那兒,憤怒又一次主宰了他,他走到小喬近前,狠狠地踢了小喬一腳,小喬下意識地彎起上身,捂住被踢的腹部。「我c你媽,小喬!」

李小春說完揚長而去。小喬笑了,接著大笑起來。她笑啊笑啊,無法停止。因為李小春的話讓她想起了一個從前聽過的笑話。那笑話說,有個外國人在公共汽車上跟一個中國人吵架。中國人說,c你媽。外國人聽不懂,旁邊一個懂英語的人替他翻譯,他說他c你媽。外國人「噢」了一聲,然後說。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小喬戛然停止了笑聲,房間里仿佛被她剛才笑聲驅散的黑暗又重新聚攏近。她覺得一陣難忍的窒息,好像看見黑暗中有許多閃爍的光點,一個又一個s向她。

她一直沒有打開任何一盞燈,她從床上爬起來,打開熱水器,借著外面街上反s進來的微弱的光洗澡。她用浴刷使勁搓皮膚,直到很疼的時候才罷手。她穿好衣服,找到一把鐵鉗揣進大衣兜里,然後穿鞋,臨出門時她出於習慣伸手去關燈,燈亮了,她嚇了一跳,然後又按一次關上了燈。

她來到大街上,不停駛過去的車輛幾乎都是轎車,其中百分之八十是出租車。因為只有汽車急駛的聲音,街道顯出特別安靜的模樣,仿佛專為難過的人再添幾分曠涼。小喬看著對面即將駛近的車輛,如果第五輛是出租車,她就乘出租車去,否則她走著去。

第五輛是一輛空駛的出租車,停在小喬身邊時,小喬想:一切都是天意。

她只有一次和尹初石一起騎車路過這里,當時尹初石隨手指給小喬那座樓,他說,「我干活就在那幢帶地下室的灰樓里。」小喬知道他朋友的這個暗房在地下室,但不知道哪一個單元。她從第一單元開始敲門。

「請問尹初石在嗎?」

「沒這個人。」

「請問尹初石在嗎?」

「誰?」

「請問尹初石在嗎?」

門開了。

小喬看著站在門旁的尹初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進來吧。」尹初石側身讓開路。

小喬怯生生地從尹初石身邊走進房間,她努力不讓自己的衣服刮到尹初石的身體,好像那樣,尹初石就會發怒,馬上趕走她。她打量著屋里的陳設,簡陋得讓她心疼。她小心地坐到沙發的邊緣。尹初石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

「喝茶么?」尹初石問。

「不,謝謝。」她好像來到一個陌生人家。

尹初石點著一支煙,沒再主動說話。小喬馬上覺得自己有責任再挑起一個話頭兒。

「我以為你能回家吶,這兒太簡陋了。」小喬試探地說。

「是么?我沒回去。」

「我找到幾樣東西,你忘帶的。」小喬在撒謊。

「怎么沒帶來?」尹初石看著小喬膽怯的樣子,又想起在咖啡三角初識的情景。

「這么說,你不想回去了?」

「還能回去么?」尹初石又將煙舉到臉前,小喬努力地想把目光從尹初石的傷痕上挪開,但是這不容易。她於是索性直視那幾道傷痕。

「我能把大衣脫了么?」小喬問。

「隨便。」

小喬脫大衣時,尹初石想走過去擁抱她,他連吸幾口煙,借此驅趕這個念頭。小喬把大衣放到沙發上,尹初石看見衣袋里露出的鐵鉗。他走過去,把鐵鉗拿在手上,問小喬,「是對付我的?」

「這兩天我什么辦法都試過了,沒有你我活不了,請你回來吧。」小喬根本不理會那把鐵鉗。

「什么辦法都試過了?有那么多辦法?」尹初石把鐵鉗扔到小喬的大衣上。

小喬後悔自己說走了嘴。

「你又去找李小春了?」

「沒有。」小喬想了半天,最終才這樣回答。

「是么,也喜歡撒謊了?」尹初石轉過身背對著小喬。

「我要是說去找他了,你就永遠不會回來了。」小喬說。

「也許我們的路到了盡頭。」尹初石轉回身。

小喬伸手奪過尹初石手上的煙頭,迅速地按在自己的左手背上。她眉頭也沒皺一下,跪在地上,「我見他了,跟他睡覺了,然後來找你了,我再也不會見他了。」

尹初石也跪下了,他拉開小喬的右手,扔掉煙頭,他不知道該怎樣對待小喬左手背上的傷口,小喬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她說,「你不用原諒我,但別拋下我。」

尹初石再也受不了,他把小喬緊緊地抱進懷里。心中盈滿了神聖的情感,這情感強烈地沖擊著他:愛不需要原諒,真正的愛本身就是寬容。

尹初石答應小喬三天後回去,他希望他們都能利用這段時間反省一下自己。他最後說,他還是愛她。他將一點煙灰撒到小喬的傷口上。小喬還是不相信尹初石三天後會回去,尹初石拎起自己的攝影包交給小喬,「你先把我的命根子拿回去,這下你相信我不是敷衍你了吧。我想一個人好好想想。」

「順便問一下,你帶著鐵鉗干嘛?」

「我怕路上有壞人。」小喬說。

二十九

是哪一位作家曾經這樣說過:每個人都會在某一短暫的瞬間認識自己……

尹初石在這個溫柔的午後一直努力回憶這位作家的名字。他想這個作家不一定很著名,因為他喜歡讀一些人們不常談論的書。其實這不過是平常的冬日的午後,但尹初石在這個午後找到一種溫柔的感覺,他覺得這是個溫柔的午後,盡管他一直都沒想起那位作家的名字。

下午兩點多他換好衣服,離開地下室住處,馬上感到陽光溫和的擁抱,他感謝老天爺,在他又回小喬家的這一天安排了這么好的天氣,有陽光仿佛就是好兆。

他提著一個旅行包,里面裝著自己的換洗衣服。拎著換洗衣服在大街上轉悠,好像加入了游擊隊。如果再有一次抵抗入侵者的戰爭,他一定會成為一個游擊隊員,因為這一直是他無法放棄的願望。

他走到中心廣場附近,決定先去「男仕發廊」理個發。這是個專門接待男人的發廊,落地門窗雅致華貴,室內陳設一律是淺灰色的冷調子。這個發廊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價格昂貴。尹初石喜歡在這里理發,當然不是因為價格偏高,而是這兒有一個女理發師,尹初石覺得她是個特別的女人,他甚至懷疑過這個女人是機器人。

她個子不高,身體偏瘦,五官端正但不嫵媚。她第一次為尹初石理發時,尹初石就格外注意這個女人了。她的微笑使人感到舒服:既親切又客氣;不卑不亢卻使人信賴,相信她的真誠的笑意發自心底。令尹初石感到奇妙的是,她第九次迎接尹初石的微笑競同第一次一樣,絲毫不為彼此更加熟悉而變得隨便或親密。尹初石在心里對自己說,這是恆定的微笑,將永遠如此。可一個女人怎么能做到這一點呢?尹初石大惑不解。

除了簡短地詢問顧客對發式的要求,她便不再說什么,精神集中地擺弄頭發,臉上的表情松弛淡然。有時尹初石等候著,發現有的顧客也和他一樣主動詢問一些與理發無關的事,她都回答得既溫和又簡短,很快就使對方打消聊天的念頭,而把感受集中在她的雙手上。尹初石覺得把腦袋交給這個女人的雙手,是種享受。無論洗發還是擦干,她從不會弄疼你。她的動作迅捷有力,可是當她的雙手將力量作用到你的頭上時,除了用力你還能感到幾分絕不纏綿的輕柔。也許上帝只賦予這個女人一種天賦,那就是把握分寸。尹初石想,一個能夠把握分寸,不,是總能把握分寸的女人,魅力也將永存。他曾經問過自己是不是愛上這個女人了,但他馬上做出了否定回答。他不可能愛上這樣一個女人,但他會對她著迷很久很久。他想,只要這個發廊存在,只要這個女理發師在這兒工作(根據她的外表,尹初石估計她至少可以為這個發廊繼續工作二十五年),只要他有足夠的錢,他不會去別的地方理發。他的頭發屬於這個女人,但他絕不會勾引她,一次也不會。他在第四次理發時就這么決定了。

尹初石跟著這個女理發師去洗頭。當她用干燥的大毛巾從他耳旁伸過來,為他擦去眼睛四周的水和洗發y的泡沫,然後兩手按住毛巾向上一兜,裹住尹初石濕漉漉的頭發時,尹初石睜開眼睛從側面的鏡子中看見自己的頭發包在淺黃色的干爽的毛巾中,接受著女理發師的揉搓,頓時對自己的生活生出幾分滿意。理完發回到小喬那里,按部就班心平氣和地處理最後的事情——離婚,還能發生什么更壞的事情嗎?他跟著理發師回到椅子上,通過鏡子他發現廣場外側有一輛無軌電車拋錨了。他想,他的生活也許不像他想的那樣可怕,因為它差不多是糟糕到極限了,不會更糟。想到這兒他對鏡子微笑一下,發生這么多事,他終於挺過來了。他是這么想的。女理發師終於對他鏡中的微笑做出了回答,「今天天氣很好。」她說。

離開理發店,尹初石精神抖擻,他看看表還有時間,決定再走幾個街區,再乘車。他離開中心廣場的環形路,拐進一條小街,小街上是高干住宅區,格外幽靜,是鬧市中的一片靜土。從一幢幢洋房的圍牆下走過時,尹初石想,女人會不會都有過這樣的願望,有朝一日通過婚姻住到這樣的房子里來。

走到小街的盡頭,尹初石發現自己離家很近了。他在路邊站了一小會兒,突然覺得今天的一切都有點怪。他的好心情來得突然,他莫名其妙地回憶起從前記住的一句話,但又想不起說這句話的作家作品。他沒想回家,卻走到離家不遠的地方……

尹初石掏出煙,點著一支,同樣突然地決定回家取幾個反轉膠卷兒。他路過電話亭時趕走了事先打個電話的念頭,他要回自己的家,用不著跟任何人打招呼。王一男朋友的出現,使尹初石在許多方面理直氣壯起來。他不再像開始那樣覺得歉疚。當尹初石再一次望見那幢灰色的居民樓時,心情重新好起來。他真的有些想念這里了。

任何人都不能發現命運正牽著自己的手。尹初石在開門之前敲門的舉動絕非出於情願,他一直以為這是一個人最基本的修養。沒有回答,他用鑰匙打開房門。廳里靜靜的,有股幾天沒打掃過的陳舊氣味。卧室的門和冰箱的門都緊閉著。小約的房門欠著縫隙,仿佛這意味著主人不在。尹初石沒有脫鞋,徑直走到冰箱跟前,取出五個膠卷,放進旅行包里。然後他在卧室門前站了幾秒鍾,輕輕推開了卧室的門。他被看到的景象驚呆了。

王一躺在床上。床邊靠近他這側放著兩把吃飯時坐的木椅。木椅上分別放著電飯鍋和暖瓶。暖瓶旁邊有水杯、麥r精、豆奶粉。靠近窗戶那側床邊放了兩個小木凳,一個木凳上放著洗臉盆,臉盆里有半盆清水;另一個木凳上放著毛巾和香皂。床頭櫃上放著飯盒,尹初石看見筷子里一半外一半地c在飯盒里。

尹初石脫了鞋,走近王一,王一無言地看著丈夫。王一沒有任何表情,她看著尹初石,目光絲毫無意躲閃,好像丈夫三分鍾前才出去,只不過現在又回來了。

「你怎么了?」尹初石問得很懇切,他從王一過於平靜的臉上猜到,她一定在極度的痛苦中掙扎過,並且悟到了一些東西,否則不會有這樣的表情。

「我病了。」王一回答時稍稍笑了一下。她的笑容仿佛是憂傷樂段的一個不和諧音,一閃即逝。

尹初石不知道該從哪兒靠近那張床。躺在床上的王一,圍在床旁的東西,讓他想起靈堂中躺在一堆假花中的死者。他馬上驅走這個印象,坐到床腳,他的手下意識地搭在王一的被上,他覺得這房間的氛圍十分壓抑。

「到底怎么了?」

「我病了。」王一又一次回答時沒再笑。

尹初石突然明白了王一的病是什么,他站起來,靠著衣櫃站著,接著他又為自己唐突的反應難過。雖然這是一個男人發現自己妻子因為別的男人做流產手術時的正常反應。他看一眼王一,希望她沒有察覺他剛才的變比。

王一的目光看著別處,一張平靜的臉十分潔白。

「他呢?」尹初石問。

「我沒讓他來。」

「誰照顧你?」

「我自己。」王一沒說吳曼下班後會過來替她料理一下,她不願尹初石誤解吳曼,以為吳曼在起推波助瀾的作用。

「懂了。」尹初召走過去,伸手掀開電飯鍋的蓋子,里面是粘乎乎的小米粥,他看一眼王一,王一的目光勇敢地迎向他,但沒有任何鋒芒。尹初石輕輕蓋上飯鍋,十三年夫妻,他能馬上從王一自然但不自艾的目光中明白,她要懲罰自己,甚至不放過任何自我折磨的機會。

「回來取東西?」王一問。

「不。」尹初石說完端起電飯鍋,「我在小約房間睡一晚,沒地方去了。行么?」他一邊問一邊朝外走,並不想聽到回答。

尹初石將粘成一塊的小米粥倒進馬桶時,想起了那位作家的名字,他叫米克勒。就在接下來的這個瞬間里,他對自己感到陌生,「為什么要留下來?我是不是太不男人了?」他抬頭看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剛理過的頭發整潔清爽,先看看冰箱里是不是能找到一只j,別的以後再說。

尹初石將冰箱中的凍j放進微波爐中解凍,他想起王一上一次做流產手術,特意囑咐他買凍j。她說凍j吃著安全,因為細菌都給凍死了。尹初石回到卧室取走暖瓶,他說,「我先不過來,你睡會兒吧。要喝水就喊我。現在我要用暖瓶。」

「你在干什么?」王一警惕地問。

「我中午沒吃飯,想做點吃的。」尹初石離開卧室,隨手將房門關緊。

他來到廚房,等待微波爐那聲清脆的鈴聲。他拿起門旁的電話,給小喬打了電話,可是沒人接。他想,小喬一定是出門采購去了。說好了晚飯時回去,小喬會准備許多吃的。想到這兒,尹初石不安了。他取出化凍的j,用溫水洗凈,斬成小塊,放進砂鍋煮上。忙完這一切點上一支煙時,尹初石還是決定留下來,他要向小喬解釋,但不必現在。他相信小喬也是一個善良的女人,理解他的所為不會十分困難。眼下耽誤一頓美餐,的確遺憾,不過,他覺得他和小喬還有許多許多時間在一起,共進晚餐,化解矛盾。

當夕陽留戀地離開窗口,離開建築,離開高聳的枯枝時,尹初石站在女兒房間的窗前,他已經聞到j湯的氣味。從前的往事像蝌蚪一樣凌亂地躍進他的思緒中。與王一似乎無法更改的結局,讓他開始珍視這些回憶,而不是抵擋。

尹初石將煮好的j湯盛進大碗里,用湯匙撇去上面的浮油。他想讓j湯涼涼,於是又給小喬撥了電話,依舊是電話記錄器看家。他只好留言,「我有事晚一點回去,對不起了,喬喬,詳細的我們見面再談。」尹初石沒有想到,小喬此時正在他臨時住處的門外用力敲門,因為她已經拿到他們合作的那本風光攝影集的樣本。小喬為了慶祝想出一個浪漫的主意,她要和尹初石一起去300多米高的電視塔餐廳,俯瞰城市共進晚餐。

尹初石端著j湯又一次走進卧室時,王一的表情起了巨大的變化:她很吃驚,好像尹初石能給她端來一碗j湯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同時,她的表情里也有幾分「恐懼」,一種擔心自己在丈夫面前軟下來的恐懼。

「我燉了一只j,你可以順便喝碗湯。」尹初石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使它聽上去不那么關切。他把j湯放到床頭櫃上時,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的舉動,老天在上,他並不想感動什么人。看王一的表情,他擔心王一誤解。其實,即使他只是一個鄰居,也會幫忙的。

王一端過j湯,小心不讓它濺出來。她雙手捧著湯碗放到被上。她低著頭盯著j湯上浮動著的油珠兒。尹初石感到疲憊,靠牆坐到地毯上。

王一一口一口地喝著j湯。她盡力不使自己下咽時發出「咕咚」的聲音,但事與願違,她每次咽下j湯時,都發出了很大的響聲,直到最後一口。她把空碗還放在被上,淚水嘩嘩汩汩地流了下來。

她還是誤解了,尹初石失望地想。女人太容易被感動,所以她們才是最倒霉的群體。他尤其為王一感到擔憂,在情場,她不過是個幼稚的女中學生,盡管她總是顯出持重老成的樣子。

「還要么?」尹初石不想理睬王一的眼淚,盡管心里也不好過,他還是不希望王一面對他的時候感傷。

「你不該對我這么好。」王一哭著說。

「得了,你別犯幼稚病了,一碗j湯你就這樣,將來還不定吃多大虧呢。現在的男人個個都是消滅理想主義的好殺手。」尹初石掏出煙,想想又放回去。

「你抽吧。」王一擦眼淚,「沒關系。」

尹初石點上煙,狠吸一口,他覺得自己剛才做出的留下的決定至少是不明智的,不管出於什么動機。「我想我得走了。」尹初石站起來,「我還有個約會。」他走到床前,從王一手上拿過湯碗,他看見王一的眼睛又紅又腫,她一個人的時候肯定哭過許多次,他想。

這時,電話鈴響了。尹初石出於十幾年來的習慣,順手抓起聽筒。

「喂?」

「尹初石?是你呀!這可真是天意。我是吳曼。」

「聽出來了。」

「這么說你都看見都知道了?」吳曼問。

尹初石沒有回答。

「不說話就是默認。我這件事就拜托你了。老尹,我讓你幫忙,可不是因為你是王一的丈夫,誰不碰到倒霉的事?你說吶?」

「你說。」尹初石有些不耐煩吳曼的瑣碎。

「我今天臨時替別人夜班,回不去了。你留下怎么樣?」

「有這必要么?」

「當然,不是侍候她,不過晚上有個人在會讓她情緒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