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充滿重復機械單調的水滴聲,不急不緩,徐徐而下,夾雜著深冷的寒氣。
李叔,站在門口躊躇了一會,他不知道,此刻紀嘉佳到這里做什么,但實際情況是,四面都有牆,除了一個小小的窗戶,一扇門之外,他再也進不去。
說這是一件拋棄的小屋,更准確的描述,它的結構更像一間密室。
他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四處都是雜草,還不及人的小腿肚,顯然是不能藏身的。
就在他繞著房子,打算再做計較時,發現地上有廢棄的磚頭,撿起,又小心翼翼的墊著,慢慢爬到窗戶的高度,瞄了一眼屋子里面。
他仰著頭,對雙一雙全是黑漆漆眼珠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冷清而森冷的光。
他已經年逾四十,見過不少大場面,可卻是頭一次面對一雙眼睛時就驚出一聲冷汗,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心下一凜,腳快速的蹬著,慌忙之中卻蹬到一塊牆面上凹凸的一塊。
他順勢而上,他耳朵緊緊的貼著牆壁,腦海里始終忘不掉那雙眼睛——那雙漆黑的瞳孔沒一絲光亮,他有些驚疑不定,那個人有沒有看到他。
他的注意力全在那雙眼睛上,完全忘卻了那雙眼睛的主人是個什么般的模樣。
——「你真的想好了嗎?」
蒼老嘶啞的聲音響起,如同一張漏風的鍾鼓皮,隨風凌亂。
他嚇了一跳,雙腿使了力氣,踩著幾塊凸起的石頭打算從窗戶旁邊繞過去,仰頭發現屋頂似乎有些高。
他走近了瞧一眼,發現是個煙砼。
「我知道。」
年輕的女聲,聲音冷冷的,強做平靜,還是聽得出來有明顯壓抑的顫抖。
他認得出來,這是紀嘉佳的聲音。
他站在屋頂上,透過長長的煙砼,可以從上往下,窺出里面的風景。
果然不出他所料,里屋端坐著的女人,正是紀嘉佳,臉色是難得的蒼白,穿著一襲黑色的大氅,嘴唇塗的紅紅的,眼神呆滯又執拗。
旁邊站著一個老嫗,黑色的風衣曳地,背對著李叔,他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只聽到她用嘶啞而古老神秘的語調,緩緩:「你想要我用蠱術幫你,我最後總要提醒你,這方法實在凶險,且未必有用,若是不成——你身體里的蟲,會吸取你的精血,萬一處理不好,興許會有生命危險。」
她突然凄慘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一份絕美哀傷的美感——「你說的我都知道,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日是最後一天,我不能功虧一簣,我沒有時間等了。」
說著,她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一滴眼淚順著臉龐而下,顫抖的聲音,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若是有別的辦法,我何至於這樣,我真的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娶別人,更沒辦法做到什么都不做,我在想,這個人,要是這輩子不屬於,那我還不如死掉算了,沒有他的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眼睛時,顫抖的聲音,逐漸平靜下來。
老嫗轉過頭,這時李叔才看得清,她啃哇哇不平的臉上,有一半血肉模糊,可那雙手卻纖細柔美的異常。
雙手以奇異姿勢扭著一團。
她彎著腰,長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