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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釋放的青春 未知 6029 字 2021-01-02

,可我的每根神經都在告訴我,我在離我們住房不到一千米的花溪里泊著。我根本無法忘記邵美在我的想像和願望之間搖擺。

除了看邵美畫畫,這半年幾乎沒有能讓我集中精力的東西。包括她面紅耳赤地和我爭論「我們承受,我們拒絕」。我坐在圓凳上,很難統一我的觀點。明明舉一大堆例子是為證明人所特有的拒絕性,結論卻落到邵美認定的承受上。爭論下來,我自己感覺到了累和索然。一般情況下理智只承認看得見的東西。邵美的左手總是霸道地叉在腰間,她常常把握筆的手伸得很遠。光線不太好的時候,筆一丟她就不干了。牆上的畫,我天天看都一個樣。可是我已經習慣了她的筆尖離開牆壁的一剎那,習慣了她微微側開身子讓窗外的光充分照進來,習慣透過她的背影去看待她不易覺察的微笑和不安。我真希望時間永遠死亡在我們的住房。可是水漫過我的唇我的眼瞼,我不得不另外換一個姿勢。

夜,一如從前。

我仿佛看見邵美坐在岸上。

承受和拒絕以外,我們還討論什么呢?我努力地想,蒼老的秋天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過去了,初冬的星光遠遠地游盪著。我真想悄悄地滑進水底去,就這樣不了了之地結束我們的愛情。我清楚記得抱著浴巾走出住房時,我還有意無意地多看了一眼。雖然門關著,門後邊還有門簾,可我想看見的我還是看得見。

大雨過後,狼狽的城市又恢復了氣定神閑的往日風貌,高樓大廈經過了風雨的洗禮,越發俊秀挺拔了。

院里組織了一次計算機的跨地交流競賽,我過五關斬六將,成為前往成都的參賽代表,和我一同被選中的還有林培。邵美聽到這消息自然高興,又要給我壯行,特意准許我陪她喝兩杯。她端起酒杯又不喝,再三警告我,成都的野花不要采。我頻頻點頭說:我不采,我不采,我保證不采。

若不是天意安排我去成都參加競賽活動,我真的沒想過要和少梅見面,或者說是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的願望。到成都的第一天晚上,林培和帶隊的老師都在身邊,我沒有絲毫的機會。特別是林培,就是邵美安c在我身邊的一個卧底,自從上次東窗事發後,我向天發誓: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朋友林培。

9月25日,上午比賽就結束了,我輕松地為西南大學爭得了榮譽。帶隊的老師對我刮目相看,激動地說了不少好聽話。下午宣布我們可以自由活動,26日返校。這對我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我想,我馬上就可以給少梅打電話了,我們就要見面了。我極力地想,這次「邂逅」會是個什么樣子?她,會是個什么樣子?是那張相片中的美麗而神秘的女孩嗎?

整天被邵美管著,被林培盯著,我根本就沒有事先給少梅打電話通知的機會。不過也好,我也想給她一個驚喜,我想像不出她突然看到我出現在她面前的表情。

中午川大的老師請我們吃飯,我已經身在曹營心在漢了,給帶隊老師打了聲招呼,說要會一個小學同學,就不用吃飯了。出了酒店大門,我正抖擻起精神准備給少梅打電話,卻發現林培追了出來。

「你出來干什么?」我盯著林培的眼睛。

「你在成都還有小學同學?」林培躲閃著我的目光。

「有啊,小學沒上完他就轉學了,家也搬到了成都。」我耐心地編著謊。

無處釋放的青春第一部分(26)

「扯淡吧,小學沒讀完就走了,多大一點啊,他還記得你嗎?」

「你滾回去,管你什么事,你是不是聽誰的指示,專門來查崗的?」我惡狠狠地凶著林培,他終於有點畏縮,轉身跑回了酒店。

有點餓了,我想少梅應該請我美美地吃一頓才對。我給她撥電話,但總是占線。兩分鍾後,終於接通了。

「喂,少梅,你猜我現在在哪兒?」我顯得很平靜地問她,心卻跳得快了起來。

她遲疑了一會,驚訝地問:「難道你在成都?」

「這次我可是特意來看你的。」我想像著她吃驚而喜悅的樣子,自然就先笑了。

「可,可是我現在在重慶呀!」

「……」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恍恍惚惚地,只能聽她在那頭說了。

「正好要去重慶采購,今天早上我飛過來的,本來想去看看你呢,可是……」她也在解釋,「剛才一直給你撥電話,老是占線,真是巧了。」

我鎮定了一下,勉強笑了笑說:「見你一面可真難。」

「也許,還是不見的好。」停頓片刻,接著她又輕快地說,「就不嚇你了,好了,你自己到處走走吧,成都怎么樣?讓你很失望吧,呵呵。」

我心里說,是夠讓我失望的,這座沒有你的城市。掛斷了電話,我心里空盪盪地回到酒店,他們還在等著上菜,我沒有說話就坐了下來。老師問我怎么這么快就見過了?我有點不悅,勉強露出笑容說,因為對這里不熟悉找不到人。我看出林培竊笑的表情,恨得咬牙切齒。

返回重慶時,列車車廂里人很少,我獨自躺在長椅上聽mp3,很和緩的音樂在耳邊游盪,我閉上眼,落入了一種亦夢亦幻的境界。

我決心離開你。你冰冷的言語在耳邊回響,讓我心脈撕裂。我甩甩頭,試圖把它們丟掉,可它們卻執著地跟隨在身後遲遲不願離開。原來,你也可以讓我的世界雪崩,痛得讓我說不出話來。想著想著,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眼前一片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見了!我是不是瞎了?我問自己。

回到成都,林培揶揄我,他說他知道我興沖沖奔向成都的真實目的,我攥緊拳在他眼前揮舞著,示意他閉嘴。

國慶節長假開始了。我計劃和邵美打算去哪里度假,她卻說長假是有錢人的日子,我們這些窮學生也就攤上個能睡幾天安穩覺的便宜,長不長假的與我們沒關系,去哪里都是窮,與其花著生活費去受罪,還不如不去。

聽說同學大鵬准備實施一個「集體營養確保計劃」,早上迫不及待地邀請我們過去。

推開七號宿舍的門,大鵬精彩地如下分派著。

「就這樣定:林培和桑格卓力瓦負責打飯拎開水。曉磊耐心好,菜由他洗。大鵬掌勺。我會精打細算,伙食費歸我管。」

「喲,邵美,你是哪股風吹來的呀?屈尊寒舍,蓬蓽生輝。」桑格卓力瓦搶到門邊來。字正腔圓,果然不愧為一室之長。

讓邵美坐上我當初睡的鐵床,她接過大鵬遞過的茶吹了吹說:「快計劃你們的,省得哪次來你們宿舍都空坐。」

「你是永遠的客人,要不,請看現實的。」這個桑格卓力瓦,邵美一向贊不絕口,他時常侃蒙古包,獻哈達,唱王洛賓的歌給她聽,上次邵美生日他醉酒,狂言十二歲時他就喝過最烈的酒,騎過最快的馬……

在舞廳彈了大半個學期貝斯,半個歌手也沒追到手的曉磊翻起身咧嘴直笑:「這可是大鵬你自己說的,一百二十塊,沒吃的找你!哈,休想二兩飯小半塊霉豆腐就打發我,你說的,天天有r吃。雨桓作證,雨桓作證。」

大家轟笑起來,三餐不繼的日子結束在望,這可比年考萬不萬歲還要實在。

「派個弟兄拎兩瓶『二鍋頭』炒幾個菜。雨桓他們難得來。」青皮寡臉的林培摸著枕套說,「還藏有三十二塊錢。干脆趙強去打點,反正今天是你值日。」

無處釋放的青春第一部分(27)

「這孬種,前幾天就哼沒錢,跟著我吃……」趙強一急,盤腿坐在被子上亂罵。

「小家子氣不斷一天,趙強就不會好一天。」林培睜直眼,「上個月佳佳她要我幫她買許國璋英語,你沒見我戒了半個多月的煙?」

趙強傻笑著,下床拖了鞋,接過錢,笑咪咪地討好邵美:「我的親姐姐,你喝『愛吃醋』還是『椰風擋不住』?」

「『椰風擋不住』。」邵美笑道,「快去快回,姐姐晚上還有課。」

趙強走後,大鵬又扯開嗓子:「只是桑格卓力瓦,他這個北方佬,不准喝酒。他醉了,亂舞,敲鍋砸瓶的,這還了得?」

「喝他的,喝他的。騎士不喝酒還叫騎士?」曉磊干笑道。

「損壞東西照賠。這是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所規定的。大家都是知識分子,丑話先行。」大鵬說。

「喝酒的人,每天多交一塊錢。作為宿舍的風險金,保衛科過問。好歹有孝敬。」大鵬在蚊帳里吼。

「也別定得這么死。人家喝酒是自個兒掏錢。」邵美笑吟吟地c腔。

「吃煙喝酒各人隨意。」大鵬來勁了。

「我們最好錯開食堂開飯時間,一家大小,安安心心吃。」桑格卓力瓦說。

「和食堂同步開飯好——否則其他宿舍來混飯吃不好說。」大鵬人無遠慮卻有近憂。

「同時開飯,亞楠他們肯定來夾菜吃。林培撈不到r,要亂來的。」大鵬憂心忡忡。

「他小歸小,也不要一味由他。」我打著圓場。

「這是小事,凡是能吃的,都給鎖好。肯定有人要偷嘴——我那兩大罐燕窩,唉,兩大罐呀。」曉磊一臉苦相。

「鎖是辦法。就是怕餿。宿舍里人多氣雜。」

「再說耗子也不能等閑視之。」

「干脆養貓。」

「與其養貓不如養只老母j。我家就是靠母j發的。」大鵬眉開眼笑,「每天早上還可煮荷包蛋吃。媽呀,像住在家里。」

「涼拌三絲、油炸花生、西湖大排、芹菜牛r、紅星二鍋頭駕到!」門被推開,趙強油口油嘴。

「第一杯,願大鵬持家有方,月月有余。」

「第二杯,願林培的媳婦不再對英語感興趣。」

「別慌別慌,還有各人三朋四友來咋辦?」大鵬道。

「每餐多交兩塊錢。」

「喝酒就喝酒,窮計較什么?」

「一次有三個或三個以上食客的,當事人不准跟著吃。」

「女朋友下訪算不算?」

「算。咋不算?」

「別那么細氣。傳出去掃你們的臉。女朋友單槍匹馬,加兩塊,帶有陪食女,一分不加。」

「雨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死活我們還得在學校找個戀愛玩玩。」

端著酒杯,我們都在為明天不餓肚子輕輕地一飲而盡。

因為貪杯,邵美醉得路都走不好了。將她攙扶回來放在床上,輕輕地替她蓋好被子。看著她臉蛋紅撲撲的,輕輕地吻了吻她。她睡著了,睫毛依然微微地向上翹,又濃又密。我用手掠過她臉,她臉上的每一個輪廓是那樣的熟悉與陌生。我輕輕地,怕打擾她的清夢。邵美,我是不是很乖?

還是忘不了失望的成都之行。更確切地說,我好像發現少梅總有什么事情瞞著我,這種若即若離的情感,讓我摸不著頭緒。來到電腦旁,迅速上線,手指飛快地擊打著鍵盤,心情還駐留在昨天的失落中。

少梅:

你好。

認識你快三個月了,有快樂也有憂傷。我想將要離開這虛幻而又充滿誘惑的網絡。至今想起我們的相識本身就充滿奇妙,你知道嗎?我要告訴你,我真的愛過你。可是我恰恰忘記了,網絡並不是一個與現實隔絕的聖地,我真的開始怕了。

也許我對愛的理解還很膚淺,我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學生,在內心的最深處,我清楚地知道,我遠不是那種豁達、那種灑脫、那種無欲無求的人。

無處釋放的青春第一部分(28)

如果說經過了這么多年的歷練我有什么收獲的話,我不敢說我真正地成熟了,至少在感情方面,我的的確確地看到了自己的幼稚。

你呢,我從未謀面也許永遠都不會謀面的女孩,就像躲閃在我夢里的天使精靈一樣,牽引出我的笑,牽引出我埋藏許久的傷和痛,牽引出我隱約的期望,也牽引出我的迷茫。你用一種很神秘的力量牽引著我,把所有贊美之詞加在你的身上我都覺得是很自然的事情。在電話中,你親切的聲音讓我幻想我真的是有了可以牽掛可以愛戀的女友了,幻想可以真的去成都見到你,可以在現實中像網上那樣隨意而自然地交談說笑,可是你讓我失望了。

我以為找到了可以讓我去洗滌心靈的一方凈土,可以讓我把壓抑在現實中的也是最真實的情緒無所顧忌地表白出來,就像大家常說的那樣,找一個寄托。可另一方面,我知道,也許我正在毀滅這種好不容易得到的寄托。性格的弱點以及交織著現實情感的幻想正在漸漸地撕裂著網絡和這種單純。

很難想像,在你更確切地知道與你天天交談的網友其實是個逐漸膨脹了私欲的家伙的時候,你還會如當初那般的快樂?也許,你會感覺到一種難耐的壓力,也許你會突然覺得失望。我想,這些,所有的這些,都不是你的初衷,也不是我所期望的。我想,這就是我的一段網絡情緣,在你還能感覺到它是美好的時候,我走了出來,但願這些日子我帶給你的是真正的快樂,但願你會像我一樣,記著這段非常美麗的時光。

我很羨慕那些手捧著鮮紅的玫瑰,牽著女友的手,幸福掛滿笑臉的男孩,很想在這一天,把我的愛意送給我愛的女孩,可是我知道,我不會再幻想那么一天。

如果我帶給了你什么不快,請你忘記,如果我真的給過你快樂,那么你會記得,曾經夢里見過你的雨桓。網絡不是我真正的人生,也不會再讓我有什么寄托,我高興的是認識了你,體會到了許久以來淡忘了的幸福,可也更加清晰地暴露了自己情感的弱點。好在我懂了,好在我還沒有傷害到美好的你,好在時間僅僅就這么兩個月。

我會暫時告別網絡,也許會離開很久,也許還會回來,可我不再是雨桓,雨桓留給了你,留給了這段美好的日子。也許,這樣的結果才是最好的。

衷心地祝福你,少梅,願你永遠幸福,永遠快樂!

如果有緣,我還會在夢里見到你的,看到你楚楚動人的美麗。

雨桓

進程條緩緩地延伸著,信發送了出去。

忽然覺得一陣釋然,或者還帶些悲壯的色彩,好像自己做了一件頗值得榮耀的事情,而事情的結果,足以讓我不落俗套,我居然狡猾地想笑一笑,是笑自己笨拙的小伎倆,以及可憐的一點點善良。

生在風雨交加的日子

我珍惜每一個溫暖的春天

為花兒采一些久旱中的露水

為草兒帶去蕭瑟中的繽紛

我感恩花草與我為伴

我為彼此的情感付出了所有

風和日麗的日子

花兒背叛了我草兒騙了我

我的雙翅在雨季中折斷

我是孤獨的影子——

張思穎手段極好,也不知道用什么辦法,竟然和一直都在痛恨她的邵美成了好朋友。

「雨桓,我臉瘦,身子還是豐滿的。張思穎說民間稱這種現象叫強盜r,真不?」邵美問我。那雙灼熱的眼中不禁露了一絲蒼桑。

「真。」我上下打量著她。

「但我體型長不好。馬麗那身材真是沒說的。」

「沒仔細看過。」我無所謂地搖頭。

「我們院有個老師是色鬼。」邵美突然說。

「我們院有三個。」我目光肯定地說。

「他們追班上的女生嗎?」邵美傻傻地問我。

「沒有。人到四十多歲,多半有色心無色膽。」我笑道。

「吹牛。養情婦的多是四十不惑的家伙。」邵美不屑。

無處釋放的青春第一部分(29)

「那是少數。」我看著她的眼睛。

「少數?蔚然的小說怎么獲獎的?她宣稱小說的中心思想是二十一世紀的情婦比妻子多。」邵美笑著說。

「聽她嘩眾取寵。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吃飽了飯找不到事做也沒這么泛濫。」

「你沒聽說意大利換妻成風。保不准還要修憲。」邵美回頭看著我。

「沒聽說。」我疑惑地搖頭。

「聽說去年杜鵑花節有美國佬去你們家鄉?」她愣了,傻傻地問。

「俄勒岡州的布匹商,又不是白宮。」我笑著說。

「我表舅也在俄勒岡州。」邵美得意起來。

「錢多不?」我看著她問。

「你以為年輕人個個都像楊致遠?」邵美斜著眼問我。

「腰纏十貫?那睡吧睡吧。明早是系主任的課,我也不想攀這門遠親。」

「他沒收的書還沒還給你?」邵美突然問。

「可能他的女人沒看完,聽說那女人會寫詩呢。」我說。

「《白鹿原》究竟如何,我記得它開篇鬼兮兮的。」邵美的話真多。

「如果寫一半可以不朽。」我懶散地說。

拾壹

下午兩節課我沒去教室,躲在家里准備上網,是想避過邵美看看有沒有少梅的信。還沒打開信箱,我的手機響了,卻是少梅。

「嗨,雨桓,這兩天沒給你打電話,著急了吧,呵呵。」她的聲音很清亮,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沒見到我,很失望吧,其實,說不定見了面,會更失望的……」

「喂,你怎么不說話呀?在聽嗎?」她在不停地叫。

「你,收到我的信了嗎?」我問她。

「什么信?我剛回來,還沒開機呢,呵呵。」我略停頓了一會,鄭重其事地說,「那,你先看信吧,我等著你來教訓我……」

她被我逗樂了:「我憑什么教訓你,呵呵……不過,我倒真要看看你寫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