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火瓢蟲(2 / 2)

忽然,從王工被焚燒後剩下的灰燼中,飛出一個藍色的火球,它面對著眾人懸停在半空,似乎是在選擇下一個目標,它的速度奇快無比,在它的攻擊范圍以內,任何人都沒把握能逃得脫。空氣中傳來一陣輕微的振動聲,是這只古怪瓢蟲抖動翅膀飛行所發出的聲音。

現在小分隊已經失去了三個人,都是最主要的成員,作為領隊的指導員,還有兩名工程師都犧牲了,剩下的兩名工程師,一位是測繪員洛寧,還有一位是上海地勘院的劉工,看來這次的任務是無法完成了。

指導員不在了,士兵們心里少了主心骨,但是幾乎所有人在面對這團妖異的藍色火球時,心中都產生了相同的想法:寧願被雪崩活埋,也絕不想被這鬼東西活活地燒成灰。

有幾名沉不住氣的戰士已經舉槍瞄准了半空中的瓢蟲,二班長突然搶上一步對大家說道:同志們,指導員犧牲咧,現在俺是隊長咧俺命令你們全都得給俺活著回去中不中咧

我明白了二班長想做什么,他是想犧牲自己給其他人撤離爭取一點寶貴的時間。我拉住他的胳膊哽咽道:不中,你又不是黨員,憑啥你去咧要去俺去。

二班長一把推開我的手:你個小胡,你連團員都不是咧。俺讓你別學俺說話,你咋個就不聽咧。話音未落,他已經頭也不回地沖向了那團懸在空中的火球。

二班長剛沖出去兩步就停了下來,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幅不可思議的情景,那只散發著火焰的古怪瓢蟲,由一只分身成了三只,每一只都同原來的那只大小一樣。

三個藍色火球中的一個直撲二班長,另外的兩個像閃電一樣鑽進了人群,包括二班長在內,還有炊事員老趙、通信員小林三個人被火球擊中,全身都燃燒了起來,他們同時發出了慘烈的叫聲,在地上扭動掙扎,想滾動壓滅身上的大火。

恐怖的事情發生了,由於剛才面對火球的時候,士兵們緊張過度,已經全部把槍械的保險栓打開,彈倉中滿滿的子彈都頂上了膛。

通信兵小林只有十六歲,他缺乏指導員和二班長面對死亡的勇氣和心理承受力,惡魔般的烈火燒去了他的理智。在被烈焰嘶咬的痛苦下,他手中的半自動步槍走火了,答答答答,又有三名戰友被他射出的流彈擊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事情向著最惡劣的方向發展了,指導員寧可自殺也不肯讓我們開槍,可最後槍還是響了。被奇怪的火蟲攻擊雖然可怕,但雪崩發生就意味著滅頂之災,小分隊的成員,有一個算一個,誰也活不了。在大冰川下的山谷,大喊大叫也許只有三成的概率引發雪崩,但是槍聲,百分之二百地會帶來最可怕的後果。

見到神智不清的小林步槍走火,流彈亂飛誤殺了三個戰友,我來不及多想,一咬牙關,端起手中的步槍三個點射,擊倒了在火中痛苦掙扎的小林、二班長和老趙。

步槍子彈的出膛聲在山谷中回響,由於山谷很狹窄,再加上大冰川鏡面一樣的冰壁,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大音箱,槍聲、喊叫聲、哭泣聲在山谷中擊起一波又一波的回聲,久久不絕。

我一時間還沒有從親手射殺自己戰友的痛苦中解脫出來,滿腦子都是他們生前的音容笑貌,忽然覺得頭上一涼,才回過神來,用手摸了一下,原來是一片雪花落在我的額頭。

太陽掛在天空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這時候不可能下雪。我心里咯噔一沉,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終於雪崩了。

這時在三個死去戰友還在燃燒的屍體上,各飛起一個藍色火球。此時此刻已經不用再對開槍有所顧忌了,尕娃的槍法是小分隊成員中最准的,他端起步槍,瞄也不瞄,抬手就是三槍,每一槍都正中火球的中心,里面的瓢蟲遠沒有子彈的口徑大,蟲身整個都給子彈打沒了,火焰也隨之消失。

經過這一番短暫而又殘酷的沖突,我們班八個士兵,加上二班長、指導員一共十個人,現在還活著的只剩下我和大個子、尕娃三個士兵,再有就是劉工和洛寧兩個知識分子。

頭頂上落下的雪沫越來越多,天空中傳來轟隆隆的響聲,整個山谷都在震動,我抬起頭向上望了一眼,上面的雪板卷起了風暴,就像是白色的大海嘯,鋪天蓋地地向我們滾下來。

大個子拉了我一把,叫道:老胡媽拉個巴子的,都這時候了你還看啥玩意兒啊,趕緊撂吧

我們的位置是處於山谷中間,雪崩肯定會把整個山谷都填平,根本就沒地方可跑,但是到了這生死關頭,人類總是會出於本能地要做最後一次掙扎。

洛寧早已被嚇得昏倒在地,大個子把她扛到肩膀上,我和尕娃兩個人連拉帶拽地拖著劉工,往大冰川的對面跑去,指望著能在雪崩落下來之前,爬到對面稍微高一些的山坡上,去爭取這最後的一線生機。

在最絕望的時刻,我們也沒有扔掉手中的槍,槍是軍人生命的一部分,扔掉槍就意味著扔掉了軍人的榮譽。但是別的東西都顧不上了,各種設備都扔掉不管,想把身上的背包解開扔掉,但是匆忙之中也來不及了,五個幸存者互相拉扯著狂奔。

那雪崩來得實在太快,排山倒海席卷而來,山谷一時間地動山搖。

我以前聽人說起過雪崩的情形,但是萬萬沒有想象到,天地間竟有如此威力的銀色巨浪,這一下人人心如死灰,就算再多長兩條腿也跑不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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