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2 / 2)

逆俠 閑來無事 5723 字 2021-01-02

一個坐得比較遠的人發話了。

「我的提議嘛,就是由我們來幫忙蕭顥,聯絡武林中的其他門派……」

聽到何東英這么一說,我忍不住暗叫不妙:何東英這些武林前輩,每個人在江湖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是他們真的代替我去找其他白道門派求援,只怕那些白道門派看在他們的面子上,真的就會答應協助:如此一來,嶽麓劍派這邊的聲勢也會增加,萬一他們提出要攻打太陰神教來為呂晉嶽復仇,我就不能用「太陰神教勢力過於龐大,貿然攻打只是以卵擊石」的藉口來阻止他們了。

「……特別是現在魔教合並了南濟幫,聲勢大振,實力更是扶搖直上:如果嶽麓劍派不在短期之內累積起足夠對抗的實力,那么到時候不要說是替老呂報仇,只怕嶽麓劍派這些徒子徒孫被魔教給滅了都不稀奇。」

何東英繼續說著。「所以,如果我們能夠幫忙聯絡武林中的其他門派來協助嶽麓劍派,一來我們出面比較容易說動其他門派,二來人多好辦事,效率也高,比起蕭顥自己一個門派一個門派的拜訪過去要有效率多了。」

「這提議不錯。」

飛雲庄主柳雲飛點頭。「我建議,咱們就各自挑離家近的門派聯絡,這樣不但方便,看在同是鄰居的份上,其他門派應該也比較願意幫忙。」

「我也覺得這主意好。」

玄真道人也說著。「對了,何胖子,要不我們帶著蕭顥再去拜訪無塵一趟?那家伙不知道吃錯什么葯,竟然不願意幫助蕭顥,咱們幾個人陪著蕭顥再去一趟,憑著咱們的臉面,怎么也要說得無塵回心轉意不可!」

我暗叫糟糕,其實武當派無塵道長早就已經答應了要協助我,只是無塵道長協助我的方式就是不淌這趟渾水而已:要是玄真道長真的拉上幾個人又去找無塵道長談判,這樣無塵道長肯定會很為難的。

「玄真師伯,無塵道長不願幫忙,也許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無塵能有什么難言之隱!」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玄真道人給打斷了。

「就算無塵真的有什么難言之隱,咱們也要叫他說出來!竟然對同樣是白道的嶽麓劍派見死不救?武當派和無塵真的是太過份了!」

玄真道人氣呼呼地說著。

「沒錯!咱們白道光明磊落,有什么事情不能說的?如果無塵真的有什么困難、沒有辦法幫助蕭顥,那就說出來,咱們不怪他!」

何東英也點頭。「但是說不出個理由卻拒絕幫忙,這就太過分了!」

糟糕,看這情勢,玄真道人和何東英只怕真的要去找無塵道長的麻煩了。

「事情就這樣決定!」

何東英大聲宣布著。「咱們大家,分頭去聯絡各大門派,來協助嶽麓劍派對抗魔教:我和玄真這就領著蕭顥上武當山去,找無塵討個說法!」

聽著大廳中其他武林前輩的紛紛答應聲,我暗暗叫苦,情勢照這么繼續發展下去,很有可能會變成另一次黑道白道之間的血戰,到時候又有多少人要無辜犧牲呢?而我又該怎么做才能阻止這種情況發生?

但是,眼前有一件事情我得先做,那就是想辦法阻止禍破壞何東英與玄真道人去找無塵道長的計畫。

做好決定以後,何東英和玄真道人立刻抓著我下山,朝著武當山出發:我則是先走了趟長沙城的庄院,除了拿行李,也叫上月清和三司等三婢一起同行。

原本何東英和玄真道人還在奇怪,我這個嶽麓劍派掌門人的「家」怎么是在長沙城、而不是在嶽麓山上,我只好和他們詳細解釋,我原本「家」就在長沙城,而且當初拜入嶽麓劍派,呂晉嶽也沒替我在派中准備住房,所以我一直住在長沙城的「家」中,是後來與慧卿成親了,才住在嶽麓劍派的「娘家」那邊。

解釋了好半天,何東英和玄真道人總算是懂了,我這才能回長沙城的庄院去叫上月清和三司等三婢一起同行:這讓我松了一口氣,要是何東英他們不准我帶上月清她們同行,沒有這些美麗又貼心的侍婢們服侍,這趟旅程肯定悶也悶死我了。

何東英大概是聽蔡嚴說起過我身邊總是有幾個美貌侍婢跟著,所以才會同意我帶上月清她們同行吧?

但是,當何東英見到我領著月清她們出現的時候,先是好奇地看了月清好幾眼,大概何東英也已經看出來月清身有武功了,然後何東英問了我一個問題:「蕭顥,聽蔡嚴說程嘉和你在一起,怎么沒見程嘉人影呢?」

「程嘉……她回贛南老家探親了!」

我急忙編了個藉口。「程嘉說她太久沒有回家,所以想回家探親一下!」

聽了我的藉口,何東英倒也信了,沒有繼續追問程嘉的下落,我這才放下心來。

路上走了幾天,都沒發生什么惹眼的事情:但是這天中午我們經過一個市鎮的時候,我聽到了小巷之中傳出來許多男人的笑罵聲、踢打聲,還有一個女孩氣若游絲一般的哀泣聲,一個念頭轉過我心中:難道有惡霸在欺負女孩子?

「玄真師伯,何師叔,那邊的小巷子里好像有幾個惡霸在欺負女孩子,我過去看看。」

我正想縱馬朝聲音來處馳去,何東英卻拉住了我的馬韁. 「蕭顥,我們時間不夠,這種事情交給地方上的官差去管就好了。」

嘖,沒想到何東英和呂晉嶽還都是一個德性的見死不救,難怪他們兩個的交情特別好。

「何師叔,我去一下就來,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的:但是,如果放著那個女孩子不管,也許等官差來了就太遲了!」

我堅持著。

「好吧,你說得也是。」

何東英放開了我的馬韁. 「快去快回。」

我招呼月清跟上,兩個人一前一後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馳去:轉過兩個巷弄,看到的是幾個年輕混混圍成一圈,一邊笑罵著,一邊踢打著圈中的人,估計就是那個女孩子了。

「喂!你們幾個,欺負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漢?」

隨著我的喝罵聲,那些混混轉過頭來,看到了我和月清。

「嘖,原來是個兔兒相公。」

一個混混輕蔑地說著。「大爺咱們自找樂子,關你啥事?識相的就滾遠一點,否則有你好看的!」

「老大,這個兔崽子身邊的女孩子倒是挺正點的!」

旁邊一個混混說著,一對色眼還盯著月清直瞧。「咱們何不把那個女孩子抓來樂一樂?」

「說得有道理,嘿嘿!」

原來那個說話的混混一揮手,領著其他混混朝著我和月清走來。「兔兒相公,大爺們看上了你的女人,你最好乖乖把女人獻上給大爺們,這樣大爺們或許還會大發慈悲,饒你一命……」

懶得和這群混混多說,我向月清示意,兩個人同時從馬背上躍起,朝著混混們撲去,接著就是混混們的慘叫聲,月清從雙手袖中各揮出一條細帶,朝著那些混混的臉上揮擊過去,十幾個人全都被月清的細帶給重重打中臉頰,被打得頭暈腦脹不說,臉頰更是高高腫起一大片,而且每個人都被打下了好幾枚牙齒,痛得那些混混們掉頭就跑,跌跌撞撞地沖出巷子,很快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月清出手還真快,原本我是打算親自動手解決一半的人,沒想到全都被月清給收拾了。

混混們逃得不見蹤影,巷子內只剩了剛才被混混們圍住踢打的女孩:那個女孩蜷縮著身體,身上遭到踢打而造成的瘀青從破爛骯臟的衣服破洞之中露了出來,有氣無力地在地上爬著。

「姑娘,你沒事吧?」

我過去扶起那個女孩,但是當那個女孩抬起頭來、讓我看到她的容貌時,我嚇了一大跳:那個女孩的五官整個扭曲、擠在一起,就像是在饅頭上畫好五官以後再把饅頭的一側一拳頭搥扁似的,畫在上面的五官自然也就隨著那一搥而擠壓在一起。

被我扶起來,那個女孩勉力擠出了一個笑容,似乎想說什么話,但是我只聽到「咯……咯……」

好似什么東西堵在女孩喉嚨之中翻攪個不停而發出來的聲音,而且那個女孩的五官本已扭曲,這么勉強一笑,更是丑得恐怖,甚至嚇得月清低呼一聲、連退了兩步,我也勉力寧定心神、才沒嚇得當場拋下那女孩,殺傷力雖然不比二師兄賈巍的「笑里藏刀」,但是也可以算得上威力驚人了。

看來這女孩就是因為生得太丑,所以那些流氓混混才會踢打她來取樂吧?

「月清,拿些水來,還有傷葯也拿些來。」

月清從馬鞍旁取下水袋交給我,我取出手巾、將水袋打開、用水淋濕手巾,先替女孩擦干凈身上瘀青處的泥塵,然後再薄薄搽上一層「太陰愈療散」,這樣只要幾天的時間,女孩受傷瘀青的皮膚就可以復原了。

替女孩敷葯的時候,我注意到女孩的皮膚有些干皺,看起來就像老太婆一樣,和一般女孩白晰嫩滑的肌膚不同,我想可能是這個女孩因為營養不良,所以皮膚才會又粗又皺的。

正在幫女孩擦拭傷口並敷葯的時候,大概是因為我離開太久,何東英和玄真道人領著其他人策馬前來找我:看到我正在替一個丑女擦拭傷口和敷葯,何東英就先皺起了眉頭:「蕭顥,我們時間不多了,再說你也已經替這女孩解了圍,她也沒受到啥致命傷害,而且又不是什么美女,不值得你浪費那么多時間在她身上吧?」

「何師叔,這個女孩需要幫助,所以我幫助她:這和她美不美一點關系都沒有,也不是浪費時間。」

「但是,如果不早點說服武當派來協助你,萬一魔教攻了過來,嶽麓劍派抵敵不住,全派上下百多人的性命就這樣斷送,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何東英顯得相當不滿。「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門人了,怎么連事情的輕重緩急都分不出來?」

「何師叔,事情的輕重緩急弟子分得出來的!太……魔教如果真的要攻打我們,早就打過來了,不差這一兩天的功夫:倒是這個女孩子受了傷,不快點療傷的話,萬一傷口傷勢惡化,那就不好處理了,還有可能送命的!」

我反駁著。「不然何師叔您和玄真師伯先走,弟子把這女孩安排好了就隨後趕上,咱們武當山上見面,這樣就不會浪費時間了,可好?」

「唉,真是拗不過你!」

何東英臉上的神色非常不高興。「罷了,我就和玄真先走,你要是趕得上來就趕上來,趕不上來隨你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不管你了!」

「多謝師叔成全!」

於是,何東英和玄真道人並騎先走,我則是要三司一起來幫忙我替女孩擦拭傷口並敷葯。

忙了一會,總算是將女孩身上的瘀青擦傷都給清理好了,我站起身來,正打算領著月清和三司她們離去並追上何東英與玄真道人,突然袖子一緊,那個女孩伸手扯著我的袖子,沒有被擠壓起來的眼睛勉強睜開,我可以從她的眼神之中讀出強烈的要求:「請帶我一起走。」

「教主,這個女孩好像很希望你能帶她走啊?」

月清也這么說著,我更確定了我沒看錯。

「可是我們現在要趕路,帶她一起上路只怕不方便:還有,月清,以後我在扮嶽麓劍派掌門的時候,別叫我教主,要叫我公子,不然被人給聽去了,我的身分可就敗露了。」

「是啦,公子。」

月清調皮地吐吐舌頭。

大概是聽到我說的「帶她上路不方便」,女孩又拉了拉我的袖子,眼中滿是可憐兮兮的神色。

「姑娘,我們有要緊事情要趕路,真的沒辦法帶你一起走。」

我取出一袋銀子,塞在那個女孩手里。「這些銀子你先拿去用吧。」

聽我這么說,那個女孩似乎非常失望,顫抖著手將我給她的銀子塞回我手中,放開了我的袖子,慢慢轉身,一瘸一拐地拖著沈重的腳步離開。

從那個女孩步行的姿勢,似乎那個女孩殘廢了一條腿,所以才會這樣一步一拖的:再加上女孩長得那么嚇人的面容,又沒辦法說話,手又抖得厲害,只怕女孩想要謀生都不容易──她沒辦法做任何事情,想要乞討,那副丑陋之極的面孔也實在很難引起別人施舍給她的同情心。

唉,算了,就帶上她一起走好了,反正何東英都說了「如果你跟不上來,就隨你愛干什么去」,我本來就不想要聯絡白道門派來「共抗太陰神教」,武當派那邊更是早就和無塵道長商量好該如何演出了:這次上武當山去找無塵道長可是何東英和玄真道人自作主張的事情,我似乎沒有義務要配合他們啊?

「姑娘,且慢。」

我叫住了那個丑女。「司衾,這位姑娘就先麻煩你照料吧?以後就拜托你們三個每天輪流照料她,可好?」

「是的,公子。」

司衾走了過去,扶住那個女孩,攙著她和司衾一起同乘一匹馬:我們也各自上馬,繼續朝武當山出發。

雖然說因為多了一個人一起同行、所以有一匹馬要載兩個女孩,間接拖慢了我們的腳程,但是我很驚訝在路上趕了四天都沒趕上何東英與玄真道人:難道何東英和玄真道人真的不等我、就這樣直接趕上武當山去?還是我們在路上錯過了?

至於那個路上撿到的女孩──司裘看她怪可憐的,主動給她取了個「小憐」的名字,大家也都跟著叫她「小憐」──小憐似乎是小時候得過痲瘋之類的重症,因為她除了跛一條腿、臉上五官擠成一團之外,她的手也抖個不停,完全使不出力氣,即使是喝粥的時候,拿著調羹的手都會抖得很厲害,把粥潑灑得到處都是,我只好要三司輪流喂小憐吃東西。

月清曾經懷疑過小憐是不是「敵人派來的奸細」,但是太陰神教在黑道之中並沒有強大的敵人,而白道門派雖然有可能派出卧底,但是我這個「嶽麓劍派的掌門人」卻沒有聽到過半點風聲,所以這個可能性也是很低,再加上我曾經半夜偷偷溜進小憐的房間偷看小憐的睡姿,如果小憐那副歪七扭八的臉是故意擠出來的,那么睡覺的時候小憐肯定會用手巾之類的東西蓋住臉部,免得露餡。

但是,連續幾晚偷溜進小憐的房間,看到的是小憐的五官依舊是像日間一樣擠成一團,有的時候小憐的五官還會擠得更嚴重,全身顫抖著,冷汗一直不停地冒出來,像是在承受著某種痛苦一般。

總而言之,小憐怎么看也不像是「奸細」,當然我還是每晚不定時去查看小憐的情況,只是我去查看小憐的情況是擔心她的身體狀況,也許她以前得過的重病又復發了,如果能及時發現,那么我就可以及時替她用葯治療。

這天晚上,在拉著月清和三司陪我練完「陰陽訣」之後,我依照前幾日的慣例,打算前去小憐的卧室查看小憐的狀況:誰知道我才推門走出卧房,「咻」的一聲,一枚暗器朝著我射來,我的頭一偏,那枚暗器「篤」的一聲射在門上,我這才看清楚,原來是一片細小的竹葉。

有敵人?會是誰呢?而且能夠以細小的竹葉當成暗器,敵人的武功相當高強,只怕和何東英不相上下。

「教主,怎么了?」

房內傳出月清關切的詢問聲,剛才竹葉射在門上的聲音把她給驚醒了。

「沒事,你快點穿好衣服,照顧好司衾她們。」

我朝向竹葉射來的方向發話。「是哪路的朋友?何不現身相會?不介意的話,也許小弟可以做個東道?」

「不敢讓蕭教主作東道。」

就在此時,兩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同時出現在我面前的客店庭院之中。「倒是我們幫主希望能邀蕭教主一聚,由我們幫主做個東道。」

看到那兩個人影躍出的身法,我先是嚇了一跳,這兩個人的功夫都不在何東英與玄真道人之下,要不是武功身法大不相同,我還真的會以為是何東英與玄真道人回頭來找我了。

等到兩個人在庭中站定,我才看清楚,兩個人身上穿的都是破舊的布衣,右手上各持著一根竹杖,竹杖上還帶有幾片竹葉──剛才射來的竹葉鏢只怕就是從竹杖上現摘的:左手還各托一個破碗,一副乞丐討飯的德性。

乞丐討飯……難道是丐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