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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干 翻譯官 未知 5845 字 2021-01-02

這樣忙了一個下午,傍晚的時候,餃子出鍋,我的朋友們也陸陸續續到了。

白菜餡的餃子很受歡迎,這北方口味的食物香港的和台灣的同學也覺得新奇,更不用說外國人。食物的香味還吸引來住在同一層的留學生。於是膚色各異的年輕臉孔擠滿了我的小房間。我覺得很有成就感,這簡單的食物讓他們大快朵頤。

下了班的歐德費蘭迪一個人來,給我們帶來兩只甜瓜。她吃了我做的餃子,翹起大拇指說:「好吃,好吃。」

我問她:「怎么你的弟弟沒來?」

「他沒來嗎?」她四處看看,「嗨,誰知道呢。菲,」她把吃干凈的盤子給我,「再來點炒飯。」

吃完了東西,喝茶,喝啤酒,不知誰拿來錄音機播放阿拉伯音樂,有人小聲地說笑,有人在房間中央的小空間里隨著音樂慢慢舞動。

我坐在門口的沙發墊上,接過歐德給我的一支煙,深深吸一口,繚繞的煙霧中,覺得很愉快。

我的電話響了,我接起來說「喂」。

電話的那一邊停了一會兒,然後我聽見程家陽的聲音:「喬菲?」

我站起來,離開自己的房間,跑到宿舍的陽台上,我說:「嗨,是我,你好啊,家陽。」

陽台上,此時月色皎潔,微風習習,柔軟的拂過我的臉和脖子。我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在微笑,我說:「你那邊現在是凌晨吧,怎么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你給我打電話了嗎?我收到你的號碼。」

「是啊,幾天前了。我想要告訴你,我的基礎課結束了,我兩科都得了16分。」

「那真好。恭喜你。

……你現在在做什么?」

「跟同學一起,開派對。」

「熱鬧嗎?」

「很好啊。我的餃子很受歡迎。」

「是啊,我知道的,你很會做東西吃。」

我覺得有很多話想對家陽說,話在心頭,溜溜轉轉,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始。又希望他多說些什么,我最愛他的聲音,從來清清楚楚沒有雜質的,今天聽來,又如此的柔軟。

「那好,你玩吧,開心點。

再見。」

這么快就結束?

「再見。」我只好這樣說。

我關上電話,向上看看夜空。

我怎么會忘了程家陽的樣子,他那么漂亮。他微蹙的濃濃眉毛,他水汪汪的眼,他攪得我心煩意亂的嘴巴,他白得像我今天包的餃子皮兒一樣的臉。

人隔得這么遠,這樣想起他,就忘了從前種種的誤會和不如意,心里都是他的好,他夏季里海浪一樣的柔情蜜意。

我也不知在陽台待了多久,幾乎忘了我的朋友,回去了,人都好像走光了,他們給我的紙條貼在門上,說:菲,謝謝你的餃子,和你蛋炒飯一樣香噴噴的友誼。下面是列位大俠的簽名。

我笑起來,把紙條拿下來,推開房門,卻看見還剩一個坐在那里,仔細看我貼在寫字台前的照片。他回過頭,卻原來是祖祖,黑發黑眼,他看著我:「我來了,不過好像東西都吃光了。」

「誰讓你來得這么晚?」我說,開始向四處看看,看看還有什么東西可以加工給他吃。

「因為這個。」

他居然從懷里拿出一只白白的小狗,又小又胖,從他的懷里滾出來,掉到我的床上,向四處看看,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把那只小狗抱在懷里,坐在墊子上:「這是做什么?這么大的驚喜。」

「養只小狗,日子過得就更開心了。」

「謝謝你呵,我最喜歡小狗。」

「這是剛出生的小狗,我從郊外的朋友家抱來的,你給他取個名字。」

我想一想,看看他,小狗的眼睛像祖祖的一樣亮:「啊,有了。」

「什么?」

「叫祖祖,好不好?」

男孩真的認真想了想:「行啊,反正他也是意大利裔的。」

我想笑,都要憋出內傷來了。

「你餓了吧?」我說。

他點點頭。

「沒有餃子了。我也沒有那么好的奶酪火鍋招待你。」

「唉。」

「我給你炒飯。廣東炒飯,好不好?」

「太好了。」

我用剩的大米飯和j蛋蔥花給祖祖炒了一盤炒飯,又拍了個黃瓜,他沒一會兒就都吃了:「真好吃。菲,謝謝。」

「哪里話。」我抱著小狗祖祖說,「我還沒謝你呢。」

「我聽歐德說,你想去非洲?去當維和部隊?」

「對。已經遞了申請了,明年春天就能知道結果。」

「為什么?」

「你呢?你為什么學翻譯?」

「為了賺錢,給我爸爸媽媽花。」

祖祖點點頭:「我小時候,看過一張圖片,一個非洲的小女孩瘦得皮包骨頭,趴在地上,就快要死了,她的後面,一只鷹准備吃掉它。」

這張圖片我也在《黑鏡頭》上見過,當時心里慶幸生在中國,不是黑非。

躲都躲不過來的人間煉獄,生活富足無憂的法國男孩子說,就想要去那里工作。

「你去了那邊,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做了總比不做好。」

還這么振振有詞,理直氣壯。

他看看我,我看看他,男孩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你的頭發真好。」

「哦,這沒什么,我每天早上起來,自己舔一舔,用唾沫滋潤一下。」

他哈哈的笑起來:「像狗一樣?」

「像祖祖一樣。」我指指懷里的小狗。

時間晚了,他要回去了。

我說:「你怎么走呢?公交車都沒了。」

「沒有關系。我跑步回去。像那天晚上一樣。」

「這么遠?」

從大學城到費蘭迪家的餅店,要橫穿整個城市,雖然城市不大,可這仍是一段不小的距離。

「開玩笑。」祖祖很不以為然的樣子,「我去年代表蒙彼利埃參加過環法自行車大賽,這算什么?我下次讓你看我在阿爾卑斯山路上騎車的照片。」

男孩說著就蹦起來熱身:「我要走了。」

我還沒注意,高高個子的祖祖按著我的肩膀,親親我的臉頰:「晚安,再見。」

他說著就跑出去。

跑到樓下,打了個響亮的口哨,喊著憲兵的口令,跑步離開。

我聽見不知道是哪個房間的女同學的尖叫聲:「是哪個討厭鬼?我剛剛吃了葯入睡!」

正文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程家陽

我給菲打電話的時候,在另一個人的家。

我剛剛給她幫她換了衣服,喂了熱水,現在,她虛弱的躺在床上,面色蒼白。

明明是健康強悍的女孩子,如今這副樣子,讓人對文小華不得不動惻隱之心。

夏季的天空,此時已浮現魚肚白,之前過去的是混亂的一夜。

頭一天的晚上,我跟許久未見的旭東在酒吧喝酒,他說起他的生意,最近不太順利;生活上,更加乏善可陳,他的作文物修復的新婚妻子對待他及家里的一切頗漠不關心,一張臉,就好像價值連城的故宮文物,名貴端庄,卻是,死掉的一樣。

我說,他這樣說實在有些言重,他告訴我,有很久沒做a了,也不想,女人好像斷了他的欲念。

他很自然的問起喬菲,他居然這么清楚地記得她的名字。

我說,喝酒。

他就嘆了口氣,不再繼續了。

文小華進來的時候,身邊還有二三個男人,光鮮亮麗,氣焰囂張的一組人。

一定是看見了我,就坐在我跟旭東旁邊的台子上了。叫了很多酒,大聲地說笑,劃拳。

我跟旭東說:「走吧。」

他拽我的胳膊,也是喝高了,聲音沙啞得說:「別介,再陪哥哥坐一會兒,兄弟。你讓我現在去哪兒啊?」

我只好就坐在這里,酒喝不下去,擺弄手機,里面有秘書台發來的短信,是人在法國的喬菲的號碼,我反復看那個號碼。

身後的小華的聲音問她身邊的男士:「你剛才說,你叫什么?傑森?」

「他不是傑森,我才是,罰你喝酒。」

「好好好。」小華興致真好,「好酒。」

旭東突然開始唱小曲:「讓我們盪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我頭疼,賊疼。

這樣過了很久。酒吧里歌手退場,dj在放斯汀的軟搖滾。

終於有人決定離開這里,文小華率領一眾男友要易地再喝,走得遠了,她卻匆匆跑回來,原來手袋落在這里。

我們還是面對面了,她卻笑起來,指著我:「傑森?」

我看看她。

她的一個男伴上來,摟著她往外走:「到處叫什么傑森,傑森在這里。」

我拍拍旭東:「哥哥,你好些沒有,我送你回家。」

「不用你送。」他騰的站起來,聲音清醒,氣勢慷慨,仿佛剛才的老酒都喝到我的肚子里,可話音還未落,他又一p股坐下來,閉著眼,嘴里嘟嘟囔囔地說:「送,送也別往家里送。」

有些人醉的一塌糊塗,不知此地是何地,今夕是何夕。有些人,夜卻剛剛開始。

我扶著旭東走到酒吧的門口,有艷麗的女郎正推門進來。正是久違的吳嘉儀,看看我,看看旭東,他掙扎的站直身子。

吳說:「嗨。」

我說:「嗨。」

旭東說:「嘉儀。」

然後他哭起來。

我自己出來,在酒吧門口的小街上走了一小圈透透氣,回頭取車。我在想,這一個人適時地搭救了旭東,帶他走,估計是不會回家。

正往停車場走,冷不防一輛車瘋瘋癲癲的急速開過來,「倏」的一下停在我的腿前三公分處。

司機從方向盤上抬起頭,是爛醉的文小華。

喝成這個樣子,車子還開的這么好,改天一定要請她教我了。

她在車里看我。

誰來告訴我怎么處理這種狀況?

她在自己的車里吐。

我只好過去,打開她的車門,把她拽出來,這香檳淑女也會這樣狼狽。

我送她回自己的家,一路上,小華混混沌沌,勉強說得出地址。

到了她家,我幫她清理,喂她喝水,終於安頓她睡下。

誰讓這個女郎這副樣子?誰負得起這個責任?

我在她家的陽台上吸煙。

接著我給喬菲打了那個電話。

她聽上去聲音愉快,她的學習成績理想,她應該會喜愛法國的生活,她從來懂得照顧好自己,在簡單生活中獲得豐富的快樂。這讓現在的我放心,和,嫉妒。

我走回文小華的房間,她已經醒了,靜靜的看著我,臉孔小得可憐。

「我得走了。我得去上班。」我說。

她低下頭,慢慢的說:「對不起。」

我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心里難受,用自己出氣,是小孩子。」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

接下來,有很長時間,我都沒有看到文小華的專欄節目。我打了電話,給她的同事,告知的理由是,節目調整;我說了是小華的朋友,那人才說,是編輯兼主播的小華生病放假。

這樣,事情就有些嚴重。

我知道她跟我一樣,都是耽誤什么也不會耽誤工作的人。我給她打手機,又把電話打到家里,也都聯系不上。

在從廣州出差回來後,我馬上又給她打了個電話。

終於找到這個人,她此時,人在家里。

「你去哪兒了?」我問,「我嚇一跳,我以為你失蹤了呢。」

「什么事那么嚴重?」她說,「我出去旅行了.否則都沒有假期。」

我們有一小會兒都沒有說話。

「家陽,你有沒有時間?現在過來一下?」

我想一想:「好。」

我到的時候,小華穿一條金藍色的怪模怪樣的長裙子來開門,實際上,她現在看上去,氣色很好,人很精神漂亮。

她的房間里,擺了許多瓶瓶罐罐,長頸的,圓口的,彎彎曲曲的,有著古老華麗的花紋,牆上還有一個掛毯,帶著面紗的美女騎在駱駝上。

「這是去了那里了?怎么風格都變了?」我說。

「土耳其。」

「啊好地方。」

「給你喝這個。」

我嘗一嘗她給我遞來的飲料,香噴噴的油茶。

我笑一笑:「這一程想必非常愉快了。你把觀眾都給扔了。」

她坐在我身邊的墊子上,看著我的臉,眼睛亮晶晶的:「非常愉快。我跟著當地人每天五遍禱告,因為他們說,真主什么都知道。我在寺廟里面問安拉,安拉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歡程家陽呢?你知不知道,他怎樣想我的?」

我又不知道該怎么說話了,眼光卻陷在她的眼里,不能離開。

小華的唇然後印在我的唇上。冰涼,柔軟。

我們稍稍離開,面孔幾乎相貼,我看見她眼里的笑意。

我的話說得很艱難,我說:「小華,你會後悔的,我配不上你。」

「胡說。」

她抱著我的臉,繼續吻我。

喬菲

小狗祖祖就睡在我床下的小木箱子里。我吃什么,就給他吃什么;我學習的時候,無論有多熱,都把他放在膝頭;我每天給他洗了澡,就抱著他在床上玩一會兒。第二天發現,t恤衫上都是白色的小狗毛。

我有的時候帶他去廣場上玩,我買一個三文治,跟祖祖一人一半,他吃飽了,就去跟別的狗瘋跑,所以說,你千萬不要被任何雄性生物的外表所蒙蔽,這個平時頗有些沉默文靜的家伙,在廣場上叫起來能把大狗給吼下去。

終於有人來投訴:「你的狗叫聲太大,影響交通?」

我本來在椅子上百~萬\小!說的,聽了這話,抬起頭,賠了一臉的笑容,卻發現,原來是男孩祖祖費蘭迪,我把自己的笑容吃在嘴里,立著眉毛說:「人有人權,狗有狗權。我不能同意他叫的每一個句子,不過我誓死捍衛他吼叫的權利。」

祖祖坐在我旁邊,仔細看著我:「這還了得,你再過一陣子,法語說得就比我好了。本來我念書就不多。」

我嘿嘿笑起來:「你過獎了,你看,我正好看到這一段兒。」

書上的盧梭皺著眉說:「我不能同意你說的每一個字,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祖祖的手里拿著滑板,我說:「你會這個?」

「你想試試?」

「為什么不?」

沒吃過豬r,也看過豬跑,我又是體育健將。我把書放下,躍躍欲試。

可是沒兩下,我就撅著p股,雙膝著地,跪在地上。小狗興奮的在我旁邊大叫,因為幸災樂禍而激動萬分。

祖祖說:「哎還挺會摔得嘛,這樣不會摔到後腦。」

我疼得要命,起來拍拍手,做漫不經心狀:「哎呀,這個,呵呵,比滑旱冰難點兒,哈.」

兩個祖祖笑得都要背過氣去了。

後來,他仔細演示又講解了一番,天快黑的時候,雖然不太熟練,我也有模有樣的了。

「真愉快,謝謝你,我要走了。」我把小狗抱起來,他今天玩瘋了,累的半截舌頭郎當在外面。我對祖祖說,「我還不錯吧。」

「還得努力吧。」

我掉頭就走。

祖祖在後面說:「菲,周末我們去亞維農好不好。那是個老城,你肯定喜歡。」

我想一想,中期課程開始之前,我還有一個禮拜的假期,亞維農是久負盛名的古城,我向往已久。我回頭說:「行啊。一起去。」

「太好了。你等我電話。」

我坐環城電車回家,藍色的車子行駛在石板路上的軌道上面,穿過廣場,經過滿座的咖啡涼篷,將停棲在路邊的鴿子驅趕起來,呼啦啦一片一片,透過落地窗向外看,祖祖費蘭迪腳蹬旱板,就在我身邊,翩翩滑過。

正文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程家陽

小華是處女座人,九月初,天氣微微涼爽,她約了幾個朋友一同出海過生日。大部分是陌生臉孔,小華把我介紹給他們說:「這是家陽,我的男朋友。」

握手,寒暄,喝酒,講笑話,釣魚。我盡職盡責的陪著應酬。

他們大部分是新聞圈子里的人,聊著聊著,又開始說起行業內的傳聞。誰在哪個大部委有自己的內線,誰的照片因為模仿抄襲被外國人告上法庭,誰在計劃去海灣采訪。

小華說:「你說什么?老趙要去海灣?」

知情者說:「不是新聞了,你怎么才知道?你最近退隱,跟不上形勢了啊。老趙都在組織小分隊了。怎么,你有興趣?小華。」

「說什么呢?」小華給自己倒上一杯香檳,姿態優雅的呷一口,「生命誠可貴。」

我也到了一杯酒,只覺得她那天的話還在耳邊,她說,喜歡去最危險,棘手的地方采訪,做別人不能做的事情。

「不過,老趙這么做,我也不意外,」小華說,「他離了婚,孩子判給前妻,無牽無掛的,沒有負擔,來,為老趙干一杯。」

我的魚竿響了,我去提線。

釣上來的居然是一只章魚,圓腦袋被掛在魚鉤上,長腳順著魚線往上繞。這是一條無力掙扎的蒼白的生命。

我把它從魚線上拿下來,又扔回海里,放這個糊塗蛋一條生路。

天擦黑的時候,我把游艇往回開。

傍晚的海風清清爽爽的,小華從後面抱住我。

「等一下,打發他們回去,就剩我們倆。」女人的聲音又軟又甜。

我拍拍她放在我腰上的手:「你這樣我開不好船了。」

「那你就找塊礁石撞上去,咱們也不用回去了,就在那塊礁石上住,變成魯賓遜夫婦,好不好?家陽。」

我笑起來:「你這個女人壞不壞?你的朋友們怎么辦?」

「他們個個是游泳好手,讓他們游回去。」

我們回到港口,與朋友們分手。我載著小華去吃她喜歡的廣東海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