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1 / 2)

肉鴿 未知 6026 字 2021-01-02

功能 和功能!醫院的走廊里,遠遠地有抽泣的聲音,已近天明,沒有人在走廊里晃動,小雁聽得出來那抽泣聲是柳思琪。

岳童蹲在牆角,雙手緊緊地蒙在臉上。三個女孩在旁邊抱做一團。

「岳童……我……我回來了……」小雁突然覺得自己沒有力氣向前邁動步伐,不祥的感覺伏遍全身。

「坐吧……」岳童的聲音沙啞得像假聲,他慢慢地挪開雙手,小雁綳緊的神經在剎那被扯斷了,岳童的掌心里,都是他的淚水。錢嘩地掉到了地上,撒了一片。閔小雁看到有個虛幻的影子從身體里飄了出去,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靈魂,只見它越飄越遠,而自己的身體也慢慢地開始變輕了,從腳底開始發軟,人慢慢地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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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雁。」劉蒙的聲音好像在天邊一樣遙遠。

閔小雁看到窗外,天色發白,有陽光開始光顧這個城市,她看到自己的靈魂奔向了那有陽光的地方,幻化成天使的模樣。

天使總會在日出的時候離開這個世界,小雁看到那美麗的天使扭過頭來沖每個人微笑著,是喬娜熟悉的笑容。閔小雁很想再多看一眼,可她沒有力氣張開眼睛。

合上眼後,一片漆黑中,喬娜就這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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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的冬天並不算很冷,雖然也如東北一樣會看到自己的呵氣。干凈的地面上,堆積著幾簇不願融化的雪朵,很白,很白。閔小雁摘去手套,蔥白的手指在寒冷的早晨看起來沒有一絲血色。掏出那只zippo的時候,小雁的手抖了抖,沒有人感覺得到。

那只金色的打火機,外殼愈加光滑,冬日的陽光把它照得刺眼的發白。閔小雁慢慢彎下身,小心地清開雪,把打火機端正地放下。喬娜的目光永遠都是那么鮮活,閔小雁扭著頭,但還是沒能逃得掉。

「娜姐……」閔小雁哽咽地站了起來,岳童扶住了她才沒有倒下。

劉蒙第一個摘下了胸前的白花,岳童,柳思琪,楊波,楊瀾先後摘了下來,幾多小小的紙花輕盈地飄著,讓小雁想起了家鄉的冬天。小時侯,紛揚的雪花飛舞起來的時候,也是閔小雁最開心的時候,她和每一個生長在北方的孩子一樣,對冬天有著特殊的好感,可是現在,她才知道,當冬天在心里來臨的時候,會給人帶來那么痛苦的寒意。

「走吧……」岳童把墨鏡戴上,閔小雁想掙扎出去,可岳童的手用力地摟著她,她沒辦法動彈。

喬娜的笑容依舊美麗,可這是她留給所有認識她的朋友最後的表情。那雙眼睛已經涼了下去,在每個人的心中結下了厚厚的冰霜。

圓通寺里,拜祭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日頭也升得更高了。墓地里,嘈雜的氣氛有些像鬧市。沒有哭泣的聲音,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自然,好像在履行義務一樣機械地清洗著墓碑。沒有人注意到諾大的碑林里,幾個傷心欲絕的年輕人還有那塊青色的石碑。

一段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倉促的結尾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閔小雁最後回頭望了望,喬娜的墓碑漸漸地混入成百上千的墓碑里,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喬娜會和他們相處好嗎?」小雁傻傻地看著岳童,「都是日本人……」

「喬娜永遠只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岳童吸了口煙,仰頭緩緩噴出,「結束了……連再見都沒和我們說一聲。」

「這就是結束嗎?」

小雁喃喃自語,如果一生的歸宿只是這樣的簡單,她寧願沒有開始。

「大江那邊我們敗訴了,亂七八糟地加在一起,他要索賠500萬日元。」劉蒙沒帶回來好消息。

「去他媽的,我們都沒上庭,什么敗訴。」岳童抓過判決書,撕得粉碎,「還他媽沒讓他償命呢,他到惡人先告狀。」

「行啦,別嚷啦。」劉蒙一臉不快地坐了下來,「出手再重點,整死了,她們倆也完蛋了。」

「500萬……」楊波的臉劇烈地抽搐著。

「岳童,錢還剩多少了?」小雁拉過岳童的衣角。

「除了住院費用,買墓地的,還有80萬……」

「拿50萬給她們吧,」小雁拉過楊瀾,「剩下的15萬,夠你們的學費了。」

楊波似乎不太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實,她猶疑地看了看岳童。

「那是她的錢……」岳童轉過臉去。

「拿著吧。」小雁把錢數出來,放在楊波手上,「我們是女人,所以我們要好好生活。」

「你怎么不吃飯啊?」小雁奇怪地看著岳童,幾天了,送去的飯盒,拿回來總是滿滿的,一口都沒動。

「……」岳童眼皮都沒抬,直接上床蓋上了被子。

「你生我的氣了?」

「有你這么大方的嗎?」岳童把被子一腳踢開,翻身跳起來怒氣沖沖地喊著,「你想都不想就把錢都分光了?」

「難道我們不該幫楊波她們嗎?難道你和劉蒙不是好兄弟嗎?我哪里做錯了?」

「那給selina的5萬塊錢呢?」

「她……」閔小雁欲言又止,「我要挽回每一個中國女孩的尊嚴。」

「哈。」岳童怪笑著,「你先讓她承認自己是中國人再說吧。」

「岳童,你給我坐起來。」閔小雁狠狠地踢了他一腳,「你想有錢嗎?我也想有!我他媽一天都不想過這種苦日子了。可和現在的粗茶淡飯比起來,我更想過一個安寧的日子,你明白嗎?」

淚水簌簌地又掉了下來,閔小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來到東京的一年里,她似乎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用盡了。自從喬娜走了以後,她突然意識到什么才是最寶貴的東西。生活每天都在周而復始,有的人覺得快,有的人覺得慢,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還能去「覺得」生活的氣息了。老王的錢一直壓在小雁的心頭。喬娜的事故後,閔小雁已經暗自下了決定,她要像劉蒙那樣去盡力保留住每一份能看得到的尊嚴。而她和岳童,依舊繼續現在的生活,她不想改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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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童怒氣沖沖的樣子讓小雁想起那天她要劉蒙帶她去找selina的時候,那張臉上,一樣的表情。

「我只是去還個東西。」閔小雁把那枚海豚發卡掏了出來。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來到東京的女孩,95%都會是這樣的結果。」岳童依然激動,「你的錢只是打了水漂而已,什么用處都沒有。」

閔小雁不想再和他爭執了,這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後,吵得最凶的一次。她從來沒有和這個男人吵過架,因為她明白兩個人的生活和一個人的生活最大的不同就是,總需要有一個人來容忍。

「你會知道你是錯的!」見小雁沒了動靜,岳童的火氣果然消失了,他扔下最後一句話,掉頭鑽進了被窩。

「閔……我沒有什么禮物可以給你,這個你就留著吧,我把錢還清就會回國……回中國……」

閔小雁緊緊地捏著那只發卡,selina最後的話讓她確信,她或許是做了件傻事,但絕對不是錯事。

12月24日,聖誕前夜,東京街頭人頭聳動,聖誕的氣氛感染了每一個人,夜晚來臨的時候,萬家燈火通明。岳童依偎著小雁,坐在窗台上,看著樓下涌動著的一片片紅帽子。

「雁子,你的生日禮物……」

岳童舉起小雁的右手,放下的時候,一只戒指箍在上面,在夜色下閃著動人的銀光。

「岳童……」

「雁子,你20歲了,我還能和你在一起……」岳童抱緊了小雁,「我攢的錢也只夠買這個銀戒指的,本來還想請你吃頓飯,可……」

「好啦。」小雁打住了岳童,「如果這是你打算求婚的台詞,我是不會答應的。」

「呵呵。」岳童孩子般地笑了。

「等到我們回國的那天,你必須送我一個鑽戒。」

「好啊,5克拉的夠不夠?」

「太小氣啦,7克拉的啦。」

「你干脆讓我給你搞一個100克拉的戴上好了。」

「哈哈,那我怎么戴到手上啊。」

「你可以天天捧在手里嘛。」

慶祝聖誕的人流在腳下延續著,閔小雁幸福地依偎在岳童的懷抱里,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以與岳童無拘無束地放聲大笑。20年來,這是小雁自以為最完美的生日,雖然它並不隆重。

「岳童,能幫我倒杯熱水嗎?」

「怎么了?」

「有些惡心……」小雁接過了岳童遞過來的熱水。

「天天吃糠咽菜,我都惡心了。」岳童一p股坐在地上,「從前吃松屋吃到惡心,現在我他媽還真想再去大吃一頓。」

閔小雁沒有做聲,腸子突然翻滾得厲害,她一把推開還在哆嗦的岳童,跑到廁所。

「你怎么吐啦?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岳童剛要跟出來,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劉蒙的電話。」岳童接起電話,「是思琪,找你。」

「小雁姐嗎?」柳思琪的聲音聽起來很神秘,「我這里來了個稀客啊!」

「誰啊?」

「你猜!」

「少和我賣關子啦,快說啦。」閔小雁在腦袋里轉了一圈,也猜不出柳思琪說的那個人會是誰。

「算了,還是讓她和你說話吧。」

「小雁……還能聽出來我的聲音嗎?」

「李彤?」閔小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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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彤靜靜地聽小雁講完了喬娜的故事,埋頭陷入了沉思。本來不想在一見到老朋友就提傷心的事情,可劉蒙已經把喬娜走的事情告訴了李彤,見到小雁的第一件事,李彤便迫不及待地要知道整個事情的經過。閔小雁也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還好了。」

岳童和劉蒙在廚房里做菜,柳思琪像個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往返於屋里屋外,菜被一個個地端了進來,小小的屋子里頓時香氣四溢。

「大家看起來,心情都蠻不錯的啊。」

「當然了,你來了,難道我們都哭喪著臉迎接你啊。」閔小雁笑著給李彤夾著菜,「李姐,這次回東京來,有什么事情嗎?」

「快快,躲遠點兒,這個菜你可拿不了。」岳童一邊喊著一邊高高地舉著一個熱氣騰騰地盤子跑了進來,「紅燒魚,我的看家本領,這回菜齊了。」

李彤笑了笑,閔小雁本來想問她來東京的目的,可李彤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知趣地閉上了嘴。

「小雁,你多吃點啊。」劉蒙大口地扒拉著米飯,「你家岳童今天可是會做的菜都做了,你也不配合配合。」

「我真的吃飽了。」小雁笑了笑,幾天來她一聞到香味就惡心,所以對著一桌子豐盛的佳餚,她只是象征性地動了動筷子。

「雁子,吃飽了,陪我出去走走吧,這次回來想回學校里去看看。」李彤站起了身。

「我陪你們一起去吧。」柳思琪放下飯碗。

「不是吧,岳童一會兒去工作,你也跟著去,讓我一個人刷碗啊。」劉蒙不願意了。

「思琪,你留下來陪他吧,我和小雁一會兒就回來。」

柳思琪撅了撅嘴巴,又坐了下來。

「長春現在天冷嗎?」

「已經很冷了。」李彤把披肩扶了扶,掏出太陽鏡戴上,「還是東京的冬天好,晴朗,干凈,又沒有風。」

路上早沒了積雪,愛干凈的日本人似乎天生不會欣賞大自然的賞賜。李彤和閔小雁順著會所後的小路,慢慢地溜達著,雪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閔小雁覺得這聲音並不悅耳,她顯然無暇去欣賞東京溫暖的冬日雪景。李彤說想回學校看看,可她並沒有向車站走去,一路上,她一直都仿佛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隔著太陽鏡,小雁猜不透她此時在想些什么。

「小雁,你和岳童住在平井?」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走到了平井車站。李彤站住了,閔小雁點了點頭。

「去你家里坐會兒吧。」

「李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吧?」沏好茶水,小雁乖乖地坐在李彤對面。

「……」李彤低頭嘬了一口,默默不語。

「李姐,你怎么了?你不相信我嗎?有什么事情就直說吧。」

「小雁。」李彤放下杯子,定了定神,「王總來東京找過你吧。」

「對啊,還是你給的他我的號碼呢!」

「他……」李彤頓了頓,「有沒有放在你這里一些錢?」

「錢?」

閔小雁聽到這個敏感的字眼,倏地明白了什么,她緊緊盯著李彤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沒必要撒謊,可她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是的……他放在我這里很多錢。」

「太好了……」李彤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好像面前的小雁成了一根救命稻草,「雁子,那筆錢在這里吧,快給我,老王和萬龍出事了。」

閔小雁心里咯噔一聲,手腳冰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雁子,你聽我說,」李彤好像一個溺水的人,忙手忙腳地撲騰在水里,「今年夏天,北方集團承包了一條高速公路的維修工程,萬龍負責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在核對賬目的時候,發現有筆款項很可疑。這項計劃的負責人是老王,賬也都是他批的條。萬龍感覺事情有些蹊蹺,於是到長春去問他。我一直不知道這個事情,我還以為他去長春只是工作上的事情。回來後萬龍什么都沒和我說,我也以為可能是查賬出了什么差錯,就沒往心里去。

可前幾天,北方集團上面突然整頓,萬龍在名單里,現在他已經進去了,說他貪污挪用公款。我當時就蒙了,我第一反應這件事情肯定和老王有關,於是就去長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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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嗎?」

「找到了,他已經被雙規了。」李彤嘆了口氣。

「他……他和你說了什么?」

「他幾乎沒和我說什么,只是告訴我,讓我放心,說萬龍不會有事的。」

「他……他為什么要那么做?」

「你知道他有個女兒嗎?」

「我知道的。」閔小雁的眼前,王雨婷笑嘻嘻地用叉子舀湯的情景歷歷在目。

「我是從公司其他人那里知道的,老王這次犯錯誤,是要救小雨婷。她……得了白血病,老王從公司的賬上挪走了錢給小雨婷治療,因為國內的骨髓庫沒有和她匹配的資料,所以病一直拖著,老王轉的幾十萬很快就用光了。本來沒什么事情,卻正好趕上那個高速公路的工程出了些問題,材料上有些地方不合格,所以突然臨時停止了合同,公司審查賬目的時候發現了。」

「幾十萬不至於……」

「小雁……」李彤搖了搖頭,「公司查出來少了320萬……」

「320萬……」閔小雁被這個數字嚇呆了。

「後來我去公安局找了萬龍,他告訴我,原來老王抽賬之後,他去國際骨髓中心查到了一個和小雨婷匹配的資料,對方是上海人,可他要價50萬。錢給了他之後,去醫院前人卻沒了影兒。前前後後從公司的賬戶上挪用了100多萬,上面查得還緊,雨婷那邊還耽誤不得,每天打針都得幾千塊錢,於是萬龍自作主張,又從賬戶上轉走一大筆錢,鋌而走險去了澳門……」

「澳門……」後面的情景不用李彤說,小雁已經猜到了幾分。

「去澳門之前,老王先飛了趟東京找你。萬龍和我說錢少了不少,他們在澳門賠得一干二凈回來了……」

「那現在怎么辦……」閔小雁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我聯系了報紙的朋友發了消息,現在正在給雨婷募捐。不過僅僅夠維持,惟一的辦法就是把錢追回來,所以我來找你了。老王給你留了多少錢?」

「一……一百萬……」

「快給我,我先拿回去……」

「李姐……」閔小雁的聲音低得像蚊子,「那筆錢……沒了……」

「啊!」李彤呆坐在了地上。

「我……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閔小雁急哭了,盡管她知道這個時候哭也沒用,岳童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你會知道你是錯的。」聲聲入耳,刺得心痛。

「……」李彤站起身來,茫然地在屋里走了幾步,一個趔趄,閔小雁忙扶住她。她的眼里已經亂了套,手用力地抓著什么,在空氣里掙扎了幾下,又收了回去,這個可憐的溺水者眼睜睜地看著近在眼前的救命稻草,抓住的時候,卻是那樣綿軟無力。

「岳童,你快回家來一趟,李彤昏過去了。」

電話里,閔小雁帶著哭腔喊著。

「100萬,你把我賣了看值不值!」岳童惱怒地拍著桌子。

「好啦,你他媽喊有個p用,別把李彤驚著。」劉蒙按住了岳童,用眼光示意了一下,柳思琪走過去,把門關好。

「現在的問題是這事情本來和我們沒關系,現在贓款是從我們這里走掉的,所以我們就成了銷贓的,知道不?」

「你別把話說得這么難聽。」小雁急了,「我也沒想到。」

「你能想什么……你就知道裝大方。那個男人拉完屎,現在讓我來給他擦p股……」

「啪!」

柳思琪剛倒好的一杯開水掉到了地上,飛濺起的熱水灑到了劉蒙的腳上,可劉蒙沒有感覺似的一動不動。大家都木樁似的傻在了原地。岳童捂著臉,怒氣沖沖地看著小雁。

閔小雁的右手有些發麻,她甩出去的一剎那已經在後悔,可一切都晚了,那記耳光結結實實地掄在了岳童的臉上。

「……」岳童放下手,轉身出去,狠狠地甩上了門。

「你的大衣!」劉蒙抓起床上的衣服,慌忙地跟了出去。

「小雁……」

李彤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出來,面色虛弱地扶著門。

「別怪岳童……我明天就回去了,我不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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