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對不起，你還這么年輕，未來有很多的可能性，所以我不能讓你加入我們的關系，這樣對你來講是不公平的。」

6月的馬爾代夫艷陽高照，但因為有海風的吹拂，整體上並不似國內的許多大城市那般燥熱，整體氣溫處於讓人勉強可以忍受的范疇內。

在馬爾代夫群島上最負盛名的白色禮堂外，我忍耐著天氣的炎熱，穿著一身名牌西服，准備作為今天的主角粉墨登場，但在登場之前，我最終還是決定要和青梅竹馬的孫梅做個了斷。

「我……我明白，樂樂哥的關系中很難再融入我的存在了。在婚禮之前，我只有一個問題，想讓樂樂哥誠懇地回答我。」

在我的面前，孫梅穿著得體又靚麗的連衣裙，但卻並非今天的主角們才能穿上的婚紗。對於即將步入婚禮殿堂的我，她的眼中流露著不舍，但她心里其實明白我的決定並非為了自私，而是設身處地替她考慮過的。

「你問吧，我一定如實回答。」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從來都是一臉陽光的孫梅此刻眼角含淚，我明白她一直以來對我的心意，所以即便有所不為，但我依然尊重這發自內心的淚光。

「小梅，在我人生的最低谷，是你不斷地鼓舞，才讓我鼓起勇氣得到了如今的一切。我感激你，也確實曾經對你心動，如果不是她們比你更需要我的存在，如果不是因為她們都比你更加柔弱且無路可退，我想我會追求你，甚至和你在一起的。你不像小晶她們，你今年才22歲，正值青春年華，未來不僅有美好的人生，還會有動人的姻緣，所以我不能，讓你年紀輕輕就加入我們的關系，成為我身邊女人中的一個，你懂嗎？」

作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分別鼓勵我追求可可和重新振作的孫梅，誠然在我心中早已有著很重要的位置。不過我更清楚這個世上總有些事要分清是否可為，能把小晶、可可、喬伊和顧天穎捏成一股繩已經實屬不易，而且孫梅依然年輕可愛，又不似小晶她們那樣或跨越性別或無家可歸，恰恰因為童年至今的交情，和一股若有若無的兄父般責任，我唯一的選擇就只能將我們彼此之間僅僅保持在朋友關系而已。

「謝謝，有你這話就足夠了……樂樂哥，衷心祝福你們，百年好合喲～」擦干了眼角的淚痕，孫梅在我面前綻放出復雜的笑容，我則只能輕輕撫摸著她的肩膀，內心中充滿了對她人生的祝福。

在我和孫梅一同走進白色禮堂之時，台下已經坐滿了本次婚禮的觀眾，其中包括安娜和大夢這種性工作者或跨性別者，也包括我和可可的母親，但諸如老鄧、徐雲麗等公司同事並未邀請來參加婚禮，原因是我們還並不想把自己的秘密公之於眾，都認為低調的幸福才更加實際。

在經歷了最初的不理解之後，兩位母親在兒子的引薦下，見過了兒子未來的人生伴侶們。因為喬伊正是貨真價實的女性，也因為顧天穎在外表和身份證件上也登記為女性，這份婚姻中就不存在所謂「無後為大」、「恐同性戀」等傳統道德問題，再加上兒子的對象中既有如今手游界的天才設計師，又有當今商界叱吒風雲的女老板，於情於理她們不再有理由拒絕兒子的幸福，盡管都有一肚子話想追問，但最終雙雙選擇了對孩子們的尊重，至少在大是大非上不再斤斤計較。

「接下來就看你啦，加油哦。」孫梅用力拍了拍我的後背，然後便坐進了觀眾之中，留給我的，則是從禮堂門口一直到神父面前的婚姻大道，這也是一條通往幸福的人生大道。

舞台之上，神父兩側，分別站著小晶等四人。不過和通常的婚禮不同的是，小晶、喬伊和顧天穎身著新娘所穿的婚紗，可可則穿著和我一樣的黑色西裝，究其原因，從形式上來講，本次婚禮不僅是我迎娶小晶或喬伊的儀式，也是搜馬上任董事長宋小林，和榮天董事長顧天穎的正式婚禮。事實上就在一周以前，可可和顧天穎領了結婚證，喬伊則和小晶領了結婚證，之所以故意這么安排，是緣於比起我這樣的平凡直男，她們四人都更需要一紙婚書，完成人生圓滿的儀式。

「宋先生、馬先生，你們願意做顧小姐、許小姐、喬小姐的丈夫嗎？從今往後生死相依，榮譽與共？」

「我們願意！」

「顧小姐、許小姐、喬小姐，你們願意嫁給宋先生和馬先生為妻嗎？從今往後愛他敬他，相伴一生？」

「我們願意！」

「我代表聖父正式宣布，你們從今天起結為夫妻！」

在五個人各自交換戒指，並獻上神聖的一吻之時，台下的ts、cd、性工作者乃至部分隨行家屬們立刻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要知道雖然顧天穎的雙性人體質並不為外人所知，但可可和小晶的跨性別身份，以及喬伊曾經混跡過風月場所的過去還是被下面許多熟人所知曉的，正因為身份特別，因此這場婚禮才顯得更加難能可貴，也獲得了同病相憐的人們，最真摯的祝福。

西式的婚禮普遍比東方婚禮簡單直接，新人宣誓並交換戒指後，小晶她們開始為在場的來賓切蛋糕，而我則獨自拿起麥克風，向在場的各位敬上自己的肺腑之言。

「感謝各位親人、朋友們不遠萬里前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從前年11月認識小晶開始，到現在我們一起經歷了一年半的風風雨雨，感謝她們對我始終不離不棄，最終讓這份愛情終成眷屬！今天我想我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小晶的純美、可可的直率、喬伊的體貼、天穎的魅力，無論過去還是未來，都將是我該用一生去守護的事情！最後我想說的是，這個世界上無論是男人、女人還是第三性，如果有愛，希望大家都能排除萬難，努力讓彼此走到最後。要知道人生何其不易，真心亦或難求，我們不過是人世間的凡夫俗子，本就不可能面面俱到。既然如此，用自己微笑的力量，去守護簡單的幸福，永遠記住真愛無價，才是我最想和大家分享的心得！」

在我話音落下之際，許多本就生活在社會歧視鏈底端的ts或妓女們甚至頻頻落淚，通過和可可、小晶及喬伊的相處，我也知道這些人在生活所迫的畸形外表下，其實有著和普通人並無二致的本善，想必我這一席話，以及今天這場婚禮，多少都給她們帶來一些精神上的鼓舞吧。

「你說你一無所有，又怎能白頭偕老。我說我遍體鱗傷，又怎能伴你左右。你說你人在江湖，可能處處是凶險。我說我看破紅塵，生活如行屍走肉。啦啦啦……如此的我們，又怎能不在一起，啦啦啦……如此的我們，至少會彼此牽手。」

作為姐妹bar獻唱歌手時的自創曲目，在可可彈起手中的吉他之時，婉約的音符再度響徹在整間白色禮堂里。哀傷的曲風依然沁人心脾，但歌曲的後半段卻因為如今各自心境平和，被我和可可提前做了重大的改編。

「經歷了萬千波折，我們曾聚少離多。感嘆著世態炎涼，體味著人間百味。我曾經差點放棄，卻見你始終如一。你為我兩肋插刀，只望我早點回家。啦啦啦……如此的你呀，是生命中的陽光，啦啦啦……如此的我呀，人生全托付你啦。」

在一片叫好聲中，簡短但神聖的婚禮就此落下帷幕。接下來，每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都由顧天穎本人掏錢，請他們在島上或spa按摩，或沖浪滑水去了，整個小島上頓時洋溢著青春活潑的歡樂氣氛，也吻合了我們這次婚禮，想把快樂帶給大家的初衷。

在絕大部分人都在海灘邊游水嬉戲之時，我和可可正坐在我們的兩位母親面前，一邊喝著飲料，一邊做著為人子必須要做的事情。

「媽媽，伯母，我們已經為你們准備好了住的地方，今後媽媽你再也不用在家生爸爸的氣了，伯母您如果做好了准備，也可以隨時到帝都來生活。」早在這場婚禮之前，可可便和喬伊一起去我們所在的小區附近，為二位母親選購了一套面積適中的房子，用她的話來講，哪怕是ts，也深知應該對長輩盡孝，她們買房子的舉動，其實也在替我打算，不想為了我們的兒女私情，損害了我和母親之間的關系。

「你看，孩子們多懂事，長大了也知道該盡孝了。」因為這些年來早就見多了大風大浪，可可的母親不似我母親那般簡單而傳統，不僅對我們的集體婚事並不排斥，還主動開口為彼此間的氣氛減壓。

「哎……孩子們確實長大了，因此也管不住啦……只是，你爸爸走了之後這么多年，你很少和我交流，馬樂，你究竟是什么想法，今天還是都說出來吧。」經歷過最初的不理解，和前陣子對我所取得的事業成就感到驚喜後，我母親如今也至少可以心平氣和地面對我和可可等人，不過終究只是小鎮婦人的她，語氣之中還是掩藏不住一絲疑慮。

該來的終究要來，該說的也終究要說，作為男人的責任，不僅要讓家人生活幸福，更要讓她們不再為我擔心。

「媽、伯母，實不相瞞，前年的這個時候，我還處在投資失敗、和女友天天爭吵、事業也不見起色的狀態。出身大富大貴之人，可能很難理解貧窮所帶來的壓力。雖然過去每年回家，都在你們面前報喜不報憂，但我心里清楚自己的處境，當時已經面臨是否要放棄的地步……」

「機緣巧合下，我認識了小晶和可可，也認識了喬伊和天穎。小晶給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溫柔，可可不斷為我鼓勵打氣，喬伊總是默默地在暗處幫我分擔煩惱，天穎更是一手把我提拔到了如今的地位。如果沒有她們，我不敢想象現在的自己會是什么樣子。其實不瞞您們，別說現在喬伊和天穎都能為我生兒育女，就算只有小晶或可可之中任何一人青睞於我，我都會決心和她們一起走下去的。因此只能說上天對我其實十分眷顧，她們四人都想要和我過簡單的生活，又難得彼此接納，才解決了許多傳統家庭重視的婚戀問題，可是我的真心，其實無論今後是否生兒育女，都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她們共度一生的。」

「我不是沒有想過，和一個ts過一輩子有什么影響，也不是沒考慮過社會或家庭的影響。但是前三十年的艱難，目睹了你和我爸分道揚鑣之後的辛酸，再看到小晶、可可、喬伊或天穎身上許多與生俱來擺脫不掉的壓迫，這讓我懂了一個道理。人生很短，但我想愛可以永恆，我不想再做沽名釣譽的俗人，也不想再為了別人的看法去生活。我的決心只是要遵從自己的本心，然後守護住我的家人而已，也請原諒如今的我，不能把您們或社會的眼光放在首位。我想我只是個普通人，既然知道自己平淡無奇，就應該腳踏實地去做自己還能做得到的事情。」

「媽，這些年你過得孤獨，所以才會沉迷於賭博。現在我希望你也能振作起來，到我身邊開始一段新的生活。我對你只有一個期待，只希望你今後過得快樂。」

在我終於將心中壓抑許久的真心話，對著我母親，以及我可以稱之為岳母的人娓娓道出後，坐在我身邊的可可已經有些眼含淚光，兩位母親也自然無比動容，畢竟這是一個男人，用自己的真情實感所說的人生承諾。

「馬樂，這些年苦了你……今後，希望你們能好好生活吧。」至此，我母親心中的傳統心結，徹底被我的真心所打動。她的表態也等同於，最終認可了我的這段不同尋常的，跨越性別和身份的婚姻。

「小林，不，可可……以後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了。」至此，可可的母親也總算可以對兒子的未來放心下來了，或許在她看來，比起過去那種活在宋鐵陰影之下的日子，如今的生活可要好上太多了。

「我們也會努力把日子過好的，您們就放心吧。」

第二天晚上，結束了這兩天的婚禮和嬉水活動，並送走了絕大多數的來賓之後，我和四位新婚妻子回到島上租住的小別墅里。在別墅配套的庭院之中，在漫天星空之下，聽著海浪之聲的我們圍坐一圈，一邊喝著香檳，一邊分享著新婚之後的各種感悟。

「啊～雖然這幾天玩得挺開心，但陪著他們也真是挺累呀～」結束了令人感到疲憊的婚禮和狂歡，可可如釋重負地伸著懶腰。

「嘿嘿，要我說還是現在這樣子好，大家一起看著夜色，連我這樣不愛喝酒的人也樂意喝兩杯了。」一旁的小晶附和著可可的感慨，她的臉上卻寫滿了愜意的笑容，看樣子的確很喜歡這樣安靜的狀態。

「不管怎么累，其實都是值得的，因為從今往後，咱們就正式成為一家人了呀。」本就愛喝酒的顧天穎邊說邊舉起了酒杯。

「是呀，能夠和家人們一起欣賞著漫天星雲，才是這幾天最讓人開心的事情，cheese！」隨著喬伊主動響應著顧天穎的號召，我們幾個一起碰杯，並心懷甜蜜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一杯酒下肚之後，身上的疲憊被快樂的心情沖淡不少，大家的臉上也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自然而然打開了各自的話匣子。

「說起來咱們幾個好像很久沒有坐在一起好好說話了，此前那次還是在姐妹bar里，而且那時還沒有天穎加入。」如今的幸福和過去的艱辛形成了鮮明對比，這讓喬伊不由得感慨起來。

「對對對，那時的我還是你們心中的女魔頭，而且也沒領會到底什么是幸福的真諦，天天都想著如何商戰，如何利用別人。」顧天穎用自嘲的方式抒發著自己的感慨，看來即便是叱吒風雲的女強人，如今也向往著平淡的幸福。

「哈哈哈，早知道你和我其實是一類人，可能沒等馬樂睡你，我就先下手為強了。」早已不再記恨顧天穎的可可，用歡快的語氣調侃著顧天穎，也立刻活躍了現場的氣氛。

「要我說的話，其實咱們都應該高興才對。曾幾何時我連想都不敢想，能在這里舉行婚禮，還能被天穎姐提拔到如今的社會地位。而且連可可姐和喬姐都成了我的家人，今後大家再也不分彼此，我真的很開心。」本不勝酒力的小晶，在一口氣喝了整杯香檳後，小臉上泛起了可愛的紅暈，似乎也比平時更加直爽率真了許多。

「其實不是我提拔了你們，而是你們幫我扭轉了乾坤。我們家老頭子去世，陸翼生暗地害我這些事都是命中注定，反而因為你們的出現，讓我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還給了我第二個家，所以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呀。」

說到動情之處，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顧天穎也忍不住些許哽咽，其實在座的每個人盡管發自內心感到開心，卻又忍不住為幸福的來之不易唏噓不已。見此情形，一直在一旁靜靜聆聽的我，知道此刻必須該要說些什么了。

「人生本就不易，咱們經歷了這些波折後，反而因禍得福，本身就已經十分幸運了。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還掙扎在對未來的迷茫中，又有多少人背負著天生的不幸咬牙活著。電視里播放的只是故事而已，大多數人依然在誇父追日一般和平庸的人生做著拼搏。如今我們再也不用擔心瘋狂的父親、壓抑的精神、家庭的重擔、貧困的人生、荊棘密布的未來，以及舉目無親的孤單，就沖這點，即便還無法立刻笑逐顏開，至少也值得咱們再舉杯慶賀了。」

在我沉靜但卻字字鏗鏘的發言中，在座的四位美人立刻真切地感受到了精神上的鼓舞，或總算破涕為笑，或已經春風拂面，五個人再度舉杯一飲而盡，現場的氣氛也不再壓抑，相反充滿了對幸福的強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