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山雜事(1 / 2)

</br>胡廣生背著醫葯箱一只腳才堪堪踏出馬府的門檻,便發覺肩膀一重。

王徽之斜倚著門欄,一只手不規矩的搭在胡廣生肩膀上,露出個笑:「今個有雅興,也想隨你們去那書院一趟。老頭,你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胡廣生瞄了他一眼,「隨你吧。」

王徽之倒是小有興趣:「我真不知道你如何還敢上山去?騙了馬文才那暴躁家伙……」

胡廣生淡定自若:「我又有什么可怕的?我可是他叔叔。倒是你真要上書院去嗎?你不是最煩這些了嗎?」

王徽之長眸輕挑,拋了個媚眼:「那是自然,這青樓我都逛了個遍,那雪瀟花魅也被人贖了身走了,這杭州城也沒什么可玩的了,到不妨去尼山逛逛!」

這不過是件小事。胡廣生便應下了,又和馬太守支會了一聲。

東西收整好,三人上了轎輦,由人抬著,搖搖晃晃的上了尼山。

轎子里很晃。一點也不舒服。所幸王徽之早已習慣了,在轎中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朦朧之間,又想起那個花魁來了。雪膚紅唇,貌美態柔。即便見過這么多的美人,現下想來還是有點舍不得。

只可惜昨天就被贖走了,這道叫王徽之有些失落。回過頭想來,便知又是何人有這種富貴能贖得起花魁了——祝家庄老九。

待到山上見完馬文才,他就順便問問那老九花魁的事。雪姑娘經歷悲苦,有個好去處,他也好放心。

迷迷糊糊睡了一路,落轎時的震動把他驚醒,隱隱約約之間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

「山長,不要趕我走,我會改過的!!!請不要跟我走,我家中貧寒好不容易才能到這里上學!!!」惶恐中帶著幾分揭斯里底。

年長者的聲音溫和敦雅,「並非我不願體諒你,不過,秦京生你做錯了事就得受罰。若現下心生悔意,不妨好生再想想往日做過了那些錯事,好生悔過……」

「您不能這么偏袒他們!不可以!都是他們的錯,憑什么,就因為我家境貧寒嗎?!!我沒有半分過錯!!!」冥頑不化,心術不正。

原本溫和的年長者聲音也冷了下來:「我原本還指望你悔過,不想,倒是我認錯了!這書院,不歡迎你。」

「哈哈哈!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那聲音充滿了狠毒。

「放肆!!!不遵教誨,滿口胡言!將他打殺下去!」馬太守威嚴的聲音響起,透著一絲涼薄之意,那暗藏的惱怒卻被王徽之敏銳的發覺了。

聽聞太守與山長為故交,看來這故交也不是一般的故交。

隨之傳來便是那個男子落荒而逃,挨打的痛呼聲。王徽之生來身份高貴,見慣了這種事情,一個小人不足以讓他耗費心思。

等轎夫喚他才慢悠悠的踏出了轎子。

抬眼一看,山長只帶了一家人過來相迎。四周有不少學子,但看得出他們只是來看熱鬧的。並非是山長特意安排,來迎接這位馬太守的人,一點兒也不曲意討好。

馬太守剛到尼山便看見好友遭遇了這種糟心事兒,大發官威一場,趕完了人才想起王世玉最厭就是這種官場做派。

王世玉站的筆直,那儒雅的面貌,還能依稀看出當年清朗不凡的模樣。站到這個昔日好友面前,這只老狐狸心里頓時有點發虛。

王世玉的表情頗為復雜,打量了眼分明住的十分相近,卻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相對無言。

「傻站著干什么?好不容易來你這做客,好酒好菜什么。可千萬要舍得呀!」胡廣生從來是自來熟,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這幾位老友中四處游盪,只有他與各位好友都沒有生疏。

見兩個好友站在門口立著不動,胡廣生順手就拉了一把,「走走,這一路上累了,找個地兒好好休息聊聊,多來些好酒好菜!」

「老頭子,有好東西不叫上我?」一聽有美酒佳餚,王徽之立馬就湊了上來。

「少得了誰,也少不了你呀!即使我不叫你,你難道真的不會跟過來嗎?」胡廣生是已經熟悉了這家伙的本性,偷喝他的酒都是常事了。這么點小事,豈會沒有那臉皮子?

扯了半天,這兩人硬是不動。胡廣生看了一眼馬平川。

馬平川擺擺手,示意讓他先走,自己有話和王世玉說。

胡廣生嘖了幾聲,就知道馬平川又是端著架子,放不下臉面來了,當下幫他趕人了:「你們都還在這干什么?不用聽課嗎?你們誰對書院熟啊!來個給老頭子帶帶路!」

王世玉微微一笑,自然知道馬平川這個要面子的,對眾學子道:「且退下去,好好招呼客人。」

眾學子聞言紛紛行了禮,做了請的動作將胡廣生和王徽之帶下去。

胡廣生那張熟悉夾帶著溫和的臉,從王藍田眼前慢慢晃過時,他忍不住向前了一步,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待胡廣生轉過臉看向他時,王藍田又開始暗惱了。過去那么多年,他也只不過是胡廣生醫過的一個人的家屬而已。

游醫胡廣生平生救人無數,又怎會記得?他真是愚不可及,這小子讓自己落入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