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燃野 萬山一 2118 字 2021-01-02

</br>孟原野臉上掛了淡笑,一陣風拂在他們臉上。孟原野抬頭,發現今晚星星特別亮,她似乎被激起了無盡訴說的欲望。

她感慨:「幫別人是幫自己,幫別人是幫自己,幫別人……星燃,那是你們。你們所處的位置給你們選擇的權利。可多數人,是說大多數人,都沒得選,只能苟且。

今天這個乞丐不跪下,他就要面臨被餓死,或者被凍死的危險。人活著就有欲望,有偏見,有嫉妒,有不滿,還會犯錯。

犯很多很多錯,即便反思,也改變不了什么。他依然會錯下去。到老來懺悔,到老來流淚,到老來稀里糊塗地等死。」

在所有的欲望里,活下去,大概是首當其沖的,更是本能。

「如果全部人都能明白:一個人是所有人,所有人是一個人,一個人的災難也是所有人的災難……那這世界永遠和平,每個人都不會感到痛苦。可這樣的地方只有死了才有,極樂天堂啊。」

她轉頭看廖星燃,風吹到眼中,似是平靜海面被風掀起浪,「星燃,只能說……你太幸運了。」

廖星燃身上有絕對的純粹和支持著這種純粹的條件。他有一雙能捕黑暗的眼,有能驅惡的勇氣。孟原野知道,這些所有的特質,放到絕大多數人身上,都會消失不見,但在廖星燃這兒不會。因為他即便已經如此幸運,可心中的敬畏依然沒有半分減退。

廖星燃很久都沒再說話,良久,他像個膽怯的孩子,喉結上下滑動,眼神無聚焦,眨了眨眼,「可我還是怕。」

孟原野看向他,笑起來,「什么?你搖搖欲墜的危機感?還是怕什么?樓倒了還是鬼吞人?哈哈哈!我從前有聽見別人說話,意思是,對規則和黑暗心有敬畏之人,就算是鬼神見了,也要禮讓三分,為他開道。星燃,你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你大可以自在一些,往高處去,還不怕掉下來。因為我會永遠在這兒,也會永遠是這幅姿態。即便我不在,也還有很多人。何尋,黎清揚,或者雯麗阿姨,老六,蘇姐,我們……會一直在這兒。」

看孟原野的笑,廖星燃恍然,她能這樣肆意坦盪,是因為她本就懷著同樣的態度。一直以來,他心中無名的感受並不是恐懼,而是敬畏,從來都是。

可能,正因為心懷敬畏,廖星燃才看到孟原野的強大。她雙腳深扎在土地里,混著軟泥,潮濕和黑暗。她每分每秒都在生長,所有的一切都能成為她的養分。於是她,無堅不摧,百毒不侵。

廖星燃明白自己那些說不出口的感覺是什么了。孟原野本就像不可踏入的,全然未知的,深不見底的領域,他本想敬而遠之,可沒能抵過自己的好奇心,也沒能抵過孟原野那要命的吸引力。

廖星燃看著那一圈跑道,說:「很多人問我,為什么總穿校服。」

孟原野伸了個懶腰,「校服多好,身子躲在里頭,就好像永遠都能當小孩兒。大人們總覺著,小孩兒就要被保護,小孩兒就見不得黑,見不得臟……於是在並不安全的安全里。

所以這么看的話,我還是挺幸運的,別的小孩兒沒見的,我早見了,不僅早見了,我還成了黑。」

孟原野掏出手機,放了一首s·h·e的《不想長大》,她把耳機塞給廖星燃一只,「聽完,走吧。」

一首歌停了,孟原野站起來,「長大後世界就沒童話,你寧願永遠都笨又傻,廖星燃,你也不想長大。」

「你想?」廖星燃跟著站起來。

「我啊,想不想都一樣了。沒啥恨的,沒啥苦的,也沒啥是我覺得後悔的。嗯,比如親你。」

她挑了下眉,轉身往鐵門處走去。

廖星燃以前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是臉皮比較厚的那類人,別人老說害羞,老說什么臉紅,他沒有過,倒是不少人,總是一看他就臉紅,他們說他眼睛黑,說他目光利,說他嚇人。直到現在,他遇上了孟原野,才發現這是真的高手。猛啊,野啊,媚啊,都像是骨子里就帶著的,天生的,那么具有攻擊性。

這幾次,又好像一直都是她親過好久了,廖星燃才反應過來,開始回想。那天晚上也一樣。當然,那天晚上,後勁兒太大,大到現在想起來,他還忍不住發抖。

「哎,我聞到街上的香味兒了,餓了!去吃,吃完回家。」

孟原野先一步爬上鐵門,到頂處也沒等廖星燃。她翻過去之後,目光跟著廖星燃,廖星燃跳下來,她說了句:「你也挺熟練啊,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你什么時候見我不熟練了?之前你們學校不讓進,我就是翻的,哦,還翻了不止一次。」

孟原野憋住笑,「別人進不來正常,咋你還得翻牆呢?」

「因為我是喬育平的心病,他一見我,就知道我多半是去找麻煩的。」

「真是閑得,得罪你能有什么好下場?狐狸似的,誰要惹你。惹了,那可不就自認倒霉唄。」

孟原野在街邊的排檔坐下,白色的塑料椅子,不是很穩,挺脆。桌上有上桌留下的,油啊紙,都還沒收拾干凈。

孟原野摸出一包紅梅,叼了一根兒在嘴里,手放身上摸了下,好像沒打火機。這時候廖星燃給她遞過來一個,金屬的。

銀色,防風,外頭帶著的齒輪是金色,很沉,她拿在手里轉了下,抬眼問廖星燃,「你抽什么?」

「不會。」廖星燃說。

孟原野把煙點著,笑了下,「不會你帶打火機。」

「拿著玩兒,沒事兒嚇嚇何尋這種小丫頭。」

她微微點頭,聲音發沉,「壞。」

她又把打火機放回到廖星燃面前,自然把頭別過去,吐出的煙被吹到沒人的一方。

回頭,看見廖星燃盯著她看,眼睛挑了下,廖星燃立馬接收信息,他正要說什么,孟原野把煙拿下來,給他。

廖星燃接過來,他是用拇指和十指捏,吸了一口,又看桌子上的煙盒,「紅梅。」

孟原野點頭,「嗯。」

「好像沒見過你抽煙。」

「不常抽,不痛快的時候會抽。這煙是我爸常抽的,小時候老讓我給他點。人剛沒了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什么意思,後來知道了,意思就是再也不能給他點煙了,也再吃不到他給的山楂和麻糖了。也就記著這些了,其它多數……沒印象了。」

廖星燃翻了下桌上的菜單,「你點吧,我好像沒來過這家。」

孟原野沒看菜單,跟店家擺了個手,人過來之後她說:「20個串兒,20個板筋,10個脆骨。一提雪花,謝謝!」說完,把煙踩滅在腳底下。

這地方人多,各行各色,挺熱鬧。廖星燃沒穿校服,但孟原野看他始終是白的,晃眼,怎么看都還是一樣,跟這地方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