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燃野 萬山一 2036 字 2021-01-02

</br>蘇姐如約,找了個格外明媚的天氣,轟轟烈烈地擺了一桌酒,叫了好多朋友。這些朋友都在這里,他們之中,南來北往的,做著各種營生。

廖星燃,孟原野,何尋,黎清揚,他們四個人那天依舊挨在一起坐著。那應該是他們高中日子里,最後的一段時光。

奇怪的是,孟原野那天根本沒喝多少就醉了,醉到連話都說不清楚。後來,她就沒再聽見人聲,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趴在廖星燃懷里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孟原野已經躺在了自己家的床上。轉身,看見星燃在旁邊睡著,她睡眼朦朧,爬過去,勾起他的脖子,就吻。

廖星燃仿佛被驚了一下,睜開發緊的眼,反應一會兒,又趕緊說:「原野,別動,你不能動。」

孟原野被他的反應弄清醒了。她從他唇上移開一厘米的位置,呼吸都噴在他臉上,眼神挑釁道:怎么了?

孟原野看見他喉結動了動,嘴巴有點干。她沒說話,忽然笑得神秘莫測,像野豹子盯上一只可憐巴巴的,溫順的鹿。

她又順著他的眼睛,視線下移。就看廖星燃眼睛猛地瞪大,整個人就僵在那里。過一會兒,他聲音止不住地發抖:「你,不要命了。」

沒什么能比h市七八月的太陽更毒辣,早晨也一樣。吃過了飯,孟原野就把被子晾在陽台上,任由那太陽照著它。她站定,透過窗戶,盯著對面牆上,那一片綠得能讓人感到陣陣涼意的爬山虎看了很久。

轉身,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後面的廖星燃把她推進吊掛的被子,卷著她,唇就貼上她的脖子。被他吻過的地方,都是深紅的痕跡。

廖星燃不顧她的喘息,也不顧她剛開始微微的抗拒。她沒堅持了多久,就完全妥協,軟乎乎地貼著他,抱著他,由著他在她頸間放肆。

他每留下一個痕跡,就問她一次,「疼嗎?」

她胸口起伏,回答他:「疼。」

這樣,不知道廖星燃問了多少遍,她又回答了多少遍,終於,頂不住了,她說:「給我。」

「給你。原野,我都給你。」

太陽下去一些,孟原野把曬得暖烘烘的被子收回來,疊好,又開始收拾整個房間。她把何尋留在這兒的東西一件件擦過,然後有條不紊地擺整齊。

她把她的衣服,鞋子,都收好。她想,不管那丫頭什么時候再來住,應該都有煥然一新的感覺吧。這房子的桌子,地面,鏡子,似乎每一個角落都沒逃過她的眼和她手里的抹布。

廖星燃把卡滿了灰的電風扇罩拆開,洗干凈,安裝回去。他又打電話找來了維修的師傅,把衛生間和過道的燈修好。

斷掉的電線被連上了,不通電的插座這回也通電了。掉下來的,生銹的鐵絲被換成了新的重新綁回去,角落里的蜘蛛網不見了。沙發套被孟原野洗得嶄新,柔順劑是玫瑰味兒的。

收拾好了一切,窗外的太陽,正燒得火紅,往下墜。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靜靜走到櫃子前,把香桶里的最後一支香取出來放進香爐里。廖星燃看見,她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兩個盒子,正放在那里。

轉身叫,「燃哥。」又朝他勾了下手。

廖星燃走過去,孟原野給他一張很多年前的照片,「給你看,這是他們年輕的時候。」

廖星燃接過照片,看著,又聽她說:「不過挺奇怪,我就是怎么都想不起他們還在時候的模樣,看著這照片,也想不起來。」

廖星燃盯著照片,孟原野又說,「我們一會兒走吧,很多年了,也該讓他們睡個安穩的覺了。我一直藏著,像藏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樣藏著,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但我發現,現在不需要了。嗯,也或者是早就不需要了。

哪天呢?一個人跑出來的那一天?不知道。」

廖星燃攬過她,說:「我們這就出發。」

孟原野頭抵在廖星燃胸口,有些暗涌的情緒難言。她又忽然湊到他耳朵跟前,背對著菩薩像,悄悄跟他說:「阿姨那天晚上和我說,人上沒人,人上是不可知的神。至於神,祂也可能只愛祂自己。」說完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秘密,我們知道就好了。」廖星燃的手在她脖子上的痕跡摩挲,眼里帶了些隱隱的笑意,沒說話。

孟原野找了一把小鐵鍬,下樓叫了一輛出租車。司機掐了煙,把最後一口朝窗戶外頭呼出去。轉頭問:「去哪兒啊?」

孟原野說:「哪兒沒人,就去哪兒。」

司機踩了一腳油門兒,「得嘞!剛放後備箱里那個,鐵鍬?」

廖星燃點頭,「嗯。」

車開著,司機沒再說話。

不知道走了多久,車開進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荒地,在地平線上,好像是一片正閃著光的湖水,太陽像是要溺在那湖水里似的,就留個頂兒了。

司機在那兒停了車,「天這么暗了,這地兒打不上車。我等你們,到時候一道兒再拉回去。」

「行,謝謝叔。您怎么知道我們也看這兒好?」孟原野問。

司機一笑,「嗨!瞅瞅我這張天生就是當司機的臉,叔都拉了半輩子人咯。昨兒還有一個要去火葬場燒自個兒的,讓我一趟拉到大浴場了。我給了他個洗澡錢,說這送死人的買賣我能做,送活人的,絕對不行。那趟車費也給他免了,我說你就從這里頭進去,洗個澡,按個摩,出來再想想下一趟去哪兒。」

孟原野和廖星燃下車,一直往前走,找了一個這片地上最高的土丘,開始挖。

司機從車里出來,拿過廖星燃手里的鐵鍬,就幫他挖。人高,力氣大,挖好了坑,指著孟原野抱著的骨灰盒,道:

「就放那里頭吧。放好了就埋上了,埋上了,就算善了終。這樣的,不做孤魂野鬼呢。幸運呀,幸運呀。有牌子嘛?啥的都行,上頭能寫字兒的。」

孟原野和廖星燃有些茫然,搖搖頭,司機看看他們,想了下,「夾個字條子吧,來一遭,也算有名有姓,有人掛念呢。我車里有,我去拿。」

司機走上來了,問:「什么時候生的?」

孟原野搖頭:「不知道。」

「那什么時候沒的?」

孟原野說:「九四年。」

司機又問:「叫啥?」

「孟大遠。還有……忘了。」

那土蓋上的時候,孟原野感到了這些年都沒有過的踏實。她那些翻涌的情緒,在土都蓋全的時候,忽然就煙消雲散了。她望向那條地平線,太陽已經全沉了,四周圍一片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