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br>至微跟在慕長安屁股後面勤勤懇懇轉了一周,每天寫病志、搬病人、追術後,饒是她體力好,依然七天有四天直接累癱在地上。

這個時候,慕長安總是走上前,用腳尖踢她上肢:「喂,醒醒。」

至微滿身疲倦坐起來,慕長安必然嫻熟地甩過來一瓶開了蓋的安素。

拜上不完的手術所賜,至微已經習慣了豬飼料味的安素,並靠它續命了。

慕長安自然也不是鐵打的,好幾次和至微一樣,下了台就腳步虛浮,兩人不管不顧席地而坐小憩一會,然後,背靠背干掉兩瓶安素。

這人別的地方固然很招人恨,單論做手術,連最恨他的人都得佩服他。

手術台上的他安靜如同一坨面,怎么捏都行;發起飆來如同火山爆發,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只要手底下進行得順利,怎么著都行,一旦助手沒跟上,或者器械護士沒有到位,某人露出來的兩只眼睛就會發出氦閃般摧古拉朽的力量。

至微和眾位師兄,甚至包括李知晨,都被慕長安丟過止血鉗,問候過祖宗十八代,被罵的最多的是杜楠,簡直是被慕長安踐踏尊嚴地罵,至微看到好幾次,這個大男生被罵的眼淚在眼眶里轉圈圈。

當然,再難忍的淚也是不能落下來的,落下來會被慕長安掃地出門,對於規培生來說,意味著轉科成績為0,後果更嚴重。

慕長安下手和打人一樣快准狠,沒有一個動作是多余和拖泥帶水的,下完一刀,護士下一步的器械必須遞到他手上,一切都得剛剛好合他的意。

慕長安速度太快了,總是看見手在動還沒回味過來,一根血管就縫好了。

李知晨告訴至微,他當年練習打結,把線拴在杯蓋上,苦練七七四十九天,練到了一分鍾打70個結而杯蓋不動,慕長安第一天進外科一分鍾打112個,杯蓋紋絲不動。

那一刻,李知晨就知道眼前這個變態是他這輩子都追不上的外科奇才。

跟台一周,親眼見證了20多天吃不下東西的腸梗阻病人,術後三天就吃上米飯飲食自由了,那一刻至微居然有一種滿足和自豪感。

家里那些名醫,對病人熱情,對待家人總是帶著一股處方味的淡薄,極其沒有溫度。

自從跟了慕長安,切身參與到這項事業中來,至微恍然覺悟,醫生是有溫度的,他會通宵達旦查資料,為病人制定最精良的手術方案,也會冒雨跑去給信仰基督教的人買《聖經》。

慕長安冰山臉下跳動著一顆為他人生命燃燒的火熱的心。

這樣的人,活該被我蘇至微狠狠愛。

自從被慕長安「禁止/性/騷/擾上級醫師」後,至微又找到了一塊自由抒發對慕長安赤膽忠心的地方,那就是寢室群。

情緒來了,就把群當做表白牆,什么都往上發,比如「慕醫生,命給你」比如「慕醫生帥得令人心臟驟停」比如「睡到男神總共分幾步」......一般,迫於蘇老大淫威,大家不敢視而不見,同時對老大這種行為感到無語,於是就集體送上各種表情包以求生存。

實際行動上,至微總是竭盡所能包辦慕長安的三餐,只要她有空,無論多晚,慕長安下了手術就有熱騰騰的外賣奉上,無論多早,總有一份三大物質比例得當的早餐伺候著。

其他幾位師兄,包括李知晨,飢腸轆轆回來,看到桌上的餐食,饞得流口水卻半粒米飯都分不到,只要手指一動,至微立刻就光速出現並把餐盒攬到懷里「這是給慕醫生的。」

這可不是簡單的飯,這是至微專門掛了個營養科的專家號,花了血本給慕長安量身定做,提高某方面欲望的葯膳。

李知晨們想吃,門都沒有。

被差別對待後,李知晨檸檬了,酸溜溜跟慕長安說:「你到底有什么魅力?把小師妹迷得就差把求交往刻腦門上了。哎呀,你說說,我長得也不差,怎么就沒個把失足少女看上我啊。」

慕長安微微皺了皺眉,很不和善地說:「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哪里長得不差?」

李知晨目瞪口呆,你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小師妹知道嗎?

要說慕長安有什么缺點,大概就是這樣要么不說話,要么一開口就毒死人,關鍵人還不自知,把人氣著了依舊一副懵懂無辜的樣子;另外一個,他沒有表情,極其不愛笑,活脫脫重症面癱患者。

至微循著葉贊舒的話翻各科意見簿,被提意見最多的醫生果然是慕長安,而慕長安被詬病最多的是他不愛笑。

有個患者在醫院微笑服務月里給主任寫信「小慕醫生都不笑,希望小慕醫生也能微笑服務。」閉環整改一月,主任在後面畫了個攤手的表情,「他不笑,我也很無奈啊!」

手術中,至微再一次被慕長安一個滾字打發到角落里面壁思過,即便眾目睽睽面壁,至微的心已被磨礪得毫無波瀾,只是略微無聊,就站在一旁摳手指,摳著摳著聽到慕長安喊「蘇至微。」

至微立刻乖乖地跑過去,站到慕長安身側,慕長安照例偏一偏頭,在至微肩膀上蹭汗,蹭完嘟囔了一句「太矮了。」

至微:「……」

這就是至微上手術的日常,日常被當蹭汗樁,日常被嫌棄身高太矮。

晚上,班長通知保研報名了,報外校的自己郵寄材料,報本院的最近要參加統一考試,亞學科面試也同時緊鑼密鼓提上了日程。

至微本打算混個本科學歷給喻教授一個交代,這輩子就從醫療口解脫了,可眼下,她改了主意,在志願表上填了本院,至於哪個科,她正在掂量。

外科是最理想的,但自己幾斤幾兩她還是有數的,外科看重解剖,局部解剖學沒有90分以上沒有任何競爭力。

別的學科,眼科、皮科這種黃金科室,要求績點太高,年級前五名的學霸們才有魄力報;感染科、小兒科,這類風險大收入低的科室,至微想想就心累。

早知道就好好學習了,現在高不成低不就的,太煩了。

寢室那幾只就沒有她這么糾結,白季皙已經申請了國外的學校,她自己完全不用動手,顧瞻早就幫她把材料准備齊全了;卓小蟬有家蒸蒸日上的公司,做夢都想把企業做大,把對面的資氏集團干掉,是否深造已無所謂了,反正錢已經賺夠了,就剩下實現遠大理想了。

至於沈含笑,至微曾聽她說過,她爸剛經商的時候,應酬多,好幾次喝酒喝出胃大出血,把家人嚇得夠嗆,因此她除了代替她爹練就了一身好酒量,還早早想好了將來要當一名消化科醫生。

沈含笑這妞平日里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相處久了,至微深知這丫頭很有擔當,責任心極強,大事面前拎得清。

陸教授選擇她,一點也沒走眼。

咦!好像我也不差,怎么慕長安就跟瞎了一樣?

至微悲哀地想了一會,沈含笑見她杵著,催她:「老大,趕緊寫,一會老班來收志願表了。」

至微回過神,重新糾結該報哪個科。

「報外科吧,被刷的概率很大,我怕死得很難看。」

沈含笑早已看透了蘇老大的戀愛腦思維:「老大,你以前不總跟我們說人不能把有限的生命浪費在無限的怕死中么?怎么輪到自己,就這么慫了呢?」

對哦,人總有一死,也只能死一次,所以我要壯烈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