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2)

</br>慕長安凝眉,表情厚重得像是內心在極度掙扎似的。

「你下來。」慕長安轉到主刀位置,冷冷對李知晨下了驅逐令。

腹腔鏡在慕長安手里左右騰挪,依然沒有找到罪魁禍首。

「b超報告再給我看一下。」

住院醫小同志立刻翻病例,把早上的b超報告抽出來,高高舉起。

慕長安隔著老遠的距離瞄了一眼,用微微失真的嗓音對住院醫說:「去把床旁b超推過來,告訴李知晨,讓他去超聲科借一個高頻矩陣探頭。」

主刀眉頭都快要擰成一個結了,住院醫哪兒敢耽擱,不多會就推來了床旁超聲,李知晨剛出手術室,凳子還沒坐熱就被指使去借探頭,深更半夜的,超聲科又不是他家開的,別說借一個高頻探頭了,就是借個火人家都有意見。

李知晨從辦公室打電話來:「我借不到,你要借自己找人,我只能幫你去拿。」

慕長安脾氣更大,一個滾字終結了對話。

不到十分鍾,李知晨拎著高頻探頭罵罵咧咧又進了手術間。

「為了這個探頭,我犧牲太大了。」

慕長安在組裝探頭,沒理他,至微八卦滿滿:」李醫生,你犧牲啥了?「

除了一身油膩,還有啥可犧牲的?

李知晨跳腳:「色相。超聲科這個陳主任非要把他女兒介紹給我。」

至微笑道:「陳老師還挺看得起你。」

李知晨大叫:「誰要他看得起,他長得那么返祖,女兒能好看到哪兒去?」他手舞足蹈,想再控訴控訴,只聽慕長安大喝,「閉嘴。」他的手凝固在空中,噤若寒蟬了。

至微不由暗笑:李醫生,你這么慫你家里人知道嗎?

說話間,慕長安已在b超下找到了闌尾。

高頻矩陣探頭穿透性更高,能掃到右側髂窩和盆腔,至微的闌尾就靜悄悄地藏在腸管和大網膜後面,上面蓋著大小腸,難怪早上看不清,還以為闌尾壞死了。

找到闌尾,闌尾切除術最關鍵的一步解決了,後面的操作就沒啥技術含量了,畢竟胃腸外科,隨便拉個阿貓阿狗上台都能切。

「這是一例罕見的盆位闌尾,來,你來操作,我給你扶著鏡子。」慕長安淡淡地說,語氣輕松了不少。

至微敞著戳了三個洞的肚皮,想炸毛又動彈不了,用狠厲的眼神表達抗議。

慕長安你丫有病吧。

慕長安偏偏頭,竟還有臉說:「別緊張,我在。」

至微立刻想起來掐死他。

你在,你在還讓別人動你女朋友,你腦子是不是有坑?

「你給我切。」至微不依不饒地堅持,「你要敢讓別人切,我跟你沒完。」

人生病時特別脆弱,何況還沒有親人在身邊,至微委屈得想哭。

慕長安沒轍,她傷心他不好受,連續做了二十幾個小時手術,他也累啊。

從上台到現在,粒米未進,血糖可能低了,手有點麻木。

本想把手術權交給李知晨,他只是回來看一眼,陪陪她,可是,誰知道,還是不放心,非要把她放眼皮底下才行。

站在一旁打盹的李知晨上前緩和,「還是我來吧。老慕,你在邊上看著,哪做的不滿意,我隨時讓位滾蛋。」

「放心,我在。」慕長安溫柔地說。

對方態度姿態軟了,其實他能趕回來,至微已經很知足了,便不再僵持。

「緊張嗎?」慕長安問至微。

李知晨嚷嚷著搶答了:「緊張。」

慕長安白了他一眼,「做個la還緊張,你趁早別晉副高了。」

李知晨撇嘴,嘟囔:「也不知道是誰先緊張,好意思說我?」

慕長安甩了個「你丫不想混了」的眼神,李知晨憤憤然閉了嘴。

「緊張。」這次是至微小聲應。

「那我們說點什么放松一下。」慕長安溫柔起來如同水底招搖的水草,柔得人骨頭都酥了(也有可能是麻醉麻的)。

「好。你說。」難得某人如此溫言細語,必須得抓住機會多聽點。

可是要慕長安想話題,和要大猩猩說人話是一個難度。

「那咱們說說闌尾得解剖結構,闌尾是盲腸後壁的細長盲管......」

什么鬼?要你給我放松,你卻給我背誦教科書?

至微瞪著眼不說話,完全放棄拯救他了。

慕長安醫生就這樣,從闌尾結構、位置講到闌尾切除術發展歷程,催眠效果極好,成功把半麻的至微催得眼皮都掀不起來。

闌尾切了下來,小小一坨耷拉在不銹鋼盤子上,住院醫把它浸泡在福爾馬林里送去做病理i,至微被叫醒來親自確認,結果一眼看到盤子里赭青色糞石,喉嚨一陣緊縮,像要吐出來。

好歹自幼混在手術室,什么奇形怪狀突破感官極限的組織沒見過?怎么看到一塊小小的糞石就想吐呢?

果然疾病在別人身上和在自己身上是不一樣的。

手術要收尾了,李知晨打著荷包結,跟慕長安說:「老慕,縫合還是你親自來,你縫得比較好。」

反正,縫得不好,以後辣眼睛的也是你自己。

慕長安又換到主刀位置:「你的縫合技術我也看不上。」

「你。」李知晨氣結,好歹幫了你忙,你還得了便宜又賣乖,真不要臉。

一個焦急得撲哧帶喘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慕老師,慕老師,季主任在11手做吻合口瘺清創術,快關腹了突然血壓維持不住了,讓您過去看看。」

慕長安想也沒想就把至微扔給李知晨,跑了。

台上被遺棄的至微:「......」嗚嗚,好想哭。

台上被嫌棄的李知晨:「......」嗚嗚,我特喵縫還是不縫啊?

為了避免以後遭慕長安唾棄,李知晨果斷把整形科薅上來給至微縫切口。

推回病房時,在走廊上碰見好幾撥護士,皆拎著兩個取血專用箱急匆匆往11手而去。

「不會大出血了吧?」至微打了個冷戰。

「我去問問。」李知晨曉得至微雖然氣慕長安拋下她,此刻絕壁還是惦念擔心多一點。

11手台上是位20多歲的姑娘,前不久診斷胃癌,在外院做了胃大部切除術,上午開始發熱嘔吐,腹部壓痛,被她男朋友送到s大醫院普外科急診,急診考慮吻合口瘺,今晚值班的季主任就收入院手術治療,手術順利,瘺補上了,膿腫清理了,快關腹時血壓血色素急劇下降,像是大出血,可就是找不到出血部位。

至微回到病房,護士問:「怎么不是老慕送你?」

至微虛弱地擺擺手:「別提了。」

一提眼眶就hold不住水。

護士看著架勢,立刻就了然了:「等你好了,千萬別放過他。」

「嗯。」至微笑著和護士姐姐碰了下拳。

床頭一盞微弱的燈,至微在燈下看著窗外同樣泛著微光的夜空,孤孤單單地睡了。

半夢半醒之間,聽見窗戶外面狂風呼號,耳邊響起一聲炸雷,天空被一道閃電照得亮如白晝。

我靠,特喵的老天爺也趁我虛弱來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