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br>過年這幾天,北京空氣稀薄而寒冷,至微從商場拎著大包小包出來,停車場在戶外,距離有點遠,找到車時,手指已凍得僵硬。

她把袋子放在地上,掏出手機和鑰匙。

打開後備箱,往上碼袋子,頭夾著手機,響了好一陣,才有人接。

「喂,我買好了,現在去醫院。」

正月初四,至微定了下午六點的機票回家,慕長安一大早被叫回醫院,急診那邊來了個直/腸異物的患者,據說老頭塞了一根電線,兩條大黃鱔和一根茄子,導致嚴重腸梗阻和腸道感染,直接拉上台開腹了。

副主任以上級別的醫師,不是只有慕長安一人處於待機狀態,只是,同事們都知道,慕醫生不擅長拒絕推諉,客套話都不必講,召之即來,有了急診總是第一個給他打電話。

至微一面詫異,老年人的生活這么刺激的嗎?一面抱怨,干嘛非要找你?

慕長安看她像個孩子似的不滿,溫和笑笑:「等我。我保證,一定陪你回去給胡姨過八十大壽。」

至微笑了,拉拉他的頭發,依偎過去,帶著些許擔憂些許理解。

「去吧,我等你。」

我可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可愛,至微給自己臉上貼了厚厚一層金,血性也被磨得和菩薩差不多了。

慕長安去醫院開刀,至微一個人在家也無聊,送完慕長安驅車去了商場,又給胡姨買了兩件大鵝和一雙羊毛一體靴,花了不小一筆錢。

年前,至微參加了一場跆拳道友誼賽,起先是資氏集團獨家贊助,卓小蟬這個傻冒,聽說資氏出了一百萬,當即找到主辦方,一抬手給了兩百萬。

財主斗富,導致獎金一路飆高。

熄賽半年多的至微聞訊蠢蠢欲動,頂著23歲的高齡再戰沙場,一舉拿下了第一名,得到的獎金,豐厚得她做夢都想笑。

兩百萬,對卓小蟬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但對至微來說,幾十萬也算一筆巨款。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財迷,自己的錢自己揮霍眼都不眨一下,給別人花一個子卻總要算計半天。她心甘情願大舉破費的只有兩人,一個是慕長安,一個是胡姨。

誰讓這兩人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呢。

至微檢閱滿滿一後備箱戰利品,享受得不得了。

原來為自己愛的人花錢,一點也不會心疼。

她尋思,慕長安給她花錢的時候肯定也是這么想的。

一想到慕長安,至微就像烤箱里灑滿孜然的羊肉串,美滋滋的。

這次回去,說是給胡姨過生日,最後肯定還是要見見喻教授和老蘇教授,所以,也算慕長安正式見家長。

至微不計前嫌地替慕長安給喻教授和老蘇教授買了禮物。

她不想爸媽只把慕長安看做年輕優秀的外科醫生,她要讓他們知道,慕長安是個懂得人情的普通人,別一見面就奔著臨床學術一去不復返。

車子開到醫院,至微坐在車里玩psp,過了中午,慕長安還沒有下來的意思。

打到上面一問,來了一例闌尾穿孔,洗完手的慕醫生沒給至微說一聲,又上台去了。

掛掉電話,至微就把手機扔了出去,氣鼓鼓地坐了一會,下車把手機撿了回來,手機邊框砸碎了一小塊,至微心疼地用袖子擦了十幾遍。

在等一小時,再不下來,我...我...我就去買部新手機。

時間一點點過去,該安檢了,該登機了,飛機已經起飛了.....今天回不去了。

至微趴在方向盤上,盯著手機黑屏,維持著表面的鎮靜,其實心如刀絞。

掙扎良久,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胡姨的電話。

「胡姨,我是小微,我們有點事,回不去了......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對不起,我們以後一定回來見您,您保重身體。」

胡姨不停地說沒事,沒事,你們忙你們的。

她越這樣,至微越難受。

老人家一定准備很多至微愛吃的,客房肯定鋪好了暖融融的毛毯和干凈一新的被褥。

早知道慕長安臨時變卦,就不應該承諾會回去,也省得老太太辛苦准備還白歡喜一場。

這個節骨眼上,跟她說不回去,實在是件很殘忍的事。

至微說不出是沮喪還是難受,在車里呆坐了一會,一腳油門,沖出了醫院。

卓小蟬看弟弟回來,在門口台階上撿到了托著腮一臉不爽的至微,額頭上殷紅的血跡結出了一層冰碴。

卓小蟬扔下行李撲上去,尖聲問:「老大,你怎么了?出車禍了?慕老師怎么不送你回來?什么,他還在台上學雷鋒?馬勒戈壁的。」

至微被她的正義執言弄得哭笑不得。

「我沒事。」至微攤開手,露出一疊皺皺巴巴的人民幣,「對方酒駕,我超速,他主要責任,這是賠給我的錢。」

卓小蟬瞥一眼,忍不住罵道,「老大,你開的可是賓利,這點錢怎么夠?再說,對方酒駕,要是叫警察,可是要拘留的,你怎么這么輕易放過他?」

看至微頭上掛著傷,魂不舍守,卓小蟬難過了,用力抱抱她,坐到她身邊,摸摸她的頭發又摸摸她的耳:「嚇到了吧?沒事,摸摸毛,嚇不著,摸摸耳,嚇一會。」

至微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終於崩潰了,眼眶紅紅的,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卓小蟬感嘆:「果然不能找外科醫生,跟守寡似的。不過,老大,你也有責任,你就應該守在病房,時間一到管他三七二十一,拉上他就跑,他又不值班,胃腸外科也不是只有他一個醫生,天塌不下來。」

至微嘆息:「這事也賴我,早知道他是忙起來沒有時間概念的人,就不能指望他自覺。」她沉默了一會,垂下頭說道,「他現在心里一定很愧疚。」

卓小蟬氣得渾身乏力。

看樣子是打算原諒他了,這個時候還替他著想,這還是原來那個老大嗎?

卓小蟬忿忿:「老大,你是不是有點太卑微了?你這樣他以後會變本加厲的,你知道嗎?男人就不能太給他臉。」

至微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我會處理好。」

慕長安做完手術,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鍾,這才一個激靈,想起至微還在等他一起回家。

為時已晚,車庫空盪盪的。

慕長安打車回的家,兜里沒錢,至微剛幫他重新辦了手機支付,沒來得及告訴他密碼,打電話給她,她沒接。

知道這次至微鐵定氣急了,估計一時半會不會理他,於是試著輸了幾次,最後手機直接鎖定了。

慕長安沒法,問門口保安借了錢付了車費。

家里黑漆漆的,至微辛苦掛起來的一大串燈籠也淹沒在黑暗里。

「至微,至微。」每個房間都找不到至微,慕長安開始急了,車在車庫,後視鏡少了一塊,肯定發生了事故,她有沒有受傷?

慕長安心急如焚,想起卓小蟬在同一個小區,她會不會在卓小蟬家。

小區里幾十棟別墅,他不知道卓小蟬家是哪棟,找到物業監控室,拉下臉說了半天,才得到了業主卓小蟬的樓號。

一進門,也不管卓小蟬在,一把摟過至微,細細查看,「還好,沒腫起來。消毒了嗎?」

卓小蟬不大不小地哼了一聲,「還用你說,還給她冰敷了呢。」

慕長安緊緊地抱著至微,親她的額頭:「對不起至微,都是我混蛋,我忘了,我該死,我應該陪著你,都怪我。」

至微從來沒見他如此低聲下氣,心口淤積的氣一下子就泄掉了。

她搖頭:「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開的太快,對方又喝酒了。」

「酒駕?」慕長安驚出一身冷汗,把她抱得更緊了。

兩人在客廳蘑菇地親親我我,卓小蟬大踏步上樓,重重地關上了門。

至微看他頭上滴著一層水,伸手揩了揩:「找我找的?」

慕長安點點她的鼻尖:「你說呢?以為我把你氣跑了,你不要我了。」

至微一怔,隨即躲在他懷里,咧開嘴笑了。

他在乎我,害怕失去我。

一想到這個,至微就對這個人億萬分的滿意。

卓小蟬說她沉迷於此,顯得越來越心理變態。

至微坦白:慕長安的依戀於她而言是一劑毒/葯也是一劑解葯。

她患得患失,委曲求全,脾氣性格被磋磨得棱角漸少。

可是,終於有一個人,哪怕她只受了一點點傷,也會心疼她。

至微要求不高,這樣就值了。

剩下的假期,慕長安又去助人為樂,值了個24小時,下夜班那天,正好是他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