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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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十五周年聚會後,梁鑒澤坐在爵士酒吧,斜靠在吧台,手握一杯雞尾酒,聽上鋪的阿杜普及同班同學艷/情史。

五年沒見,阿杜絲毫沒有「近鄉情怯」,ws段子信手拈來,聽得梁鑒澤耳膜都快要鼓起來了,睜著微醺的眼一驚一乍:「還有這事?真想不到。」

阿杜素知班里這位牛人獻身醫學,不問世事,哪只他竟不問世事到這般地步:「讀書時你在哪兒?還在地球么?」

他當然在地球,只不過……

只不過他那時太過懂事,懂事到不肯揮霍一分一秒,懂事到沒有由著性子拋頭顱灑熱血。

如果青春重來,他一定會和阿杜一樣在某個初夏的傍晚,一人一瓶啤酒蹲在宿舍樓下,欣賞穿著九分褲汲著拖鞋去澡堂的曼妙女子。

他會對她說:「你好,我叫梁鑒澤,我喜歡你。」

因為年輕,即便被拒絕,也有足夠時間抹抹臉重新做人。

可惜,他什么也沒說。

現在,一天有八小時對著她,看她笑,看她罵人,看她認真工作,他可以對她說很多很多話,卻再也沒有資格說「我喜歡你」了。

未曾揮霍的青春硬生生折進去一整個人生。

2

記不清是何時開始注意到她,或許是她和舍友拎著飯盒從教學樓沖出來,將他將撞了個痛感十足,卻只是笑著說了句對不起,扭頭匆匆匯入主干道茫茫人海,高懸的馬尾一甩一甩,黑亮得刺眼。

他去食堂吃了飯,被師弟拉著打了會球,受不了一身汗味,跑回宿舍沖涼水澡,對著鏡子揩頭發的時候,突然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從胳膊上傳來。

明明已經打了三遍肥皂,陌生少女肌膚相撞留在上面的溫熱與柔軟卻未洗去分毫。

他心悸了足足五分鍾,另一只手的手指不自覺在那寸皮膚上緩慢輕柔地劃過。

片刻後,理智回歸,想起剛才失態,搖頭失笑:梁鑒澤,你可知道,犯蠢和犯罪一樣不可饒恕。

他甩了甩頭,堅信,這不過是生命中一次稀松平常的偶然,並不會影響他清心寡欲的生活。

3

同學們都趕在畢業前玩命墮落,梁鑒澤offer在手,心里只想著再磨出兩篇sci為履歷增色,畢業狂歡與離別傷感皆與他無關。

他的軌跡只在實驗室食堂間單調循環,,

跑完電泳,從實驗台出來,不期一眼便看到她,在幽暗走廊的另一頭,對著窗子揉眼睛,一只手捏著一本翻開的書,水杯在熱水器下,白煙裊裊而上,給她的頭籠罩上一層淡淡的薄霧。

他本要去更衣室脫實驗服,按住更衣室門把手兩秒,他抽回手,閃身進了對面休息室,倒光了師弟給他蓄的水,拎著杯子,握著門把手深吸了一口氣,豁然開門,往那頭走去。

看到有人打水,她合上書,收起水杯,蓋上蓋子,消失在樓梯轉角。

腳步逐漸遠去,到完全聽不到,他整個人才松懈下來,強迫自己不要回頭,鎮定走過去,打開水龍頭,沒對准,熱水濺了一手背,疼是疼,光潔的鋁質表面卻映照出青年微微上揚的嘴角。

他看到了她的書以及她的臉。

書是《clinical pharmacology》,五年制大三下學期學的那版,筆記做得密密麻麻。

臉和真正意義的漂亮相去甚遠,在考試月里更是被煎熬出一臉菜色,嘴唇緊閉,眼睛卻像夜空里的一束光,亮得刺穿人心。

他記住了這張臉,這雙眼睛,想起來心便不受控制地悸動。不知不覺中,他在實驗室呆的時間少了,學校好像又變得很袖珍,毫不相關的兩個人總能在各種場合「偶遇」。

在圖書館抽出一本書,她正好坐在書架另一邊,書攤在面前,手支著下巴,鞋子掛在腳尖,輕輕地晃動。

半夜從實驗室回來,她就在樓梯間披著毯子熬夜k書,困成小雞啄米。

他原來吃飯都是從南門進,點一份飯,拿上筷子,邊走邊吃,走到北門,放下餐盤道聲謝謝,飄然出門。進來一瞬間,看到她和幾個女孩子坐在一起,他便打了一葷一素一碗湯,一面慢條斯理吃,一面聽不遠處女生們的嘰嘰喳喳。

別人說什么聽不真切,她說的字字清晰入耳。

聽見她抱怨衣服又緊了,要減重,又見她一塊接一塊將紅燒肉吃的連湯汁都不剩。

還有一次更奇特,他洗完澡,正將t恤換成襯衣時,門砰地一聲被踢開了。

他從t的縫隙里看到一張女生的臉,沒有慌張,抬頭看了眼樓層標志,退了出去:「哦,對不起,少上了一層。送你個粽子好了。」

換上襯衣,桌上一個棱角分明的大粽子,聞了聞,濃香醇厚的咸肉粽。

他想她應該是南方人,以及,就住在樓上。

離校之日近在咫尺,暑假也如期而至,又一次在主干道「狹路相逢」,她拖著箱子在烈日地下往校外走,他踟躕是不是應該上前自我介紹,進展順利的話,或許還能趁機表個白。

他買了罐她愛喝的咖啡,揣在兜里,走到樹下打照面要開口的時候,突然覺得以「師妹,喝不喝咖啡」搭訕實在太過拙劣了,於是他懊惱又緊張地抖抖抖,直到她走遠,依然沒有從哆嗦中緩過來。

他鄙視了自己無數遍。

她返家的那晚,他拎了半箱啤酒,叫了阿杜,在操場喝到後半夜。

阿杜說你不是不喝酒,不吃散伙飯的嗎?今天這是怎么了?

他抱著酒,醉醺醺地說:「突然不想畢業,不想離開。」

阿杜狠推了他一把:「別逗了。從大一入學,誰不知道你就是水擊三千里,翅膀若垂天之雲的鯤鵬鳥?恨不得立即扶搖直上飛去美利堅,這會說什么舍不得離開,舍不得畢業,這就虛偽了啊兄弟。枉我這么信任你,你跟我卻不說實話么?。」

「舍不得,我說的就是實話,愛信不信。」他一口氣喝光整瓶啤酒,醉眼朦朧,喃喃低語:「我舍不得,真舍不得。」

阿杜嗤笑:「再舍不得你也會走的。」

夜風吹來一陣清涼,他望著幽藍深邃的夜空,酒瓶滑落。

是的,再舍不得也還是要走的。

4

清醒的時候梁鑒澤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p大、年級第一,常春藤,最著名醫學中心,最頂尖導師團隊,為了這些,他可以心無旁騖,風雨兼程,可以把生活過成苦行僧。

從小到大,所有高不可攀的夢想,都被他一一實現,現在他就要離開這里,去到遙遠的國度,繼續他的驕傲與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