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柳旗(上)(1 / 2)

江山為聘 行煙煙 2899 字 202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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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與殿重臣臉上均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當下紛紛點頭稱是。參知政事葉適更是出列上前,道:&l;若能由孟大人持陛下手詔赴亂軍之前,亂軍必會相信朝廷是真心肯豁其罪。&r;

孟廷輝雖不似兩制重臣那么位高權重,可論身受皇上寵信之度,只怕朝中眼下無人能出其右。以她為使往赴亂軍之前,定能使亂軍相信朝廷肯允釋其大罪的誠意。倘是能得亂軍開營投械、放沈知書出城,則孟廷輝不過代為君使、並無大功可敘;倘是亂軍一時反悔、不信詔書稱言,將孟廷輝一並擄扣或殺,朝廷亦不會就此而損二府之忠信良臣。

平日里這些重臣們對孟廷輝直可謂是惡不能近,可眼下卻頭一次覺得朝中有她存在,未必不是件好事。一時間,殿上無人不應葉適之言,就連古欽亦是微微點頭,道:&l;孟廷輝入仕不到兩年便身居館職,未曾出知地方而久守君側,此亦與朝制不合。倘是此番能夠前往潮安北路行此招撫一事,朝中對其清議之潮或可暫壓。&r;

她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低眼望著足尖,聽著身旁數人的議論之聲,心中卻做它想。

方才她欲退殿,他卻道不必。明明是一朝重臣與君秘議禁軍嘩變之要事,他卻不避她而讓她在一旁只字不差地全聽了去。這哪里會是他的作風想必他是在見她之時便已料到事態會照此發展,定是有意要留她在這兒,好讓十一位重臣借機指她為君使。

果然,身旁眾人議論將畢,便聽上頷首道:&l;就以孟廷輝為使,持朕手詔,往赴潮安北路,招撫柳旗亂軍。&r;

她抬睫掠他面上神色,半晌又垂眼,道:&l;微臣遵旨。&r;縱是心慮重重,言辭間亦是毫不帶情。

定了由她持詔出京此事又豈是三言兩語間便能議決得了的。千里折報往返間那面不知又會有何變故,而這更是朝中頭次派遣女官赴邊地宣敕詔諭,一路上入驛與否,過州縣又當如何,京中殿前司親軍馬步兵又要派多少隨行更何況除她以外,更須得再擇一人為副使一並前往。

待二府數臣大半議畢。時已入夜頗深。這邊衛尉寺卿田符猶在與方愷爭議該由何人為柳旗一營的新監軍。而中書已提議由知制誥鄧通為副使、與孟廷輝同行。

他漠不作色地在上聽著臣子們地議,瑣事皆委於中書過後再議,唯獨聽到要由鄧通為副使時皺了眉頭,道:&l;朕欲讓神衛軍至麾校尉狄念隨孟廷輝同往,殿前司撥調八百親軍隨行。&r;

樞府幾人互看了看。面色微訝。

朝中從來都沒有派武臣為招撫副使的先例。何況狄念身份特殊。已歿武國公僅此一嗣為繼。更是萬萬不能有何差錯。誰都沒有想過皇上會讓狄念擔此一任。

他眼角帶了血絲。臉上亦有疲態。似是不耐於此再耗下去沖古欽道:&l;明日中書諸事議畢後擬個札子呈上來。翰林院草詔後由朕親自寫。不論何事皆不得出一絲半點地差錯。&r;又轉向方愷那邊。吩咐道:&l;相關軍務諸事便勞方卿今夜多費些力。明早天亮之前務必擬定呈上來。&r;

眾人皆點頭稱是,入夜以來沒人不乏,此時見他發話不在殿上多議,紛紛告退還閣。

他允眾卿退殿道:&l;孟廷輝留下。&r;

她知道他定是有話要與她說,便依言留下未走。殿中已沒旁人了,才抬頭看他,&l;陛下。&r;

外面秋夜風聲瑟縮,再無人聲。他的臉色瞬時肅起來,一掃方才疲憊之態,開口亦是冷厲:&l;柳旗亂軍無論投械歸順與否,皆盡坑殺於城內。&r;

她心底陡震,肩頭一顫,睜大了眼緊緊盯住他。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才面對殿上十一位重臣,他明明是說

怎能想到他會這般心狠手辣想來那一營將士並非是人人為亂,若論要誅城擄殺朝官之徒,何必一令而滅這萬千人之性命。

她手腳俱是冰涼不已,這才明白他為何盤算了要她去潮安北路招撫亂軍。

倘是不稱詔豁免亂軍之罪,亂軍必不肯開城釋放沈知書;可若是亂軍依他手詔歸降而猶被坑殺殆盡,則他為帝之仁聖之名亦將殆矣。如以朝中兩制大臣為使,則必不會依聽他此等狠辣之計,定會跪諫勸上收回此心乃止。只有以她為使,才能替他行此之策,而保他英明不損一毫

她的命是他救的,她為了他連死都肯,她愛他愛到凡他之願便是她之心念,她又怎會不去為他做這區區一事。

她知自己會,而他更知她會。

睿思殿中御案金貴高高在上,龍座之後兩柱書聯剛勁蒼松。他依舊坐得筆挺,看向她的目光冷而堅定。

許久許久,她才蹙眉輕應:&l;臣謹遵陛下之意。&r;

他臉上利線倏然一軟,沖她伸掌,道:&l;過來。&r;

殿中無人,她便走到御案跟前,抬眼望著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側身屈腿,看向她的目光柔了些許,伸向她的手掌微彎,又道:&l;到這兒來。&r;

她會意,默聲又上前兩步,將手擱進他掌中,順著他的力道偎入他懷中,身子被他抱坐在兩膝之上。

他收臂攬緊她,偏過頭去親她的臉,嘴唇又移去她耳邊,低聲道:&l;此去潮安,調兵諸事皆委於狄念便可,你只管宣敕聖旨,萬莫要近柳旗城營。&r;

她垂眼無言。

方才他是那般狠厲生冷,眼下卻又這般旖旎纏情,她摸不透他的心揣不得他的意,愈發覺得他帝心難測聖懷難辨。

他見她不吭氣,不由伸手去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仔細看進她眼中,眯眸道:&l;怎么了&r;

她搖搖頭擠出個笑容,伸手去抱他的腰,埋頭在他胸前,細聲道:&l;沒什么臣只是一時乏了。&r;

他低頭吻她的發頂,又問道:&l;我方才說的話,你可聽清了&r;

她點點頭&l;臣知道了,無論如何都不近城營一步。&r;

他的嘴唇微動,似是還想說什么,卻終是沒再多言,只是抬手扳過她的頭,俯首去親她的紅唇。

她的身子有些硬,卻仍是閉上眼迎合他這個熱燙的吻,覺出他探手過來解她的官服,在他腰後的手不禁輕攥,可是依舊沒動,任由他用力地揉捏她的身子。

他愛她的身子,愛她能為所用之材,愛她事事皆是如此順應可他到底有沒有愛過她的這顆心一想到之前他能不顧沈知書性命而下清剿不降亂軍之詔,再想到他方才那句莫論歸降與否皆將亂軍坑殺的疾狠之令,她的心口忽地一酸,腦子混沌一片不知自己將來是否亦會被他如此對待。

本是不在乎,本是不在乎將來如何,生死如何,愛恨又如何,奈何他一次次地給她期冀給她希求之念,讓她誤會誤會他亦對她有愛,哪怕就一點點。

終是發覺了她的異樣動作不由一停,暖熱的掌心壓在她的腰際聲喚她道:&l;孟廷輝。&r;

她眼看他,見他眸子里滿滿都是情欲臉上卻是隱忍遲疑之色,突然不知該要如何是好緊了嘴唇,無言以對。

他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抽手出來,又將的官服重新扣好,薄唇細致緩慢地擦過她的眼角眉梢,一字一句道:&l;我知你心中在懷疑我。&r;又低眼看她,沉聲道:&l;也始終未曾相信過我的話。&r;

她的鼻尖忽一紅,&l;陛下。&r;

他望著她。這個女子當初是如何靈動且無忌,那一雙眼又是多么清湛透澈,只消一眼便叫他記住了她;可如今他已有許久沒再見過她的那種笑容,這一雙眼亦被世事朝政遮蔽了光芒,只有這顆心依舊是一如既往地傾附於他。

她觸上他的這種眼神,不由動容,腦中忽憶那一夜他所說的話,當下仰頭去親吻他的嘴唇,急急道:&l;臣沒有,沒有不信陛下。&r;

他是一國之主、天下之君,他縱有割舍之痛卻也不會於人前張表,她怎能用尋常世理去想他縱是冷厲狠辣又如何,縱是令出無情又如何,她應當知曉他的難處,而不該這樣疑他。他肯付她所信,讓她代為君使往赴潮安北路,她卻為何要這樣辜負他的信任

他眸火驟濺,一把箍住她的身子,狠狠地吻回來。

孟廷輝孟廷輝孟廷輝。

從那一年的大好春日直到現如今的肅冷秋夜,這三字不知已在他心頭滾過多少遍,字字入骨。

她是如此愛他,不顧自己的一切也要愛他,事事遵他之意,從來不忍令他不豫,縱是他不多言語不多解釋,她仍肯信他,縱是他身在帝位或會負她,她仍是愛他。

這樣的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