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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撲面,已有冬意。
殘秋已殘。
李尋歡的心境也正如這殘秋般蕭索。
你留在這里,只有增加她的煩惱和痛苦──
老人的話,似乎還在他耳邊響起。
他也知道自己非但不該再見她,連想都不該想她。
那老人不但是智者,必定是位風塵異人,絕頂高手。世上無論什么事,他似乎都秀少有不知道的。
但他的身份實在太神秘。
他究竟是什么人究竟隱藏了什么
孫駝子,李尋歡很佩服。
一個若能在抹布和掃把間隱忍十五年,無論他是為了什么,都是值得人深深佩服的。
但他究竟是為了誰才這樣做
他們守護的究竟是什么
至於孫小紅──小紅的心意,他怎會不知道
但他卻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
總之,這一家人都充滿了神秘,神秘得幾乎已有些有可怕──
山村。
山腳下,高高挑起一面青布酒旗。
酒鋪的名字很雅,有七個字:停車醉愛楓林晚。
只看這名字,李尋歡就已將醉了。
酒不醇,卻很清,很冽,是山泉釀成的。
山泉由後山流入這里,清可見底,李尋歡知道沿著這道泉水走到後山,就可在一片梅林深處找到三五間精致的木屋。
阿飛和林仙兒就在那木屋里。
想到阿飛那英俊瘦削的臉,那明亮銳利的眼睛,那孤傲倔強的表情,李增歡的血都似沸騰了起來。
但最令人難以忘懷的,還是他那難得見到的笑容,還有他那顆隱藏在冰雪後的火熱的心。
近鄉情怯。
他不知道阿飛這兩年來已變成什么模樣
他不知道林仙兒這兩年來是怎么樣對待他的
她雖然像是天山的仙子,卻專門帶男子入地獄
阿飛是不是已落入地獄中了。
李尋歡不敢去想,他很了解阿飛,他知道像阿飛這種人,若為了愛情,是不惜活在地獄中的。
黃昏,又是黃昏。
李尋歡坐的位置,是這小店最陰暗的角落里。
這是他的習慣,因為坐在這種地方,他可以一眼就看到走進來的人,而別人卻很難發現他。
但他卻絕未想到第一個走進來的人竟是上官飛。
他一走進來就在最靠近門的位置上坐下,眼睛一直瞪著門外,仿佛是在等人,神情竟顯得有些焦急,有些緊張。
這和他往昔那種陰沉鎮靜的態度大不相同。
他等的顯然是個很重要的人。而且他單身前來,未帶隨從,顯見這約會非但很重要,而且很秘密。
在這種偏僻的山村,怎會有令他覺得重要的人物
那么他等的是誰呢
他到這里來,是不是和阿飛與林仙兒有關系。
李尋歡以手支頭,將面目隱藏起來。
上官飛的眼睛一直瞪著門口,根本就沒有向別的地方看一眼。
小店中終於掛起了燈。
上官飛的神情顯得更焦躁,更不安。
就在這時,已有兩頂綠泥小橋停在門口,抬轎的都是十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
第一頂小轎中已走下個十三四歲的紅衣姑娘,雖然還沒有吸引男人的魅力,但纖腰一握,倒也楚楚動人。
上官飛剛拿起酒杯,突然放下。
這小姑娘剪水般的雙瞳四下一轉,已盈盈來到他面前,道:公子久候了。
上官飛目光閃動,道:你是──
紅衣小姑娘眼波四下一轉,悄聲道:停車醉愛楓林晚,嬌面紅於二月花。
上官飛霍然長身而起,道:她呢她不能來
紅衣小姑娘抿嘴笑道:公子且莫心焦,請隨我來──
李尋歡看著上官飛走出門,坐上了第二頂小轎,看著轎夫們將轎子抬起,他就發覺一件很奇怪的事。
這些轎夫們一個個都是年輕力壯,行動矯健,第一頂小轎的轎夫抬轎時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但第二頂小轎的轎夫抬轎時卻顯得吃力多了。
李尋歡立刻隨著付清了酒帳,走出了門。
他本不喜歡多管別人的閑事,更不願窺探別人的隱私,但現在他卻決定要尾隨上官飛,看看他約會的究竟是什么人。
因為李尋歡總覺得他到這里來,必定和阿飛有關系。
轎子已走入楓林。
突然,轎子里傳出一聲笑。
笑聲又嬌,又媚,而且,還帶著輕輕的喘息,無論任何人,只要他是男人,聽了這種知聲都無法不動心。
但轎子里坐的明明是上官飛。難道上官飛已變成了女人
過了半晌,轎子里發出一聲嬌啼:小飛,不要這樣──在這里不可以──
原來你也和別的男人一樣,想我,就是為了要欺負我。
語聲越來越低,漸漸模糊,終於聽不見。
轎子已上山坡。
李尋歡倚在山坡下的一株楓樹後,在低低地咳嗽。
原來轎子里有兩個人。
其中一人自然是上官飛。
但一直在轎里等著他的女人是誰
他一向對女人秀有經驗,他知道世上會撒嬌的女人雖然不少,但撒起嬌來真能令男人動心的卻不多。
他簡直已可說出轎子里這女人的名字。
但他不敢說,因為他還沒有確定。
無論對什么,他都不肯輕易判斷,因為他不願再有錯誤,對他說來,一次錯誤就已太多了。
他判斷錯一次,不但害了他自己一生,也害了別人一生。
轎子已在這小樓前停下來,後面的轎夫正在擦汗,前面轎子那小姑娘已走了出來,走上小樓旁的梯子,正在敲門。
篤,篤,篤,她只敲了三聲,門就開了。
第二頂轎子里直到這時才走出個人來。
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