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要求的,上官金虹都已答應。
英雄帖已發出,已有很多人接到,結義的盛典,訂在下月初。
現在,有荊無命和他同去,李尋歡必死無疑。
他想不出世上還有什么人能救得了李尋歡
他吐了口氣,閉起眼睛,眼前立刻泛起了一張甜而美的笑臉,正躺在他懷里,對他低低蜜語:你真的已不是個孩子了,你懂得的事比任何人都多,我真想不出,這些事你是從哪里學來的
想到這里,龍小雲面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有些事是根本不必學的,到了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他覺得自己的確已是個大人了。
這種感覺已足以令大多數還未真的長大的少年陶醉。
孩子拼命想裝成大人的模樣,老人拼命想讓別人覺得他孩子氣這也是人類許多種無可奈何的悲哀之一。
若是換了別人,想到這里既已陶醉,就不再會想下去。
但龍小雲想得卻更深一層:她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是不是為了要打聽李尋歡的下落
想到這里,他就清醒了許多:她為什么要打聽李尋歡的下落
難道她想救李尋歡,
這當然絕無可能,龍小雲也知道林仙兒對李尋歡的痛恨,也知道她曾經設計要上官金虹和荊無命殺死李尋歡。
那么,她是為了什么
他無法再想下去,因為他想不通。
他不知道現在情況已變了,那時林仙兒雖然想借上官金虹之手殺死李尋歡,但現在情況卻變得更微妙。
她若想和上官金虹保持均衡的局勢,就不能讓李尋歡和阿飛兩個人死
否則上官金虹就會踩在她頭上,因為上宮金虹自己已露出了口風,他的意思她已經非常了解:我就是我,既不是荊無命,也不是阿飛,我們只不過是在互相利用而已,等到這利用的價值消失,就可以再見
江湖風雲的變化,正和女人的心一樣,絕不是任何人所能猜透的。
車馬在城市中心最繁華熱鬧的地區中停下,停在一家氣派很大韻綢緞庄門口。
李尋歡就被藏在這里么
龍嘯雲父子果然不愧為厲害人物,很了解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這旬話,知道最熱鬧的地方,越容易避人耳目。
龍小雲站起來,陪笑道:請。
荊無命道:你先走。
到現在為止,他只跟龍小雲說了這一句話。
他不願走在別人前面,不願有任何人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在掌櫃的和店伙們的奉迎禮笑中穿過店鋪。
後面就是堆存綢緞的倉庫。
李尋歡被藏在綢緞倉庫里么這到真是個好地方。
但龍小雲還是沒有停留,又走了過去。
再後面就是後門。
後門外也停著同樣一輛馬車。
龍小雲這次並沒有再說什么,向荊無命躬身一禮,就上了車。
原來李尋歡並沒有藏在這里。
龍小雲這樣做,只不過是躲避追蹤的煙幕。
這父子兩人想得比任何人韶更深一層。
車馬自後街轉出,顛向郊外。
然後就停在郊外的一家米倉前,但這米倉也不是囚禁李尋歡的地方。
他們在這米倉後門,又換了次車。
這次換的是輛運米進城的牛車。米包堆中,只有兩人容身之地。龍小雲陪笑道:委曲了。
荊無命連一個字都沒有說。
牛車又馳回市區。
他們不但計劃周密,行動迅速,路線的轉變,更出入意外。
就算是以追查賊蹤名震黑道的九城名捕,人稱九鼻獅子狗的萬元一失,追到這里,也萬萬追不下去了。
龍小雲也知道荊無命絕不會誇贊他的,只不過希望他面上雄多少露出一絲贊美的神色。
做了得意事的人得不到別人誇贊,就好像穿了最得意的衣服的女人去會見情人時,她的情人連瞧都沒有瞧她衣服一眼。
尤其龍小雲畢竟還沒有完全長大。
在男人們眼中,孩子和女人的心理往往差不多。
荊無命臉上偏偏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牛車轉入一條幽靜的長街,這條街只有七戶人家。
這七戶人家不是王侯貴胄就是當朝大員。
定上這條街,其中有一家的偏門突然開了。
牛車竟直馳而入。
這一家誰都知道是當今清流之首,左都御史樊林泉的居處。
江湖豪傑絕不可能和這種當朝清要搭上關系。
李尋歡難道會被藏在這里
這簡直絕無可能。
但站在大廳石階上含笑相迎的,卻偏偏是龍嘯雲。
荊無命一下牛車,龍嘯雲就迎了上去,長揖含笑道:久聞荊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快慰平生,只因此台必須避人耳目,是以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荊無命死灰色的眼睛只是凝視著自己的手,連瞧都沒有瞧他一眼。
龍嘯雲還是笑容滿面,道:堂上已擺了迎風之酒,但請荊先生喝兩杯,稍滌征塵。
荊無命站著,動也不動,只是冷冷道:李尋歡就在這里
龍嘯雲笑道:這里本是樊林公的寓所,只因樊老先生日前突然動了游興,皇上也特別恩准給假三月。
說到這里,他面上不禁露出了得意之色,接著道:樊休公獨居終生,他老人家既已出游,這里的管家又恰好是在下的好友。是以往下才有機會借這地方一用。
說穿了,他能借得到這地方並不稀奇,因為有錢能令鬼推磨,但別人卻的確是永遠想不到的。
這也實在難怪龍嘯雲得意。
荊無命還是在凝注自己的手,突然道:你以為沒有人能追蹤到這里
龍嘯雲臉色變了變,瞬即笑道:若是真的有人追蹤到這里,在下情願向他們叩頭為禮,以示敬意。
荊無命冷冷道:好,你准備叩頭吧。
龍嘯雲笑道:若是
只說了這兩個字,他面上的笑容突然凍結。
龍小雲隨著他父親的目光轉首瞧了過去,蒼白的臉色也發了青。
牆角站著一個人。
這人不知什么時候來的,也不知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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