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1 / 2)

荼蘼肆野 未知 6331 字 2021-01-02

「先別關燈,把你止痛葯遞給我。」

「那么難受?要不……去醫院?」蚊子聲。

「你是不是非得氣死我才算?」沒脾氣仨字兒我突然就會寫了。

他的止痛葯定然含有大量的安定成分,而且起效異常迅速,我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似睡非睡的時候,忽然聽到他在我耳邊問:「那個……你……第一次?」

「你有處女情結啊?」

「你丫怎么又開始y陽怪氣兒的?」我感覺到他從身後摟住了我,一切感官都不那么真實。

「閉嘴,我頭暈的厲害。」我拉了拉被子,覺得冷。

「我就是隨便問問……」

「不知道!」

「……」

「唉,我想去趟波爾多。」快睡著的時候,我迷迷糊糊的說。

「啊?哦,好。我明天去訂機票,不妥,你明兒起得來么?要不……我訂過幾天的?你們學校假期……」

許唯絮絮叨叨的,我聽著聽著越來越困,後面的話全都聽不清楚了。思緒漸漸遠離的瞬間,我好像已經看見了波爾多的街景。

(十五)明白

我起來的時候,頭昏昏沉沉的,整個腦子發脹,一跳一跳的疼。太陽早沒了蹤影,窗子敞著,風很熱,空調的聲音很靜。許唯說話的聲音朦朦朧朧的,語速很快,隔著門我聽不真切。想欠身起來拿煙,下半身傳來的不適感覺卻頃刻間制止了我。

該死的孩子。

咒罵的同時,我撐起了身體,換個角度去拿邊桌兒上的煙和煙灰缸。

煙霧升騰而起的剎那,我一下清醒了,看著床頭的鬧鍾只感覺崩潰,我說過早上要送媽和葉子去機場的,可現在……估計她們的飛機落地都超過n個小時了。晚上八點了。

果然,媽接電話的時候態度很不愉快,說了幾句都覺得沒勁,而後就掛了。

這都什么事兒啊。

我把手機扔到一旁,不住的用手捏頭,不過幾分鍾,手機就又響了。看看,還是媽的號碼,接起來卻是葉子,電話的內容簡直把我氣個半死。

葉子說,早上媽媽給你打電話了,你沒接,是另一個哥哥接的,他跟媽吵起來了。

我說,什么?

葉子說,那個哥哥說你剛出過車禍,目前身體很差,他說讓我們別打擾你,媽生氣了,我們早上在酒店等了你很久。

再次掛了電話,我覺得非常氣憤。許唯他怎么能那么不懂事兒?車禍的事兒我就沒跟我媽說,就怕她一把年紀還替我著急,他可倒是好……居然,還跟我媽嚷嚷?你叫我起來不就完了么,送個人能累著么?

這么想的同時,我也感覺到了我媽一貫的作風。後面這電話指定是她讓葉子給我打的,她不跟我說,讓葉子來表達她的不滿。

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不想聽我替許唯辯解么?

我忽然就想起了我跟蘇禾的拉鋸戰,那時候,我媽變著花樣兒的離間我們。與我爸的強硬不同,她暗著來。

正頭疼這些破事兒,許唯推門進來了,看得出來他起來很久了,衣服穿的很利落,他見我醒了,開口就說:「唉,你先跟我回趟舊金山吧,我媽讓我幫她拍套寫真,而且edward」

「我是你保姆啊?」我叼著煙,話橫著就出來了。

他愣了一下,「你丫吃熗葯兒了?」

我看著他,沒理,別過了臉,我現在不想跟他說話,說了也是吵。但是我不想因為我媽的事兒跟他吵。

「你還生氣呢?很疼?」他湊了過來。

我就不明白他思維怎么就這么直,不會全面思考么?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笨,我可能因為那事兒跟他治氣么?既然我默許了,就表示我讓步了。甚至,我覺得我想的沒錯,也許許唯根本就不懂我。

「說話啊,」他伸過手,勾住了我的脖頸。「以後不那樣兒了還不成,反正我也不喜歡,就是試試看而已,其實也沒什么意思。」

我那火兒騰的一下就被他拱起來了,這他媽是人話么?他要怎么樣,我就怎么樣,我讓他停下,他不依不饒,然後鬧半天,這人就這么一個態度?他把我當什么了?玩具?簡直太過分了,你越讓著他,他越得寸進尺。

我覺得我已經掛臉了,可許唯絲毫沒察覺我情緒的變化,反而笑嘻嘻的說,「滿意了吧?不生氣了哈,我一會兒上網看看能不能訂到機票,我媽還問你好不好呢,要不是你睡覺,我估計她還得跟你貧一會兒,咱們得在那邊耽擱一陣,不過時間不會太長,最多一個禮拜,反正都是棚內照,然後咱倆從那邊去波爾多,成不?」

「不去,樂隊要排練。」我盡量壓著火兒。

「啊?不是跟大家說了你休息么?」

「廢話,馬上要錄音了,不排練怎么錄。」

「早呢,這不還一個月呢么。而且你們平時磨合的那么好,不是問題,」

「許唯,我不去,我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生活,我希望你不會打亂它。」

我知道我的口氣很重,但我就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我不是他的保姆,我不是他的伴游,我沒義務圍著他轉。他可以認為整個地球都圍著他轉,但是他得明白,我只是他的情人,而不是任他差遣的奴隸。

「歇菜吧,嚴肅個j巴啊,反正我跟我媽說的是咱倆一起回去。」

「你媽是人我媽就不是人,是么?」我終於還是沒壓住。

「武曄你丫什么意思?」許唯一下急了,「你y陽怪氣兒的沒完沒了了?」

「你那么大聲兒嚷嚷什么?」

「你耳朵有問題啊?我聲音怎么大了?我嚷嚷了么?」他這回徹底提高了分貝。

「你對嚷嚷是什么定義?這就是你的定義?早上就是這么跟我媽說話的?」

「你媽?你還提你媽?她說人話么?」

「許唯你最好給我閉嘴!」

「你!」

我還真就不明白了,他還急了,他有什么可急的?好像他得理了似的。

「武曄你丫簡直混蛋王八蛋!!我c你的……王八蛋!」他急赤白臉的,罵人都不利索了,摔了門就走。

我看著他盛怒時刻離開的背影,心里一陣攪著疼。這人簡直不可理喻。

我怎么就偏偏看上這么一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許唯走了以後,屋里靜悄悄的,我又躺下來想接著睡,可怎么也睡不著,頭疼,眼睛疲乏,可就是無法入睡。同樣,一點兒飢餓的感覺都沒有,甚至可以說毫無食欲。

翻來覆去半天,我勉強爬了起來,把自己扔進了浴缸里,水波的浮動下,他昨天留在我身上的印記也跟著搖搖晃晃,他喜歡咬人,越到動情的時候咬得越狠,他也喜歡弄出一個個吻痕,不管你是不是還要出門見人。時時刻刻他都能顯示出他的任性。在我殘存的或者說混亂的記憶中,蘇禾絕不是這樣的,可……我卻熟悉這種蠻不講理的感覺。難道……我原來是許唯這樣兒的?

越試圖想起什么,那種想不起來的感覺就越是折磨,我太渴望想起來以前的那些點點滴滴了,如果說,以前這樣是因為還不想放開蘇禾,那么,現在就完全變了,我要想起它們,因為它們切實的存在過,不想起來,我就總放不下,放不下,就沒法跟許唯更接近……可……他,真的是一個合適的情人么?

動搖的感覺油然而生。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這個世界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你迫切的想要珍惜想要堅持……可,這不是你一個人就能決定的。戀愛不單單是兩個人的事兒,它脫離不了社會脫離不了家庭,更何況,是同性之間的。

許楓的態度是:我管不了他,你自己看著辦。

我媽的態度是:絕對不贊成,甚至,反對。

我曾經以為我跟我的家庭再無瓜葛,可……再次見到我媽,我終於明白了。無論多少年過去,我在她面前永遠是個孩子,我可以毫無顧及的情緒化,我可以不顧理智的索取她的情感……她,畢竟是我媽。無論時間怎么改變,無論生活相距多遠,她,終究是我媽。不可更改。我可以反感她,我可以違逆她,我可以逃離她。但,她僅僅一句沒荒廢了就好,那種默認,那種贊同,一點點的安心和誇贊都能讓我覺得溫暖。只有面對她,我才能承認自己也有脆弱的一面。她能讓我放下空架子,展露最像我的一面。更何況,她為我幾乎放棄了她的所有,我怎么能……再一次傷害她?

越想越覺得可怕,是我把許唯追回來的,是我承諾他給他溫暖的,是我懇求他留在我身邊的。

這本身就是個矛盾。我媽跟許唯。

我甚至齷齪的想,如果那天我沒去監考就好了,如果那天我漠然走開就好了……

可,這么想的同時,我卻發現,很多東西是注定的。你能逃脫一次,不代表你還有勇氣逃脫第二次。

……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身上的不適少了很多,人也放松了很多,我進了琴房,現在就只想拉琴。

那把琴的音色還是那么動聽,就好像第一次媽給我的時候那么動聽。我想起了小時候她手把手的教我拉琴,我想起了很多個下午在明燦燦的光線下,她不厭其煩的糾正我的錯誤。

原來,連我的生活,也是我媽給的。至少,她搭了一個足夠大的框架給我。

我試著拉了葉子那天選的曲目,曲子雖長,可技巧的要求遠不如其他作品,但是小時候,我覺得它那么難,以至於第一次順利完成它的時候,爸跟媽都笑得那么開心。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如今呢?曲終人散。

我不知道別人對半夜有人砸門是怎么個看法,但當我們家的大門被拍的山響的時候,我懷疑是門鈴壞了。

安然高分貝的聲音響徹整個院落,「死禿子,你丫給我滾出來!」

我的姑乃乃啊,她只有這個時候像個女的,胡攪蠻纏。

拉開大門的時候,安然怒氣沖沖的站在門口,小旭不在。

我突然想起許唯總說:我覺得安然跟小旭就是配套的,就好比豆漿就要配上油條。今兒那碗豆漿哪兒去了?

她看著我,眼里滿是憤怒,上前就是一步,緊接著,一聲脆響。我臉頰火燒火燎的疼。

「我算知道你是什么人了,純屬一混蛋加三級!」安然澄澈的眼睛直視著我,眼里的憤怒一覽無遺。

我還沒來得及問問她這是什么意思,她那張子彈一樣的嘴就開始發s了,「你丫到底怎么回事兒,非得把猴子瘋了才算?一個事兒沒完緊接著另一個事兒就上,你他媽的當他垃圾桶啊?什么都往里倒?他什么狀態你比誰都清楚,你丫怎么能這么折騰他?」

「這都什么啊?」我不知道許唯會跑到安然那里去,我也不知道他跟她們說了什么,更不知道他覺得這樣有意思么。

「武曄我問你,如果你劈頭蓋臉的被人罵,你什么感覺?如果你善意的、甚至討好的想要接近一個人,她卻毫不留情的責難你,你什么想法?」

我明白安然的意思了,我媽……肯定為難許唯了,「我媽……我媽跟他說什么了?」

「你媽?哈,真nb,文雅著呢,尖酸刻薄的話她y著說,她居然問猴子,干嘛非要跟男的在一起,就那么離經叛道才舒服么?她說猴子一看就是家教不好的樣子,什么媽教育什么兒子,她居然問許媽媽干嘛的。猴子什么都實話實說,你猜你媽怎么說?沒爸爸啊?怪不得呢。那他媽的是人話么?她一句臟話沒有,但是句句跟刀子沒什么區別,猴子被數落成那樣兒了,還說要送她們去機場,你媽居然撂下一句:別,我們跟你沒關系!你要是能離我兒子遠點兒,我就太感謝你了,省得惹我們一身臟!」

我聽著安然炮語連珠,絲毫不知道怎么反駁,大腦嗡嗡的一片空白。這些,我媽這么責難他,他居然一句抱怨都沒跟我說……他,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家庭問題……他居然也能忍了?

「我告訴你禿子,猴子說的這些還是好聽的,他挑著能說的跟我說,還是我追著問他才吞吞吐吐的說的,他來的時候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拉著小旭就說要去跳舞,要不是我們家那口子發現他不對勁兒,這些你全讓他一個人扛了是吧?c,什么媽生什么兒子,這句給你才對!我一直覺得你溫文爾雅,現在我可算明白了,你跟你媽一c行,整個兒折騰死人不在乎!殺人不用刀!」

「我……」e

「你什么你?」安然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你丫就是個dsb,裝什么裝啊?偽君子一個!跟你前任你就糾纏不清,猴子他說什么了?他笑呵呵的好像能忍,媽的,你覺得他能忍了你就可勁兒折騰他是吧?你就可以毫不在乎的疏遠他,毫不在乎的踐踏他?你真當他賣不出去的廉價品啊?你他媽的又不是沒長眼睛,他缺什么啊?我告訴你,不知道多少姑娘惦記著他呢,就說他直不直彎不彎的吧,那也是你把他拉進這趟混水的!這世界上也不是就你一個男的,他j巴要是喜歡男的,什么樣兒的找不著?全天下就你漂亮?全天下就你出色?全天下就你溫柔善良?c,這條兒否了,假的!你nnd,這事兒還沒了呢,又蹦出一個你媽,你他媽的多大了?你丫就沒點兒自己的主見?你」

「許唯現在跟哪兒呢?」我打斷了安然的謾罵,再這么罵下去,我們家祖宗十八代都跑不了,全得聽她問候。

「你管不著,反正他現在不想看見你丫的,起開,我進去拿他衣服。」

「一,你告訴我他跟哪兒,咱倆一起過去。二,我把你鎖屋里,自己找去。」我一把拉住了安然的胳膊,態度強硬。

安然瞪著我,她儼然不是我的對手,僵了一會兒,她就像一只泄了氣兒的皮球,悶悶的說,「……猴子那sb,怎么給自己找你這么一dsb。」

「對,全天下就你不sb,就你勇敢,就你奮不顧身。你他媽的董存瑞,拿個炸葯包就能炸碉堡!」

安然持續了三分鍾沒眨眼,「你說什么?你……你說粗口?」

迷幻的舞曲,躁動的人潮,夜店里天花亂墜的燈光,通通叫人頭疼。室內的溫度絕對要比那夏日正午的陽光更讓人焦灼。

我踅摸了半天,才終於看見了許唯。他跳舞的時候很迷人,欣長的軀體隨著節奏搖擺,身邊圍繞著一圈兒姑娘,就一張臉我認識——小旭。他果然是受姑娘歡迎的類型。

許唯缺什么啊?

安然的話混雜著音樂又回響了起來。是的,他從來什么都不缺,他想要什么唾手可得。跟他在一起,也許是我不夠格,他樣樣比我出色。我忽然意識到,面對他的時候,我多少是有些自卑的,而這自卑來自方方面面,但我也知道,能夠支撐我跟他處下去的原因太簡單了:許唯什么都不缺,但是骨子里,他比誰都渴望一種最單純的東西,那就是安定的情感狀態。以前我可以給,那么……往後呢?

「還愣著干嘛?」安然推了我一把,說話的聲音超大,「等著他被哪個姑娘拐上床呢?」

可以吧?因為……他需要我。即便真實的我不夠完美,甚至是殘缺的。可他從沒為此打過退堂鼓。他把什么都壓在了我身上,他為我放棄了那么多,他一定想get而不是lose。

一個巴掌換我一個兒子,你便宜占大了!

呵……

我果然從許媽媽手里拿走了最寶貴的那個。

匯入舞池的時候,時不時的,總會被人撞到,我不會跳舞,也不是很欣賞此類活動,此刻我就像只離群的鳥,孤孤單單的,迷失於天空之下,迷失於人群之中。

好不容易擠了過去,小旭發現了我,她笑了笑,很欣慰那種。那笑鼓勵了我,讓我能伸出手去抓住近在咫尺的那只手臂。

許唯看了看我,漠然的繼續跳舞,甚至大幅度的甩開了我,跟他面前的一個姑娘貼的很近。

「你也就這么點兒出息了。」我把他攬過來的時候,在他耳邊這么說。

「滾蛋!」他想推開我。

我淺笑了一下,抬起他的下巴就吻了上去,我覺得我智商也跟著他退化了……我不知道自己想證明什么,但這種犯傻的感覺還不錯。我們吻了很久,他一開始推拒,後來索性也就放任自流了……

「你丫個瘋子。」

「說你自己呢吧?」

他笑了,笑得曖昧。

身邊的男男女女一下炸開了鍋,左邊的一個男的惡意的撞了許唯一下,「玻璃啊?那還跟女的混什么混?」

他的聲音很大,夾雜著蔑視和輕薄。

許唯的聲音比他更大,但說的簡短:fuckyou!

而後,他被我拉出了舞池。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把安然和小旭送回家,就剩我們倆個了,也還是沉默。不是沒得說,可能都不知道怎么開口吧。

許唯進了門就去了浴室,不過十分鍾,沒事兒人一樣喊著:「禿子,給我t…shirt!」

我遞給他衣服的時候,看見他赤身l體的站在鏡子前面,他在看自己,看自己的眼睛,而後,他說:「youcouldn』tchangethepast,butyoucanmakethefuturifferentstory。anytimestartssomewhere。」

我不知道這句他是說給自己的,還是說給我的。

或許,又是他習慣性的雙關語。

「謝謝。」我發現許楓錯了,他兒子不是只能接受別人的照顧,他也會照顧別人、安慰別人,鼓勵別人。

「我前天看的那電影兒,旁白是這么說的,那電影兒挺有意思的。」他笑,事不關己的那種笑。但這笑是虛假的。他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成熟了?

「我媽都說你什么了?挑難聽的復述,好聽的安然轉達了。」

花灑不斷的噴出水,整個浴室濕熱濕熱的。

「我忘了。」他仍舊看著鏡子。

我沉默著,不一會兒,他突然說:「武曄,我覺得不安,越來越不安,你從沒說過喜歡我,現在想想,好像都是我一廂情願的。」他說的坦誠,不夾雜任何的情緒。「也許你……並不需要我,只是你覺得需要,你想過這個問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