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2)

撫玉 軒轅花祭 2386 字 2021-01-02

李婉婉甜甜笑了,說:「我很清楚,我要的就是這個。我希望我在他心里,能有些特別的地位。哪怕那是刻骨銘心的恨,也好過被他遺忘在這深宮,做一個殼子皇後,就跟這個宮里其他的女人一樣。恬熙,我不要他提起我,就跟提起其他女人一樣的漠不關心,這會讓我比死更難受!所以,請幫幫我。」

她將心中的話傾訴出來,平靜委婉的話語中蘊藏的那份炙熱激烈的愛,讓恬熙也大為震動。

他幾乎都是陌生的看著她,許久才嘆息的說:「這么久了,我竟才真正看清了一些你。」

李婉婉笑而不答,又將茶杯遞給他。恬熙爽快的接下來,隨後也自嘲笑笑,說:「他曾經那樣的逼迫我去愛他,現如今我借你的手一了百了。從今往後,讓他一個人痛苦,也算是我對他的一次報復吧。」一想到此,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快意。毫不猶豫的,他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完了覺得還不夠,干脆對李婉婉說:「再給我一杯。」

卻不料李婉婉聽完他的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怔怔的徑自出神,恬熙連喚了兩聲她都沒聽見。恬熙看她這樣覺得有些奇怪,干脆自己動手斟茶,隨後看著李婉婉,真誠的說:「這輩子我們糾纏了太久,竟是不知道誰欠誰多些,只願這筆糊塗賬能用我的死一了百了了。」

說完他就要喝干,卻不料李婉婉突然伸手一把打掉他的茶水。恬熙大出意料,遠遠的看著這邊的輕雯她們也瞧見了,都大吃一驚的趕了過來。

恬熙意外的看著李婉婉,問道:「你反悔了?」

李婉婉痴痴的看著他,突然淚流滿面的說道:「我突然覺得,比起讓他恨我一輩子……我竟是更舍不得讓他痛苦半分!」

她突然撲了上來,死死的捏住恬熙的下巴,想要將手指插入他嘴里。她焦急的喊道:「吐出來,快吐出來。」

輕雯她們不明所以,見狀都以為李婉婉凶性大發,忙一擁而上再也不顧什么尊卑禮節,直接將兩人拉開。

李婉婉眼睜睜的看著恬熙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焦急的喊著:「快去招太醫,他中毒了!快救他,快啊!」

就在她急切的喊叫中,恬熙已經感覺到毒性發作,他看著李婉婉想說什么。嘴一張,卻是噴出一口鮮血,濺到李婉婉裙子上,仿佛雪地中盛開的梅花。輕雯她們嚇得大喊,李婉婉卻已經看呆了。她看著恬熙臉透黑氣的人事不省,看著他被扶上步輦匆匆離去。徒留著她,面對著滿園的花木飄謝。突然地,她輕輕一笑,說:「罷了……」

等到嚴曦聞訊惱火趕往問罪時,看到的,是一片刺目的紅。

李婉婉靜靜的躺在那株天女木蘭下,她悄無聲息的一動不動,就連她最心愛人的到來也無動於衷。劃破的手腕上,鮮血還在源源不斷的流淌著。將她的素色衣裳一寸寸染紅,那顏色鮮艷得像她這一生只穿過一次的嫁衣。那份濃烈讓滿園僅剩的春景都黯然失色。天女木蘭上不斷的有花瓣飄落,落在她的衣裙、臉頰上,還有更多的在血泊中微微打著轉。一陣風吹來,它們又被攜帶著身不由己的送上青天。仿佛一群白色鳳蝶,飛往那未知的黃泉國度。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嚴曦一個人走近了。

他小心的蹲下來,摸了摸李婉婉的脈搏,毫無生機!他的臉上,再不見怒火。幾分疲憊幾分黯然的站起身來,他沈痛的說道:「皇後……薨了!」

建元15年,皇後李氏突發疾病駕崩,年25。高宗封謚號為「貞烈」,葬入後陵。高宗感懷發妻早逝,網開一面,特赦了皇後子嚴灃,准其名再度列入宗室名譜,並封為鳳陽王。除終身不准入京城外,一切待遇與諸王相等。只是,他終究是遠離了皇位了。建元十五年年末,高宗准群臣奏,封皇長子嚴菁為太子,也就是日後的世宗皇帝。

而恬熙,自從那一次中毒之後,雖有太醫們的全力搶救,卻終究敵不過毒性猛烈。毒葯徹底摧毀了他的健康,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衰弱下去。

嚴曦心急如焚,恨不得傾盡全國之力挽救他的生命。可無論他如何祈禱奇跡出現,太醫和民間各處送上的醫師使勁渾身解數,終究是挽救不了一個早就已經燈盡油枯的身體。到了這個時候,嚴曦這才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無數名貴葯物流水一般的被灌入恬熙嘴里,艱難的延續著他風中殘燭一般的生命。有的時候,他的精神稍稍好些,便能出去曬曬太陽。

嚴曦為了慰藉他的精神,再也顧不得其他。將曉曉嚴冕幾個孩子全都召進宮來。

他們也大多都已經成家有子,人也成熟明事了許多。現如今見他已經如風燭殘年一般,以往的埋怨也都煙消雲散。時時陪在他身邊說笑,恬熙的小皇孫們繞著他身邊歡笑打鬧,猶如往日重現。

恬熙也確實受到了撫慰,雖然精神頭仍舊不好,但是氣韻卻舒展了許多。那一日輕雯低頭為他整理衣角,他眼尖看到了她發鬢間一絲閃亮,便說道:「輕雯別動!」隨後伸手,在她鬢間扯下一根白發拿給她看。

輕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發鬢笑了,說:「娘娘別笑話,奴婢是老了。都小五十的人了,哪有不白頭發的?」

她看了看恬熙,又說道:「不能跟娘娘您比,就算是病中也是如此美貌絕倫。」

恬熙微笑地看著她,隨後說道:「可我現在真的很羨慕你們這樣啊。只有會枯萎的花才是鮮花,能夠凋謝的樹木來年才能生長得更盛,能夠衰老的容顏才更讓人知道韶華大好的寶貴。我這樣的,不好!」

他有些累了,稍稍休息了一會才繼續說道:「所以,現如今我能凋謝枯萎了,這樣我才高興,我才覺得自己真的是個人了。」

輕雯聽得心酸,含淚勸道:「娘娘,別胡思亂想了。陛下下了旨,說是要為您大赦天下呢。」

恬熙搖頭,說:「陛下也是關心則亂了,去告訴他我不需要什么大赦天下。別讓有罪之人因我而逃脫懲罰,那只會讓我於心不安。輕雯,告訴陛下,我要的…我要的是安寧!」

就這樣時好時壞的拖延到了第二年春末,他的情況更加惡化。多數時候都是昏迷中。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已經不行了。但是誰都不敢告訴嚴曦,太醫們徹底的放棄了診治,只能用千年老人參來為他吊著最後一口氣。

嚴曦心急如焚,整日整日的守在恬熙身邊。連批閱奏折都轉移到砌玉閣中進行。

他唯恐走開了一會,便錯過了一次恬熙清醒的機會。

就這樣持續的昏迷了好幾天,恬熙終於蘇醒了。

他睜開雙眼,守在一邊的嚴曦欣喜若狂。

他呼喚著他的名字,俯身查看他的氣色。太醫們忙趕上來為他切脈,卻半晌之後面對嚴曦期待的眼神畏縮退怯了。

嚴曦看他們的反應心頭立刻冷了大半截。

他痛苦的看著恬熙,張口喊道:「愛妻……」嗓子眼里卻像堵上了東西一樣再也說不出話來。恬熙黯淡無神的看著他,「……」

他艱難的張口,昏睡了多日的嗓子難以自如發聲。一旁嚴曦急的幾乎要落淚「你要說什么?你要說什么?」

他只見恬熙已經蒼白的嘴唇幾度開合,終於發出聲音來「把……」

嚴曦將耳朵貼上他唇邊,問道:「把什么,你說吧,朕都答應你!朕什么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