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2 / 2)

甄嬛傳 未知 5834 字 2021-01-02

「那么,與你最不睦的就只有……」我沒再說下去,眉庄的手輕輕一抖,我曉得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眉庄強自鎮定,反握住我的袖子,「千鯉池離她的宓秀宮不遠,,她要對付我,也不會在自己的地方。她總該要避嫌才是,怎會自招麻煩?!」

我輕哼一聲,「自招麻煩?我看是一點麻煩也沒有。皇上昨夜還歇在了她那里。」眉庄的臉s越來越難看,直要閉過氣去。我安慰道:「她也沒有占盡了便宜。就算不是她要傷你,可你溺水昏迷必定和她宮禁的侍衛救護不及脫不了g系。所以,皇上已經下令撤換宓秀宮戍守的侍衛,那些人跟著她久了總有些是心腹,一時全被支走,也夠她頭疼了。」

眉庄方才緩了口氣。我輕嘆一口氣,重新端了燕窩粥一勺一勺喂她,「你先吃些東西,才有精神慢慢說與你聽。」

我把華妃來探眉庄並要懲罰采月、小施的事細細說了一遍,又道:「你前腳才出宓秀宮,不出百步就溺進了千鯉池。放眼如今宮中,誰敢這樣放肆在她的地界上撒野。唯有一個人才敢——就是她自己,並且旁人不會輕易想到她會自己引火上身招惹麻煩,即使想到又有誰會相信華妃會這樣愚蠢?」

「她一點也不蠢,正是如此,別人才不會懷疑她。」眉庄的臉上浮起冰涼的笑意,「我不過是言語上不順她的意,她竟然如此狠毒!」

「如今情勢,旁人會覺得華妃即便是要對付,也會是我而非你。正是有了這層盲障,華妃才敢下這狠手。其實你我……」我躊躇道:「是嬛兒對不住姐姐,連累了姐姐。」我再難忍耐心中的愧疚,眼淚滾滾下來,一滴滴打在手背上,「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姐姐你完全是被我連累的。華妃是怕我們二人羽翼漸豐r後難以控制,才要除你讓我勢單力孤,形同斷臂,難以與她抗衡。」

眉庄怔在那里一動不動,半晌才怔怔落下淚來,神s倒比剛才正常了許多,她慢慢道:「不關你的事。早在我初初承寵的時候,她已視我如哽喉之骨,意欲除之而後快,只不過礙著皇上寵愛,我又處處對她忍讓避忌,她才沒有下手。如今……」眉庄輕輕撩開我哭得粘住眼睛的劉海,「不過是見我對她不如先前恭順忍讓,皇上又無暇顧忌我才落手以報舊仇,實在與你無關……」

我知道眉庄不過是寬慰我,哭了一陣才勉力止淚道:「那么姐姐預備跟皇上怎么說?」

眉庄淡淡道:「還能怎么說?無憑無據怎能以下犯上誣蔑內廷主位,反而打草驚蛇。我會對皇上說,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

我點點頭,惟今之計,只有如此。「也要封緊了采月的嘴,不許她向旁人提起昨夜的一字半句。」

正巧白苓捧了華妃送的山參進來,驚喜道:「小主醒了!奴婢去喚太醫來。這是華妃娘娘送給小主補身的,華妃娘娘真關心小主,這么好是山參真是難得……」眉庄冷冷道:「撩下了出去。」

白苓不明所以,我忙道:「你小主身子不適要靜養,快別吵著她。」白苓慌忙退了下去。

眉庄厭惡地看著那盒山參道:「補身?!催命還差不多。嬛兒,幫我扔出去。」

「不用就是了。何苦扔出去那么顯眼。」

眉庄目光森冷可怖,恨恨道:「我沈眉庄如今奈何不了她,未必今生今世都奈何不了她。既然留了我這條命不死,咱們就慢慢的算這筆賬!」

眉庄從來x子平穩寬和,如今出此言語,看來已是恨華妃入骨了。唇亡齒寒,何況是我與我親如同胞的眉庄。我又如何不恨,生死懸於他人之手,現在是眉庄,不知何時就會是我。如今還能仰仗玄凌的寵愛,可是從昨夜來看,玄凌對華妃這個舊愛的情意未必就不如我這個新寵,何況華妃與他相伴良久,非我朝夕可比。我望著窗外明媚的春光,隱約覺得這燦爛的春光之後,有沉悶y翳的血腥氣息向我卷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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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正文第二十二章殺機初現(上)

眉庄如我們商定的一般說是自己失足落水,自然也就沒人再疑心。玄凌勸慰之余去看眉庄的次數也多了。眉庄的身體很快康復,只按定了心意要伺機而動,因此只靜待時機,不動聲s。華妃也四平八穩,沒什么動作。

乾元十三年四月十八,我被晉封為從四品婉儀。雖只晉封了一級,不過不管怎樣說,總是件喜事,把我入春以來的風頭推得更勁。迎來賀往間,後宮,一如既往的維持著表面的平靜與祥和。我暫時,松了一口氣。

時近五月,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我的身子早已大好,只是玄凌放心不下,常叫溫實初調配了些益氣滋養的補葯為我調理。

一r,我獨自在廊下賞著內務府新送來的兩缸金魚,景德藍大缸,里頭種的新荷只如幼童手掌般大小,鮮翠欲滴,令人眼前一亮。荷下水中養著幾尾緋s金魚,清波如碧,翠葉如蓋,紅魚悠游,著實可愛。

佩兒見我悠然自得的喂魚,忽地想起什么事,忿忿道:「那位余更衣實在過分!聽說自從失寵遷出了虹霓閣之後,整r對小主多加怨咒,用污言穢語侮辱小主。」

伸指拈著魚食灑進缸里,淡淡道:「隨她去。我行事為人問心無愧,想來詛咒也不會靈驗。」

佩兒道:「只是她的話實在難聽,要不奴婢叫人去把她的住所給封了或是稟報給皇後。」

我拍凈手上沾著的魚食,搖一搖手:「不必對這種人費事。」

「小主也太宅心仁厚了。」

「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失寵難免心有不平,過一陣子也就好了。」

正巧浣碧捧了葯過來:「小姐,葯已經好了,可以喝了。」

我端起葯盞喝了一口,皺眉道:「這兩r葯似乎比以往酸了些。」

浣碧道:「可能是溫大人新調配的葯材,所以覺著酸些。」

我「恩」了一聲,皺著眉頭慢慢喝完了,拿清水漱了口。又坐了一會兒,覺著r頭下照著有些神思恍惚,便讓浣碧扶了我進去歇晌午覺。

浣碧笑道:「小姐這兩r特別愛睡,才起來不久又想歇晌午覺,可是犯困了。」

「許是吧。只聽說『春眠不覺曉』,原來近了夏更容易倦怠。」

嘴上說笑,心里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停了腳步問:「浣碧,我是從什么時候那么貪睡的?可是從前幾r開始的?」

「是啊,五六r前您就困倦,一r十二個時辰總有五六個時辰睡著。前r皇上來的時候已經r上三竿,您還睡著,皇上不讓我們吵醒您……」她說著突然停了下來,臉上漸漸浮起疑惑和不安j織的表情。

我的手漸漸有點發冷,我問道:「你也覺出不對了么?」

浣碧忙松開我手:「小姐先別睡。奴婢這就去請溫大人來。」

我急忙囑咐:「別驚動人,就說請溫大人把平安脈。」

我獨自一步一步走進暖閣里坐下,桌上織錦桌布千枝千葉的花紋在y光下泛著冷冷的光芒,我用手一點一點抓緊桌布,背上像長滿了刺痛奇癢的芒刺,一下一下扎的我挺直了腰身。

溫實初終於到了,他的神s倒還鎮定,一把搭住我手腕上的脈搏,半晌不做聲,又拿出一支細小的銀針,道一聲「得罪了,請小主忍著點痛」,便往手上一個x位刺下去。他的手勢很輕,只覺微微酸麻,並不疼痛。溫實初一邊輕輕轉動銀針,一邊解釋:「此x名合谷x,若小主只是正常的犯困貪睡,那么無事;若是因為葯物之故,銀針刺入此x就會變s。

不過須臾,他拔出銀針來,對著r光凝神看了半晌道:「是我配的葯方,但是,被人加了其他的東西。」他把銀針放在我面前,「請小主細看此針。」

我舉起細看,果然銀s的針上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青s。我手一抖,銀針落在他掌心,我看著他的眼睛:「加了什么?毒葯?」

「不是。有人在我的方子上加重了幾味本來分量很輕的葯,用葯的人很是小心謹慎,加的量很少,所以即使臣rr請脈也不容易發現,但即便如此,按這個葯量服下去,小主先是會神思倦怠,渴睡,不出半年便神智失常,形同痴呆。」

我的臉孔一定害怕的變了形狀,我可以感覺到貼身的小衣被冷汗濡濕的粘膩。心中又驚又恨,臉上卻是強笑著道:「果然看得起我甄嬛,竟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

溫實初忙道:「小主放心。幸而發現的早。才服了幾天,及時調養不會對身子有害。」他把銀針慢慢別回袋中,憂心道:「分明是要慢慢置小主你於死地,手段太過y毒!」

我嘆氣道:「後宮爭寵向來無所不用其極,當真是防不勝防。」我動容對溫實初道:「若不是大人,嬛兒恐怕到死也如在夢中,不明所以。」

溫實初面有愧s:「也是臣疏忽,才會讓小主受罪。」

我溫言道:「大人不必過於自責。」

他鄭重其事道:「以後小主的葯臣會加倍小心,從抓葯到熬制一直到小主服用之前,臣都會親力親為,不讓別人c手。」

我正s道:「如今當務之急是把要下毒害我的那個人找出來,以免此後再有諸如此類的事發生。」我警覺的看一眼窗外,壓低聲音說:「能把葯下進我宮里,必是我身邊的人。我覺得身體不適是從前些r子開始的,而月前正巧我宮里新來了十幾個宮女內監。雖然我一早叮囑了掌事的小允子和槿汐注意他們,但宮里人多事雜,恐怕他們倆也是力不從心。依我看,這事還要在那些小宮女小內監身上留心。」

「那小主想怎么辦?」

「那就有勞溫大人與嬛兒同演一出戲,裝著若無其事免得今r之事打草驚蛇。」

「但憑小主吩咐。」

「流朱,去開了窗子,我有些悶。」流朱依言開了窗,我起身走到窗前,朗聲道:「既然溫大人說我沒事,我也就放心了。」說完朝他擠擠眼。

溫實初會意,立刻大聲說:「小主近r春困貪睡,這並不妨。不如趁此多做休息養好身子也好。」

我笑道:「多謝溫大人費心。」

「皇上親自吩咐,小臣絕不敢疏忽。」

「那就有勞大人rr奔波了。流朱,好好送大人出去。我要歇息了。」

溫實初一出去,我立刻命小允子進來,細細吩咐了他一番,他連連點頭。說畢,我低聲道:「這事你已疏忽了。如今按我說的辦,細心留神,切莫打草驚蛇。」小允子面s一凜,忙下去了。

我只裝得一切若無其事。到了晚間,小允子來見我,悄悄告訴我在宮牆底下發現了一個小d,像是新開不久的。我暗暗不動聲s,心知有玄凌的旨意,除了溫實初和他自己之外並沒有旁人進過我宮里,這些伺候我的內監宮女也都沒有出去過,必然是有人在門戶上做了手腳偷偷把葯運了進來。

我道:「你只裝著不知道,也別特意留神那里。只在明r煎葯的時分讓小連子和你、槿汐一道留神著,務必人贓並獲,殺他個措手不及。」

小允子切齒道:「是。小連子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必跑不了那吃里爬外的小人!」

夜間,我躺在床上,隔著綉花的床帳看著窗外明亮如水的月光,第一次覺得我的棠梨宮中隱伏著駭人而凌厲的殺機,向我迫來。

盡管我著意警醒,還是不知不覺睡到了紅r高起。葯還是上來了,一見幾個人懊喪的神情,我便知道是沒查出個所以然。

小連子道:「奴才們一直在外守著,葯是品兒一直看著煎好的,期間並無旁人接近,更別說下葯了。」

我不由得疑雲大起,莫不是露了形跡被人察覺了,抬頭掃一眼小連子、小允子和槿汐。槿汐忙道:「奴婢們很小心。當時奴婢在廚房外與晶清說晚膳的菜s;小連子指揮著小內監打掃庭院,允公公如平常一樣四處察看,並未露了行藏。」

我端起葯碗抿了一口葯,依舊是有淡淡的酸味。我心頭惱怒,一口全吐在地上,恨恨道:「好狡猾的東西!還是下了葯了!」

槿汐等人大驚失s,忙一齊跪下道:「定是奴才們不夠小心疏漏了,望小主恕罪。」

我也不叫他們起來,只說:「也不全怪你們。能在你們幾個人的眼皮子底下把葯下了進去又不被人發現,而且中間並沒人接近葯罐,這里面必定是有古怪。」

小允子磕了一個頭道:「奴才想起一事,請小主容許奴才走開一會。」

我點頭應允了,命槿汐和小連子起來。我對浣碧說:「全去倒恭桶里!」浣碧忙忙的去了,我問:「沒被人瞧見你把葯倒了吧?」

「沒有,奴婢全倒進了後堂的恭桶里,沒被人瞧見。」

小允子很快回來了,手里提著一把紫砂葯罐和葯匙道:「奴才私心想著,若不是有人親自動手下葯,那就只能在這些家伙上動手腳了。」

我頷首道:「總還不算糊塗透頂。」我伸手拿過那把葯匙,仔細看了並無什么不妥,又拿了葯罐來看,這是一把易州產的紫砂葯罐,通身烏紫,西瓜形,罐面上以草書雕刻韋庄的詞,龍飛鳳舞,甚是精妙。

我打開蓋子對著r光看罐肚里,也沒有不妥的地方。我把葯罐放在桌上,正以為是小允子動錯了腦筋,剛想說話,忽然聞到自己拿著葯罐蓋子的手指有股極淡的酸味,我立刻拿起蓋子仔細察看,蓋子的顏s比罐身要淺一些,不仔細看絕不會留意到。

我把蓋子遞給槿汐:「你在宮中久了,看看這是什么緣故?」

槿汐仔細看了半r道:「這葯罐蓋子是放在下了葯的水里煮過的,蓋子吸了葯水,所以變了顏s。」槿汐看看我的臉s,見我面s如常,繼續說:「只要小主的葯煮沸滾起來的時候碰到蓋子,那葯便混進了小主的葯里。」

久久,我才冷笑一聲道:「好精細的工夫!怪道我們怎么也查不出那下葯的人,原來早早就預備好了。」我問槿汐:「這些東西平時都是誰收著的?」

「原本是佩兒管著,如今是新來的宮女花穗保管。」

我「恩」一聲對小允子道:「你剛拿了葯罐出來,花穗瞧見了么?」

「並不曾瞧見。」

「把葯罐放回原位去,別讓人起疑。再去打聽花穗的來歷,在哪個宮里當過差,伺候過哪位主子。」小允子急忙應了,一溜煙跑了下去。

過了兩個時辰,小允子回來稟報說,花穗原是被廢黜的余更衣身邊的宮女,因余娘子降為更衣,身邊的宮女也被遣了好些,花穗就是當時被遣出來的,後又被指到了我這兒。

流朱道:「小姐,看樣子那蹄子是要為她以前的小主報仇呢!」

「好個忠心念舊的奴才!」我吩咐浣碧說:「去廚房撿幾塊熱炭來,要燒得通紅那種,放在屋子里。」

我頭也不回對小連子說:「去叫花穗來,說我有話問她。若是她有半點遲疑,立刻扭了來。」我冷冷道:「就讓我親自來審審這忠心不二的好奴才!」

過了片刻,花穗跟在小連子身後慢慢的走了進來,流朱喝道:「小主要問你話,怎么還磨磨蹭蹭的,像是誰要吃了你!」

花穗見狀,只得走快幾步跪在我面前,怯怯的不敢抬頭。我強自壓抑著滿腔怒氣,含笑道:「別怕,我只是有幾句話要問你。」

花穗低著頭道:「小主只管問,奴婢知道的定然回答。」

我和顏悅s道:「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槿汐姑姑說你的差事當的不錯,東西也管得井井有條。我很高興,心里琢磨著該賞你點什么,也好讓其他人知道我賞罰分明,做事更勤謹些。」

花穗滿面歡喜的仰起頭來說:「謝小主賞。這也本是奴婢分內應該的事。」

「你的差事的確當的不錯,在新來的宮女里頭算是拔尖兒的。」我見她臉s抑制不住的喜s,故意頓一頓道:「以前在哪個宮里當差的,你們主子竟也舍得放你出來?」

她聽我說完後面的話,臉s微微一變,俯首道:「奴婢粗笨,從前哪里能跟著什么好主子。如今能在婉儀宮里當差,是奴婢幾生修來的福氣。」

我走近她身側,伸出戴著三寸來長的金殼鑲琺琅護甲小手指輕輕在在她臉上劃過,冰冷尖利的護甲尖劃過她的臉龐的刺痛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一下。我並不用力,只在她臉頰上留了一條緋紅的劃痕。我輕笑道:「余娘子被降為更衣,實在算不得什么好主子,可是她給你的恩惠也不小吧?要不然你怎么敢在我宮里犯下這種殺頭的死罪!」

花穗趴在地上,聲音也發抖了,「奴婢以前是伺候余更衣的,可是奴婢實在不懂小主在說些什么。」

我的聲音陡地森冷,厲聲道:「你真的不懂我在說什么嗎?那我煎葯的葯罐蓋子是怎么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