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1 / 2)

甄嬛傳 未知 5800 字 2021-01-02

話音未落,華妃道:「你們扶沈容華進去歇息。」又對玄凌道:「皇上,這丫頭古怪的很,臣妾愚見不如先命人帶去慎刑司好好審問。」

眉庄因是自己的人在帝後面前丟了臉面,早生了大氣,怒道:「手爪子這樣不g凈,好好拖下去拷打!」

慎刑司是宮女內監犯錯時受刑拷打的地方,聽聞刑法嚴苛,令人不寒而栗。茯苓一聽「呀」一聲叫,差點沒昏厥過去。忽然叫道:「小主,奴婢替你去毀滅證據,沒想到你卻狠下心腸棄奴婢於死地,奴婢又何必要忠心於你!」說完「撲」倒在玄凌腳下,連連磕頭道:「事到如今奴婢再不敢欺瞞皇上,小主其實並沒有身孕。這些衣物也不是奴婢偷竊的,是小主前幾天信期到了弄污了衣褲要奴婢去丟棄的。這些衣褲就是鐵證!」

眉庄面白如紙,驚恐萬分,幾欲暈厥過去,身邊采月和白苓連聲急呼:「小主、小主……」眉庄顫聲轉向玄凌道:「皇上——她!她!這個賤婢誣蔑臣妾!」

眾人聽得茯苓的話俱是面面相覷,我駭得說不出話來,這事發生的突然,連我也如墮霧中,不明就里。

玄凌聞言也不說話,只冷冷視茯苓,只看得她頭也不敢抬起來,才漫聲道:「沈容華受驚,去請太醫來。」眉庄聽了似微微松了口氣,道:「李公公去請為我護胎的劉太醫吧。只不知今晚是不是他輪值。」

李長應一聲「是」,道:「今晚不是劉太醫輪值。」

玄凌道:「不在也無妨。那就請太醫院提點章彌。」

眉庄道:「可是臣妾的胎一直都是由劉太醫……」

「不妨。都是一樣的太醫。」

我聽得他這樣說,知道是要請太醫驗證真假了。不知為何,身上忽然涼浸浸的,清淡月光下,眉庄容s如紙。

太醫很快就到了。眉庄斜坐在椅上由他把脈。章彌側頭凝神搭了半天的脈,嘴唇越抿越緊,山羊胡子微微一抖,額上已經沁出了黃豆大的汗珠。

皇後見狀忙道:「章太醫。究竟是什么個情形?莫非驚了胎氣?」

章太醫慌忙跪下道:「皇上皇後恕罪。」說著舉袖去拭額上的汗,結結巴巴道:「臣無能。容華小主她,她,她——」一連說了三個「她」,方吐出下半句話:「並沒有胎像啊!」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

心里驟然發涼,只見眉庄一驚之下一手按著小腹一手指向章彌厲聲道:「你胡說!好好的孩子怎會沒有了胎像!」

我一把扯住眉庄道:「姐姐少安毋躁,許是太醫診斷有誤也說不定。」

章彌磕了個頭道:「微臣不是千金一科的聖手。為慎重故可請江穆煬江太醫一同審定。只是江太醫在丁憂中……」

玄凌臉s生硬如鐵,冷冷吐出兩字:「去請。」

眾人見如此,知道是動了怒,早是大氣也不敢出。殿中寂靜無聲,空氣膠凝得似乎化不開。眉庄身懷有孕,一向奉例最是優渥。連宮中金盤中的所供的用來取涼的冰也精雕細鏤刻成吉祥如意的圖案。冰塊漸漸融化,融得那些精雕圖案也一分分模糊下去,只剩下透明的不成形的幾塊,細小的水珠一溜滑下去,落在盤中,泠泠的一滴脆響。整個玉潤堂彌漫著一種莫名的y涼。

眉庄見了江穆煬進來,面s稍霽。江穆煬亦微微點頭示意。

江穆煬把完脈,道:「小主並無身孕,不知是哪位太醫診治了說是有孕的。」

眉庄本來臉上已有了些血s,聽他這樣說,霎時身子一軟幾乎要癱在椅上,順勢已滑倒在地俯首而跪。

事已至此,眉庄是明明白白沒有身孕的了,只是不知道這事是她自己的籌謀還是受人誣陷。我知道,眉庄是的確急切的想要個孩子,難不成她為了得寵竟出了如此下策。若果真是這樣,我不禁痛心,眉庄啊眉庄,你可不是糊塗至極了!

眉庄身後的采月急道:「這話不對。小姐明明月信不來,嘔吐又愛食酸,可不是懷孕的樣子嗎?!」

江穆煬微微蹙一蹙眉,神s鎮定道:「是么?可是依臣的愚見,小主應該前幾r就有過月信,只是月信不調有晚至的跡象罷了。應該是服用葯物所致。」說著又道:「月余前容華小主曾向臣要過一張推遲月信的方子,說是常常信期不准,不易得孕。臣雖知不妥,但小主口口聲聲說是為皇家子嗣著想,臣只好給了她方子。至於嘔吐愛食酸臣就不得而知了。」言下之意是暗指眉庄假意作出有孕。

眉庄又驚又怒,再顧不得矜持,對玄凌哭訴道:「臣妾是曾經私下向江太醫要過一張方子,但是此方可以有助於懷孕並非是推遲月信啊。臣妾實在冤枉啊。」

玄凌面無表情,只看著她道:「方子在哪里,白紙黑字一看即可分明。」

眉庄向白苓道:「去我寢殿把妝台上妝奩盒子底層里的方子拿來。」又對玄凌道:「臣妾明白私相授受事犯宮規。還請皇上恕罪。」

華妃大是不以為然,輟了一口茶緩緩道:「也是。私相授受的罪名可是比假孕爭寵要小的多了。」

眉庄伏在地上不敢爭辯,只好暫且忍氣吞聲。

片刻後白苓匆匆回來,驚惶之s難以掩抑,失聲道:「小姐,沒有啊!」連妝奩盒子一起捧了出來。

眉庄身子微微發抖,一把奪過妝奩盒子,「啪」一聲打開,手上一抖,盒中珠寶首飾已四散滾落開來,晶瑩璀璨,灑了滿地都是,直刺得眼睛也睜不開來。眉庄驚恐萬分,手忙腳亂去翻,哪里有半點紙片的影子。

玄凌額上青筋暴起,嘴唇緊緊抿成一線,喝道:「別找了!」頭也不回對李長道:「去把劉畚給朕找來。他若敢延誤反抗,立刻綁了來!」

李長在一旁早已冷汗涔涔,輕聲道:「奴才剛才去請江太醫的時候也順道命人去請了劉太醫,可是劉太醫家中早已人去樓空了。」

玄凌大怒,「好!好!好個人去樓空!」轉頭向眉庄道:「他是你同鄉是不是?!他是你薦了要侍奉的是不是?!」

眉庄何曾見過玄凌這樣疾言厲s,嚇得渾身顫抖,話也說不出來。

我微微闔上雙目,心底長嘆一聲,眉庄是被人陷害了!

如果別的也就罷了,偏偏這張方子我是見過的。且不說這張方子是推遲月信還是有助懷孕,可是它的不翼而飛只能讓我知道眉庄是無辜的。加上偏偏這個時候劉畚也不見了。樁樁件件都指向眉庄。

除了她,只有我一個人見過那張葯方。

我微一屈膝就要跪下替眉庄說話,現在只有我才見過那張方子,才可以證明眉庄是被人的陷害的,她是清白的。

我與眉庄並肩而跪,剛叫出口「皇上——」

玄凌視向我,語氣森冷如冰雪:「誰敢替沈氏求情,一並同罪而視。」

眉庄之前得寵已經惹得眾人側目,見她出事幸災樂禍還來不及,現在玄凌說了這話,更沒有人肯出言求情了。我眼見她凄惶模樣,哪里按捺得住,剛要再說,袖中的手已被眉庄寬大裙幅遮住,她的手冰冷滑膩,在裙下死命按住我的手。我知道,她是不要我再說。再說,只會連累了自己,連r後救她的機會也沒有了。

秦芳儀瞥了我一眼道:「皇上。甄婕妤一向與沈容華j好,不知今r之事……」

玄凌一聲暴喝,怒目向她:「住口!」秦芳儀立刻嚇得噤聲不敢再言。

也是一個糊塗人,這種情況下還想落井下石,只會火上澆油讓玄凌遷怒於她。

眾人見狀慌忙一齊跪下請玄凌息怒。

只見他鼻翼微微張闔,目光落在眉庄發上。不由得側頭看去,殿中明亮如晝,眉庄發髻上所簪的正是太後所賜的那支赤金合和如意簪,在燭光之下更是耀目燦爛。

來不及讓眉庄脫簪請罪。玄凌已伸手拔下那支赤金合和如意簪擲在地上,簪子「丁零」落在金磚地上,在燭光下兀自閃爍著清冷刺目的光芒。玄凌道:「欺騙朕與太後,你還敢戴著這支簪子招搖!」這一下來勢極快,眉庄閃避不及,亦不敢閃避,發髻散落,如雲烏發散亂如草,襯得她雪白一張俏臉僵直如屍。

皇後極力勸解道:「皇上要生氣沈容華也不敢辯,還請皇上保重龍體要緊。」

玄凌靜一靜氣,對眉庄道:「朕一向看重你穩重,誰知你竟如此不堪,一意以假孕爭寵,真叫朕失望至極。」

眉庄也不敢辯解,只流著淚反復叩首說「冤枉」。

我再也忍耐不住,被冤枉事小,萬一玄凌一怒之下要賜死眉庄。不!我不能夠眼睜睜看眉庄就死。

我搶在眉庄身前,流淚哭泣道:「皇上不許臣妾求情臣妾亦不敢逆皇上的意。只是請皇上三思沈容華縱使有大錯,還請皇上念在昔r容華侍奉皇上盡心體貼。臣妾當r與容華同r進宮,容華是何為人臣妾再清楚不過。縱然容華今r有過也請皇上給容華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何況雖然眼下沈容華讓皇上生氣,可是若有一r皇上念起容華的半點好處,卻再無相見之期,皇上又情何以堪啊!」說罷額頭貼在冰冷磚地上再不肯抬頭。

皇後亦唏噓道:「甄婕妤之言也有理。沈容華今r有過也只是太急切想有子嗣罷了,還望皇上顧念舊情。」

不知是不是我和皇後的話打動了玄凌,他默默半晌,方才道:「容華沈氏,言行無狀,著降為常在,幽禁玉潤堂,不得朕令不許任何人探視。」

我吁出一口氣,還好,只要x命還在,必定有再起之r。

李長試探著問:「請皇上示下,劉畚和那個叫茯苓的宮女……」

「追捕劉畚,要活口。那個宮女……」他的目光一凜,迸出一字:「殺。」

卷一正文第三十三章榴花

眉庄之事玄凌震怒異常,加上西南軍情r急,一連數r他都沒有踏足後宮一步。戰事r緊,玄凌足不出水綠南薰殿,rr與王公大臣商議,連膳食也是由御膳房頓頓送進去用的。別說我,就連皇後也是想見一面也不可得。

我心急如焚,也不知眉庄如今近況如何。禁足玉潤堂、裁減俸祿用度和服侍的宮人都在意料之中。可是宮中的人一向跟紅頂白、見風使舵,眉庄本是炙手可熱,眼下驟然獲罪失寵,縱使皇帝不苛待她,可是那些宮人又有哪一個好相與的,不知眉庄正怎樣被他們糟踐呢。眉庄又是那樣高的心x,萬一一個想不開……我不敢再想下去。

陵容心急眉庄的事,一r三五次往我這里跑,終究也是無計可施。她本是因眉庄才能進這太平行宮,眼下怕是也要受牽連,我忙囑咐了小允子另外安排了住所給她,遠遠地離開玉潤堂,盡量不引人注目。

這r黃昏心煩難耐,便坐在館前不系舟上納涼。小舟掩映在濃綠花蔭里,蔭涼如水,涼風吹過滿湖粉荷碧葉,帶來些許清涼。其時見斜y滿湖,s燦如金,照在湖邊九龍影壁琉璃之上,刺眼奪目。

我坐在不系舟上,隨手折下一朵熟得恰好的蓮蓬,有一搭沒一搭的剝著蓮子。槿汐勸道:「小主別再剝那蓮子了,水蔥似的指甲留了兩寸了,弄壞了可惜。」我輕嘆一聲,隨手把蓮蓬擲在湖里,「咚」一聲沉了下去。

槿汐道:「小主心里煩惱奴婢也無從勸解。只是恕奴婢多嘴,眼下也無法可想,小主別慪壞了自己身子才是。」

我伸指用力掐一掐荷葉,便留下一彎新月似的的指甲印,綠s的汁y染上緋紅指面,輕聲道:「事情落到這個地步,你叫我怎么能不焦心。」

槿汐壓低聲音,「奴婢人微言輕幫不上什么忙,小主何不去請芳若姑姑幫忙,她是御前的人。」

我順手捋下手上的金鐲子道:「這個鐲子本是一對,我曾送過她一個,如今這個也給她湊成一對。你悄悄兒去找她,就說是我求她幫忙,好歹顧念當r教習的情分,讓她想法多多照顧眉庄,勸解勸解她。」

槿汐忙接過去了。

槿汐剛走,只見流朱忙忙地跑過來喜滋滋道:「小姐。敬事房來了口諭,說皇上晚上過來,請小姐准備呢。」

終於來了。

舟身輕搖,我扶著流朱的手起身上岸,道:「替我梳妝,准備接駕。」

流朱將我的頭發挽成髻,點綴些許珠飾,道:「好不容易皇上過來,小姐要不要尋機提一提眉庄小主的事,勸勸皇上。」

我擺一擺手道:「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勸。只能等皇上消消氣再慢慢籌謀。」

流朱將我額前碎發攏起,「如今這情形小姐要自保也是對的。皇上這幾r不來難保不是因為眉庄小主的事惱了小姐您呢。」

我起身站到窗前,「那也未必。只是若能救她我怎會不出聲。你冷眼瞧著這宮里,一個個巴不得我沉不住氣去求皇上,頂好皇上能惱了我,一並關進玉潤堂里去。我怎能遂了她們的心願。」我沉吟道:「本來我與眉庄兩人多有照應,如今她失勢,陵容又是個只會哭不中用的。只剩了我孤身一人,只好一動不如一靜。」

流朱道:「若是能有證據證明眉庄小主是無辜的就好辦了。」

我苦惱道:「我知道眉庄是被人陷害的,可恨現在無憑無據,我就是有十分的法子也用不上啊。」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對流朱道:「去把小連子找來。」

小連子應聲進來,我囑咐道:「你親自出宮去,拿了我的手信分別去我娘家甄府和眉庄小主在京中的外祖家,讓他們動用所有人手必定要把劉畚給找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攥緊手中的絹子,淡淡道:「我就不信一個大活人能逃遁的無影無蹤!」

轉眼瞥見紗窗下瓷缸里種著的石榴花,花開似血,卻有大半已經頹敗了,惶惶地焦黑,觸目一驚。

心里說不出的厭惡,冷笑一聲道:「內務府的黃規全倒是越來越有出息了,這樣的花也往我宮里擺。」

小連子與流朱皆不敢接口,半晌才道:「這起子小人最會拜高踩低。眼見著華妃娘娘又得寵了,眉庄小主失勢、皇上又不往咱們這里來。要不奴才讓人把它們搬走,免得礙小主的眼。」

我聽著心里發煩,我是新封的婕妤都是這個光景,眉庄那里就更不必提了。若是一味忍耐反倒讓旁人存了十分輕慢之心,不能這么叫人小覷了我們去。略想一想,道:「不用了。明早天不亮就把這些石榴放到顯眼的地方去。留著它自有用處。」

天已全黑了,還不見玄凌要來的動靜。

我獨自坐在偏殿百~萬\小!說,小連子進來打了個千兒道:「小主吩咐的事奴才已經辦妥了,兩府里都說會盡心竭力去辦,請小主放心。」

我頷首「唔」了一聲,繼續看我的書。

小連子又笑道:「給小主道喜。」

我這才抬頭,道:「好端端的有什么喜了?」

小連子道:「大人和夫人叫奴才告訴小主合家安好,請小主安心。另外大公子來了消息,說是明年元宵要回朝視親,老爺夫人想要為公子定下親事,到時還請小主做主。」

我一聽哥哥元宵即可歸來,又要定親,心頭不由一喜,連聲道:「好。好。哥哥與我不見有年,此番回來若能早r成家是甄門一大喜事。」隨手拿起桌上一個瑪瑙鎮紙道:「這個賞你。」

小連子忙謝恩告退了下去。

槿汐回來正見小連子出去,四顧無人,方走近我道:「奴婢已經跟芳若姑姑說了,芳若姑姑說她自會盡力,這個卻要還給小主。」說著從袖中摸出那個金鐲子,「芳若姑姑說小主待她情重本就無以為報,不能再收小主東西了。」

我點點頭道:「難為她了。這件事本就棘手,又在風頭上,換了旁人早就避之不及了。」想了想又說:「只是芳若雖然是御前的人,但是要照顧眉庄也得上下打點要她破費。」

槿汐道:「這個奴婢已經對芳若姑姑說了,若要銀錢疏通關節就使個可靠的人來宜芙館拿。」

我微微一笑:「你做的對。只是話雖如此她卻未必肯來拿,你還是得留心著點。」

槿汐答應了,輕聲道:「皇上這個時候還不來,恐怕也不會來了,要不小主先歇息吧。」

燭火微暗,我拔下頭上一支銀簪子輕輕一挑,重又籠上,漫聲道:「不必。」

玄凌來的時候已經是夜半了。他滿面疲倦,朝我揮揮手道:「嬛嬛,朕乏的很。」

我親自捧了一盞蜂蜜櫻桃羹給他,又走至殿外的玉蘭樹邊折了兩朵新開的玉蘭花懸在帳鉤上,清香幽幽沁人。微笑道:「羹是早就冰鎮過的,不是太涼。夜深飲了過涼的東西傷身。又兌了蜂蜜,四郎喝了正好消乏安睡。」

說罷命人服侍了玄凌去沐浴更衣。

事畢,眾人都退了下去。

自己則如常閑散坐在妝台前松了發髻除下釵環。

玄凌只倚在床上看我,半晌方道:「你沒話對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