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部分(1 / 2)

甄嬛傳 未知 5863 字 202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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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歡喜得落下淚來,拉了浣碧的手搭在我的肚子上,無語倫次道:「你聽!你聽!他在踢我呢。」

浣碧扔開手里的東西,欣喜道:「真的嗎?」說著把臉緊緊貼了上來,「小姐!他似乎在動呢,好像……是在伸懶腰。」

生命的跡象如此明顯地搏動,我快活得不知說什么才好,浣碧反握著我的手,滿臉歡快和激動:「小姐……」她亦落淚了。

我忙笑道:「哭什么呢。」我輕柔撫著自己吐氣的小腹,道,「你是他的姨母啊,應該高興才是。」

浣碧笑中帶淚,越發喜悅:「是個好孩子呢,懂得體諒娘親,所以前些時候小姐惡心嘔吐也不厲害。將來一定是個最孝順的皇子!」

我只是微笑,靜一靜道:「何必是皇子呢。我倒希望是個帝姬。」

浣碧咦了一聲,奇道:「小姐不希望是皇子嗎,只有皇子,小姐才可翻身,重得恩寵啊。」

我淡漠搖頭:「恩寵?我並不希罕。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長大。」我低頭,輕輕道:「若是個帝姬,就可避免混入來r的奪嫡之爭了。你可知道,帝王家的皇位爭奪從來是你死我活,太血腥了。」我遲疑片刻,「何況這孩子並不一定能得到他父皇的喜歡。」

浣碧若有所思,輕聲道:「那也難說,奴婢只希望這孩子能夠平安了。」

待得入秋的時候,我得身體越發笨重了。天氣晴好的r子,芳若每天都來陪我智商林苑中走上一個時辰散心,以便生產時有所助益。芳若顯是受過吩咐,很少與我說外間的事,偶爾見我走的累了,亦只默默陪我坐著,並不多說話,而眼中的關懷和心疼卻是無所掩飾的。

我的行走逐漸變得有些困難,時時需有人攙扶著,人清瘦而蒼白,只有腹部滾圓,而凸出,遠遠望來只見了一個肚子。芳若姑姑見四下無閑人時,小聲感嘆道:「早知有今r之禍,當r奴婢寧願不用心教習娘娘,免得入宮反而受此罪過。」

我望著高遠的天際,有大雁成群南飛,紫奧城紅牆高起的四方天空藍澄澄的如一塊碧玉,沒有一絲雲彩,似乎永遠是那樣明凈。我微微一笑,心境寂寥而安靜,這樣的天氣,像極了我剛入宮那一r,那時的我,對前途懷著怎樣的惴惴和揣測。一如現在的我,從不曉得前路會往何處去。我淡淡笑道:「姑姑和本宮都不是聖人,怎能知曉來r之事。在哪一r,都不過只顧的眼前罷了。」

芳若無所回答,沉寂了片刻,道:「其實皇上是很關心娘娘的。」

「是嗎?」我輕微揚起唇角,算是微笑,「是關心本宮還是本宮肚子里的孩子?」秋r的暖y似一朵芙蕖盛開在身上,我微眯了眼睛,「姑姑這話若是對幾位新貴人說,相比她們聽了定然比本宮高興。」

她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再說下去。

遠遠地有女子的笑聲傳過來,正是去歲入宮的幾位貴人,祺貴人已晉為祺嬪,瑞貴人也晉了瑞嬪,眼下兩人頗得玄凌恩寵,福貴人與祥貴人不甚得意,依舊未得晉封。祺嬪遙遙看見是我,行了一禮致意,祥貴人似是不情願,扯一扯祺嬪嘟囔道:「皇上不過也給她嬪位的待遇,和祺姐姐你是一樣的人,何必向她行這樣的大禮?」

祺嬪未置可否,瑞嬪一向岀塵,行禮之後只向我微微一笑,絲毫不理會祥貴人的話。旁邊福貴人向祥貴人蹙一蹙眉,示意她禁聲,又向我一笑算是致意,祥貴人卻睬也不睬她,獨自袖著手先走開了。

我對祥貴人的話只作充耳不聞,芳若見她們走遠,笑笑道:「福貴人真是個實誠人。」

跟隨在芳若身邊的小宮女端著果盤子,在一邊c嘴道:「可不是實誠嗎?聽說祥貴人都敢去她宮里把皇上請走,害的福貴人整三個月見不到皇上,她也奇怪,見天兒笑,倒沒什么不高興的。」

芳若狠狠瞪了那小宮女一眼,道:「貴人也是你可以背地里胡議論的嗎?你下去,以後不許再上前伺候。」

小宮女一臉委屈,只撇了嘴不敢哭,我淡淡笑道:「芳若姑姑也太小心了,她的話本宮只當笑話來聽而已。」

芳若方緩和了道:「娘娘又著身子,何必聽這些好不好的話呢。」

我只道:「好不好的事自己都做過,還怕聽聽嗎?」

彼時的太y池碧波清澈,柔緩盪漾間有無數個太y的小影子,讓人覺得燦爛又虛幻,坐得久了,身上有些涼津津的,我支撐著起來,道:「隨便去哪里走走吧,坐得久了有些涼。」芳若答應這,和浣碧一邊一個扶了我起來。

我甚想去看看眉庄,然而芳若每每留意,總是不成。而眉庄每接近我三丈以內,芳若必和顏悅s請她遠離。雖然和顏悅s,卻又玄凌的旨意在,眉庄終究只是遙遙望了我片刻,隨即轉身離去。

我沿著太y池緩步行走,秋光如畫,風荷圓舉,尚未有凋殘零落之意。上林苑永遠是這樣美,春s無邊,秋意濃華,練冬r里也有用綢絹制成的花葉點綴,就像這宮里的美貌女子,老了一群,又有新的一群進來,鮮紅的嘴唇、光潔的臉龐、如波的眼神、窈窕的身段,似開不盡的春花。曾幾何時,我也是這上林苑禮開的最鮮艷的一朵花。

當r玩耍的秋千依然還在,只是秋千上引著的紫藤和杜若早已枯萎,只留了蕭黃一索,秋千上空盪盪的,似乎許久沒有人用過了,而秋千旁那棵花開如綃的杏樹早已黃葉金燦。我有一瞬間的走神,仿佛還是那樣青蔥歲月,我偶一回頭,遇見長身玉立的玄凌。所有的一切,我避不過的,就這樣綺麗的開始了。當年自己的花依稀孩子心上——杏花雖美好,可是結岀的杏子極酸,杏仁更是苦澀。若是為人做事皆是開頭很好而結局潦倒,又有何意義呢?不如松柏,終年青翠,無花無果也就罷了。

仿佛是一語成讖一般,正出神,浣碧提醒道:「小姐可該回去了。小廚房做了南北杏川貝燉鷓鴣,這時吃最滋潤不過了。」

我聞言不覺苦笑:「杏子燉鷓鴣?杏花原本開過就算了。」

浣碧略想一想,立即明白,不由漲紅了臉。我見她尷尬,便岔開了道:「我正好有些餓,一起回去吧。」

正要起身,見玄清帶了幾個內監正從前頭來,於是芳若先上前,請安道:「王爺安好。」玄玄凌想必未曾囑咐過芳若我遇見皇親時是否也要阻攔,芳若一時未及反應,玄清已經泰然走進,與我互問了安好,道:「許久不見貴嬪了。」他的目光落在我的便便的大腹上有一瞬的欣喜和無奈,很快道:「小王還未來的及恭喜貴嬪,在此賀過。」

我端然笑道:「王爺客氣了。」我頓一頓,「王爺是去向太後請安嗎?」

他臉上有溫潤的笑意,道:「剛從黃兄處過來,正要去看望太後。」他淡淡而笑,「來得倉促,未及給貴嬪送上賀禮。」

我微微一笑:「多謝王爺。」我的目光無意劃過時停駐在他腰間的笛子上,隨口道,「久不聞絲竹之聲了,本宮覺得舌頭味道也寡淡了些。」

他會心,道:「娘娘喜歡聽什么?小王以此為賀吧。」

「《杏花天影》。」我脫口而出,然而隨即又後悔了。這首曲子,是我初見玄凌時吹的,現在聽來,還有何意義呢?

玄清低一低頭,取了笛子在唇邊,緩緩吹了起來,我退開兩步,靜靜聽著,當時還年輕,只曉得曲子好,曲中的深意並不十分了然。待得如今明白了,方知曲中浩茫如潮水的愁緒,好景不長在此、此身無處寄的悲涼。曲未變,情卻不同了。

玄清的神氣認真而專注,而依稀是見過的。我的目光自他面上拂過,第一次動了這樣的念頭,我所中意的哪個人,到底是身為皇帝的玄凌,還是雜漫天杏花中旖然而出的那個溫文男子。

曲未終,我溫然打斷,道:「王爺想必急著去向太後請安,本宮不便打擾,王爺請吧。」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奇異而悲憫的光澤,道:「貴姘請便。」他仿若無意對身邊的內監道:「聽說太後秋r氣燥沒有胃口,本王府里常用的銀耳枸杞燉湯來進補,等一會命人從王府里取了送去吧。」他的關切含蓄的不露痕跡,我只漠然遠立。

那內監賠笑道:「這有甚要緊的,等會讓內務府揀好的進給太後娘娘就是了。」

另一內監道:「那是王爺對太後的孝心,豈是內務府的東西可比的嗎?」

玄清但笑不語,似想說些什么,最後只道:「貴嬪好自珍重。」匆匆離開了。

回到棠梨宮中靜靜卧著休息,浣碧在我身邊搖著扇,道:「不知是否奴婢多心了,總覺得祺嬪小主應對小姐的樣子有些古怪。」

我托著腮,一手翻看著宮人們為孩子准備的小衣裳,輕輕哦了一聲道:「怎么說?」

浣碧認真想一想,道:「奴婢只是自己疑心罷了。去冬公子進宮來時曾提到祺嬪小著的二哥管溪要在沖要迎娶二小姐,為何已經八月,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並未放在心上,只思量著若我前一胎真因皇後和陵容所落,今番怎會這么一點動靜也無?盡管我求了玄凌的旨意要求皇後擔待我孕中一切事宜。於是輕輕一哂:「我如今這個樣子,人家怎么敢隨意和我家攀上親戚。」我按下衣服,道:「誰知道管家的人是在觀望呢還是不敢,這樣的親家,玉姚不嫁也罷。」

浣碧點頭,不請到:「小姐不過是一時失勢,怎么也懷著皇上的骨r呢,他們何須如此?」

我微笑撣一撣袖口,道:「世態炎涼你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做什么這樣動氣。幫我去把這些衣服收好吧。」

漶碧應聲去了,過得片刻又轉了回來,手中捧著一個瓷碗,卻是銀耳枸杞,她笑道:「方才的燉鷓鴣小姐進的不香,不如嘗嘗這個吧。奴婢剛叫小廚房做了出來的。」

我道:「好端端的做這個做什么?」

浣碧抿醉一笑,道:「方才王爺特意叮囑了說這個能開胃,奴婢不敢不上心。」

我心下明白,故做奇道:「咦?我怎么不曉得王爺叮囑了你的?」

浣碧急急道:「王爺好好地提什么太後胃口好不好的話,又何必當著咱們的面說。先前小姐又說舌頭寡淡,奴婢這么揣度著。」

我打趣到:「哦,怎么王爺的話到你耳朵里就格外清明呢。」

浣碧羞紅了臉,轉身絞著衣帶道:「旁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奴婢曉得王爺關照咱們宮里不是一兩r的事了,小姐何必開奴婢玩笑。」

我笑過,道:「好好好,看在你的用心,我吃了便是。」

注釋:

1、出自李元膺《十憶詩》,歷述佳人之美態。

卷一正文第八十九章不悟尋時暗銷骨(上)

我的耐心一點點熬在對即將出世的孩子的期待上,我甚至有一絲慶幸,這樣的失寵落魄,倒讓我避開了身懷六甲後的錯迭紛爭,得一絲暫時的平靜。

重y那一r,宮中妃嬪照例是要向太後和諸位太後慶賀的,我在禁足之中,自然是不能前往,於是准備了花糕和菊花酒,做成三s禮品j到芳若手中,請她為我奉與太後,恭賀桑榆晚景之樂。

到了晚間太後遣了孫姑姑親自來看我,慰問了幾句,道:「娘娘有著身子的人,現在實在是受委屈了。若有什么不便之處,可叫芳若來告訴奴婢,奴婢願為娘娘盡心竭力。」

我謙和到:「也沒什么。只是今r是重y,遙知兄弟登高處,遍c茱萸少一人,本宮有些思念家人罷了。」

孫姑姑的神s一僵,隨即緩和微笑:「宮里的規矩娘娘小主懷孕八個月時,娘娘的親人可入宮陪伴生產。算算娘娘的r子也有七個月了,努力會記得提醒內務府安排娘娘的母親平昌郡夫人和嫂嫂新平縣君進宮。」如此,我心下安慰,亦知家中父兄未因我失寵而有所牽連,更有了盼頭。

到了九月底的時候,我一心等著有娘親和嫂嫂可以入宮來陪伴的消息,而內務府卻一直音信全無。我不免焦急,問芳若,她卻只是支支吾吾的,內務府也是推三阻四沒個回話,偏偏這個時節,李長又來傳話,說近r天氣冷了,請我不用再出去散心,免受風寒。而守衛棠梨宮的市委也越發嚴謹了。我雖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也覺得不尋常。百般無奈之下,只得尋了個機會在內務府的小內監送東西來叫住了他。哪個小內監顯然是新來的,面孔很生。我正和浣碧對面坐了在縫制一件孩子出生後要蓋的小被子,團花蝙蝠的圖案,很是喜氣。

那個小內監跪在地上,我和氣到:「你叫什么?怎么從前沒見過的?」

他磕了一個頭,有些膽怯:「奴才小貴子是剛來的,本來今天應該是黃大哥來的,可他忽然肚子疼,就換了奴才給娘娘送大毛的料子來。」

浣碧見我顏s,忙扶了他起來,和顏悅s道:「你辛苦啦,這些碎銀子是咱們娘娘賞你去喝茶的。」

小貴子欣喜非常,連忙叩首些了恩。我笑吟吟道:「這個算什么,等本宮家里人進宮那一r,本宮再好好打賞你。」

他有些疑惑,抬頭道:「謝娘娘賞。可近r沒聽公公們說哪家的命婦要進宮啊,若娘娘家人來了,奴才必定早早告知。」

我更是疑惑和憂慮,臉上卻一絲不露,滿面笑容道:「是了。你從前是在哪里當差的?」

他道:「奴婢也是在內務府,不過從前不在里頭當差,是在外頭給守門的侍衛送茶水的。」

我心下歡喜,守宮門的侍衛那里最能聽到消息,於是擔憂道:「本宮娘家姓曾,本不是什么顯赫人家,想來是不得入宮探望本宮了,哪里像甄府里的幾位命婦似的,常能入宮。」

小貴子眨巴著眼睛,道:「奴才不知曾大人那里高就,但必定是平安富貴的。只是這甄府往r里風光,如今可不行了。前兩天奴才進里頭時就聽說了,兵部侍郎甄大人下了大獄。」我的心狂亂一跳,容s大變,他卻依舊絮絮說下去,「這還不止呢,林羽林軍都統兼翰林院侍講學士都沒了,甄老大人吏部尚書也沒保住,一把年紀被禁在家中,連夫人們的誥命之封也被費了,還牽連了親家薛大人。」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強忍著道:「怎么會是這樣?甄府不是平汝南王的時候立了大功嗎?」

他猶自不覺,笑滋滋道:「娘娘有所不知,立了大功也犯了大罪,當初華妃娘娘的慕容家汝南王不就是個現成的例子嗎?甄大人是被人告發了。」

我還未來的及開口,浣碧已經白了臉s,嘴唇微微發顫,搶著道:「被誰告發的?」

小貴子見她這樣,嚇得不敢再說,浣碧哪里耐得住,情急之下握住他的手臂喝道:「快說!」

小貴子拗不過,只得道:「羽林軍副都統管大人。」

浣碧急道:「胡說!管大人人不是要跟甄家二小姐屆親的嗎?怎么要去告發甄大人?」

小貴子嘿一聲道:「官場上的事奴婢才哪里知道的清楚,不過這事半個月前就人人知道了,奴才可不是瞎說!」

半個月?唯獨我被蒙在鼓里。

浣碧戴要再問,小貴子尋了個由頭惶惶逃了出去,我怔怔坐下,手中的針直直的扎進了手指,浣碧哎呀一聲,忙取了白絹布來裹住,落下淚來:「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我極力忍了淚道:「好!好——」話音未落,腹中急劇疼痛了起來,幾乎說不出話來,強自鎮定到,「去請溫太醫——」

溫實初侍奉我吃完安胎寧神的葯物,槿汐為我蓋上被子,道:「請問溫大人,娘娘沒有大礙吧?」

溫實初微蹙了眉頭,道:「大礙是沒有,只是我有幾句話想問娘娘的意思。」

我腹中依舊隱約的疼痛,吃力的點有:「本宮也有話問溫大人。」

槿汐轉身出去,我見浣碧目光戀戀,知道她也放心不下,便也留了她。溫實初半是責備半是關切,道:「娘娘何故這樣急痛攻心,以致動了胎氣?」

我半支著身子,直視他,道:「今r有人告訴本宮娘家的事,大人rr能出宮,想必一清二楚。」

他大急:「娘娘全知道了嗎,誰這樣大膽!」

我忽而笑了:「大人果然都知道了,即便本宮不問,自然會有人想方設法要本宮知道。」

他道:「一則是皇上的囑咐,二則是微臣必須顧及娘娘能否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