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部分(1 / 2)

甄嬛傳 未知 6127 字 2021-01-02

牡丹首飾,枝枝葉葉纏金繞赤,捧出頸上一朵碩大的赤金重瓣並蒂牡丹盤螭項圈,整個人似被黃金鍍了淡淡一層光暈,中宮威儀,十分華貴奪目。我著次一s的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通身只用藍田脂玉裝飾,輕靈中不失厚重。貞貴嬪用更淺一s的緋紅蹙銀線繁綉宮裝,玉s印暗銀雲紋流暢的姿態愈加顯得只以碧璽裝點的她身姿飄逸。除此,在座嬪妃內眷皆不得穿紅,連相近的橘粉之s亦不允許。

岐山王生x好s,近年來每每宮宴總不攜正妃出席,身邊相伴的皆是貌美如花的年輕側妃,他亦深以此為傲。清河王與平y王皆是孑然一身,各自飲酒而已。我的目光輕輕與他一觸,旋即低頭,笑盈盈向玄凌問安。

玄凌拉過我的手,神s親厚,附在耳邊低笑道:「你穿什么都是最好看。」

我睨他一眼,掩唇低笑,「皇上最會哄臣妾。」

說罷飲酒開宴,歌舞如雲。觥籌j錯,宴飲至尾,我已經覺得酒氣上涌,滿面皆是春s,一旁貞貴嬪更是不勝酒力,玉峨傾頹。我倚在玄凌身側,輕聲道:「貞妹妹已然薄醉,皇上今晚可要好好照料妹妹。」

玄凌在衣袖中握住我的手,唇角還殘留著「玫瑰醉」的嫣然之s,含笑低聲,「朕想去柔儀殿。」

我推一推他,婉聲喁喁,「貞妹妹產後怏怏,皇上且多陪陪她吧。天長地久……」我婉然看他一眼,聲音越發柔膩,「臣妾不爭一時。」

玄凌澹然一笑,側首低低向貞貴嬪耳語幾句。貞貴嬪頰生紅暈,如綻放的月季,盈盈含笑。

眉庄因身子疲乏,晚宴至半的時候便告辭回了棠梨宮歇息,我一時放心不下,便想往棠梨宮去。

四帷金鈴翠幄軟轎已在外頭候著,夜風一吹,只覺得兩頰滾滾燙上來,頭暈目眩,腳下也虛浮起來。驟然手臂一暖,只聽一把清凌凌的聲音笑道:「那梨花白入口清甜,後勁卻大。娘娘想是酒氣上來了呢,還是走走好,坐轎越發要頭暈了。」那聲音雖清冷似冰珠,然而帶著濃濃笑意,入耳又甜又滑,直教人想要沉溺下去。

我方要回頭去看是誰,卻聽浣碧不咸不淡道:「灧貴人安好。」

灧貴人穿著木蘭青雙綉緞裳,桂子綠齊胸瑞錦襦裙,一枚銀絲盤曲而就的玲瓏點翠草頭蟲鑲珠銀簪,十分素凈淡雅。我見慣了她素r濃妝冷艷的姿態,乍然一見亦覺驚艷。然而心頭一突,驟然想起舊事,不動聲s推開她的手,道:「灧貴人也要離席了么?」

她粲然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分明,「今r是娘娘的好r子,娘娘都要讓愛於貞貴嬪,嬪妾怎能這樣沒眼s。早早回去抱我的團絨歇息便了。」

她說起「團絨」,我心下愈覺奇突,不由暗暗定神,笑道:「貴人的團絨極是可愛,不知長大了些沒有?」

灧貴人淺笑盈盈,「娘娘若有興致,不如移步去嬪妾的綠霓居坐坐,只不知娘娘肯不肯賞臉?」她口中說笑,一雙鳳眼似一對黑曜寶石,暗暗流光溢彩,不勝嫵媚。她停一停,道:「只是娘娘動輒無數人跟著,興師動眾,只怕把嬪妾的團絨給嚇得不敢吭聲了。——團絨最妙便是它的叫聲呢!」

我聽她有意無意提起那夜之事,心下更不知她葫蘆里賣什么葯,索x笑道:「今晚夜s如醉,這樣好的月s,不趁興同游實在是辜負了。難得貴人有這樣好的雅興。」我轉頭吩咐小允子,「不許跟著來,本宮去灧貴人處坐坐。浣碧來扶我。」

我向來言出必行,小允子他們自不敢相勸,浣碧素來不喜灧貴人,一徑扶住我的手,三人依依前行。

綠霓居偏僻,原是玄凌意欲灧貴人避開後宮諸人才擇了此處。太y芙蓉未央柳,此時芙蓉花皆已凋盡了,惟余柳s曳地紛紛,凝住時光里最後一抹蒼綠。柳s愈翠,愈覺秋涼傷感,可以想見來r枝條光禿的荒蕪景象。

皓月臨空,浮光靄靄,行過水仙橋便到了蘆雪榭,蘆雪榭一帶蘆花正茂,在溶溶月下如雪如銀。此處與綠霓居已經不遠,周圍寂寥無聲,不見人影,朱緞鑲著珍珠的雲絲綉鞋踏在被露水洇濕的甬道上,連著裙裾碰觸的聲音,沙沙輕響。面前一角太y池水被月光投注下溫柔的顏s,泛著清淡的波光,岸邊堤蘆花紛揚似大朵的雪花,看得我心底漸起涼意。

不知甘露寺長河邊,蘆花是否依舊?

記憶紛疊的瞬間,喉頭驟然一涼,一把銀亮的薄鋒小刃已無聲無息貼在頸邊。映著浣碧的大驚失s,灧貴人笑靨如花,「娘娘別小瞧這把匕首,可是波斯進貢的珍品。從前嬪妾馴獸時被一頭不知好歹的豹子所傷,嬪妾身子康復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潛入豹苑,偷偷割斷了那頭豹子的喉管。娘娘可也願意試試?那豹子的血又熱又腥,十分黏稠。娘娘是大美人,不知您的血是怎樣的呢?可是冷冰冰沒有溫度的。」說罷嬌媚地橫一眼浣碧,「碧姑娘若不小心叫起來,我手里的匕首也會不小心割斷淑妃娘娘的喉嚨。」

浣碧的驚呼被生生吞進喉中,我怒極反笑,強著自己身子紋絲不動,「何必嚇唬浣碧,你千方百計把本宮騙到這里,又許浣碧一人跟著,自然有萬全之策。何況這里偏僻,你根本不怕有人聽見。」

她眼波欲橫未橫,似宛轉的流波,輕輕「嗯」了一聲,「娘娘好聰明,所以嬪妾即便在這里失手殺了娘娘和您的侍女。前頭再走數百步便是j蘆館,嬪妾大可推到與您結怨已深的祺嬪身上去,嬪妾自擔不了任何g系。」她「咯咯」一笑,「反正祺嬪想殺娘娘的心也不是一r兩r了,嬪妾只當成全她。」

匕首貼在喉頭有冰冷的涼意,只消稍一用力便能要了我的x命。我迫自己靜下心神,微微含笑,「難道灧貴人與我不是結怨已深么?否則那r在永巷何必使團絨引了那么多貓來要本宮和腹中孩兒的x命,只算本宮命大罷了!」

「娘娘已經猜到了么?」她說話間香風細細,嫣然百媚,「娘娘耐心真好,既然一早猜到,還能隱忍嬪妾那么久,是嬪妾低估娘娘了。」

髻邊簪著一只碩大的白玉薄翅蝴蝶,風動,細細的觸角相碰有玲玲的響動,我澹然望住她,「不是你低估本宮,而是事情已然過去,本宮也不想為難你一片痴心。——你已是皇上的寵妃,若因清河王而殺本宮,未免太不值得。」

她的神s微微一變,眸中的騰騰墨s愈加深沉,牢牢盯住我道:「你知道了?」

我打量她周身碧青的衣衫,坦然回視著她,「貴人終r只著青s衣衫,愛合歡花逾越自己x命,兼之有人告訴我,昔年你孤苦垂死之際,是他請太醫來救的你。王爺慈悲心腸,安知自己救了一個蛇蠍女子,若王爺此時知曉,不知心下作何想法?」

我話音未止,浣碧神s倏然大變,怒道:「最毒婦人心!難為王爺昔r苦心救你,你竟敢如此戕害小姐!」她豁地一口唾在灧貴人面上,「你如此蛇蠍心腸,也配喜歡王爺么?」

唾面乃是奇恥大辱,浣碧激憤之下不顧後果,一時自己也驚住了,頓時面s蒼白,倉惶瞧著我。灧貴人若無其事拭去面上唾y,低笑一聲,「怎么方才你家小姐說我害她之時你不曾激怒,一說起王爺便如此情急。」她悠然揚眉,眼角生春,「碧姑娘只著碧s衣衫,碧s同與青s,不知是否與我同一緣故呢?」

浣碧滿面暈紅,大是羞赧,狠狠道:「妖孽女子只會胡說八道!」

「我是妖孽,淑妃娘娘豈不成了妖孽之首?」她施施然靠近我,唇角扯出一絲狠決之意,「既有甘露寺的緣分,娘娘何必得隴望蜀、貪心不足,施媚重回皇上身邊。果然娘娘眼中,天家富貴勝於他的傾心!」她眸中有雪亮的鄙棄與恨意,「嬪妾自識王爺,從未見他有如此真心歡悅的時刻,也從未見他這般傷心。從娘娘回宮那時嬪妾就開始疑心,直到那一r中秋家宴……」

「那天在樹叢後偷聽的人是你?」

「嬪妾留心王爺行蹤已久,那一r又機緣巧合。」她橫我一眼,「果然是你。」她瞥一眼浣碧,大為不屑,「你覺得我不配喜歡王爺,難得淑妃就配么?她空有如花皮囊,不過是無情無義之徒,尚不如御苑猛獸還有念舊之情!我殺了她,不過是教世間少一個無心之人罷了!」

「所以你在永巷中唆使群貓?」

她不以為意,仰起線條優美的脖子,「王爺為你如此傾心牽掛,你竟為貪圖富貴攀附皇上,還有了他的孩子。你所有倚仗不過就是這個孩子罷了,我便要叫你沒了這孩子重受冷宮之苦,教你rr夜夜痛哭後悔!」

浣碧驚聲低呼,「你瘋了,你若讓這孩子沒了,你便是殺了……」浣碧惶然住口,怒道:「小姐當時有八個月的身孕,萬一母子都保不住,可是三條人命!小姐若死了,王爺他……」浣碧喉中荷荷,雙拳緊握,「那你便等於要了王爺的命!」

灧貴人微微一怔,眉間微有不忍之態,很快掩飾了下去,道:「死了便一了百了,省得王爺再牽念這般無情之人。」天際雲遮掩過金黃月輪,池邊有菰葉菱角的清香肆溢,濃光淡影,波光粼粼,籠罩在一片銀s的光暈中。「清河王……」她的唇角因這個名字而有了溫柔的弧度,眉眼亦有柔和的熠熠神采,「他雖是天潢貴胄,其實與我一樣都是孤苦無依之人。這些年來,唯有他對我好,肯憐惜我。在御苑時人人對我呼喝打罵,驅之如獸,從來沒有人把我當人……即便如今,宮中上下何人不視我為妖孽禍水,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唯有他……」她眼角有晶瑩的光澤,似對月鮫人凝在腮邊的明珠。「所以任何讓他傷心的人,我必殺之而後快。」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我輕聲道:「你殺了我、你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不知道,甚至你還要把一切推到祺嬪身上去,豈非白白為他做了那么多么?將來他恨也好、感激也好,都是對祺嬪而不是對你,你的一番心血豈不辜負。」我心下一沉,「而且你明知道的,殺了我,他會恨你一輩子!」

她唇角輕揚,眼底驟然閃過一絲凶光,右手不動,左手猛一用勁,把站在一旁的浣碧用力推了出去。浣碧大驚之下不覺驚呼,耳邊有颯颯的風聲刮過,一個黑影翛然躍來,衣袂輕揚間,已把浣碧牢牢接在懷中。

灧貴人輕笑一聲,「王爺可別抱錯了人。」她倏地把手中匕首一拋,將我用力一推,推向那人懷中。我腳步一個趔趄,已被溫暖的懷袖接住,熟悉的杜若氣味撲面而來。我深深一怔,仰起頭,以我落去驚悸的眼接納了他清明簡凈的臉。一綹鬢發從碧璽金冠中逸出,更添一抹清逸風姿。他一手早已放開浣碧,扶住我道:「沒有事罷。」

他的語氣溫暖而關切,叫人如沐春風。我不敢貪戀這樣的溫暖,即刻站穩離開,欠身道:「多謝王爺。」

灧貴人順手折過一枝鵝黃的月季簪在鬢邊,臨水照花,意態閑雅,「大家都是明眼人,娘娘何必再故作矜持。」她轉首,面有戚戚之s,「原來不管她怎樣對你,你都是這樣真心待她好。」

浣碧微有嗚咽之聲,恨然道:「王爺,她方才拿著匕首要殺小姐,連上次小姐在永巷早產,也是她唆使貓去撞小姐的肚子!」浣碧面s發青,驚懼之s未減,「王爺,她是瘋子!」

玄清素來舒展的眉頭遽然皺起,「瀾依!」他的口角利落而g脆,沒有分毫感情的牽連。

葉瀾依纖手微擺,卷著鬢邊垂發,「王爺不要生氣!」她的語調凄苦如晦,笑靨卻和鬢邊月季一般明艷奪目,叫人為之神眩,「不到這一刻,我始終不能死心。」她停一停,「我早猜到,若我遣開淑妃身邊一眾宮人,王爺不能放心,勢必會遠遠跟隨。」

玄清怒氣未減,雙眉緊蹙,把我牢牢護在身後,擲地有聲,「你若傷她,我必然不顧昔r之誼。」

我相望他頎長的背影,知心長相重,如是情意,我除了珍重放在心間,別無他法。

月s如一掬清水,嘩然輕瀉,拖出細細長長的人影。遠處水紅s的宮燈明明如遙遠的星子,風吹著身旁的柳枝輕顫,月亮也仿佛有些懸懸欲墜。那樣柔和的月光,各自默默,所有的情思都掩映在疏眉朗目間。

「她不想殺我。」我輕輕吐出幾字,轉臉看著玄清,「她若真要我的命,方才不會刀刃朝下,刀背抵著我的要害;在永巷之中,也不會只放一只貓來撲我。甚至,她可以下毒,不必這樣明目張膽自己動手。投鼠忌器,你便是她的器。或者,她尚未恨我到要我的x命。」

浣碧皺眉嫌惡,「不會!」

我看著灧貴人,心平氣和,「因為你知道,即便沒有我,清也不會喜歡你。或者……」我微一沉吟,「你只有得自己死心,才肯好好在宮里活下去。」

玄清微微不忍,看著她道:「其實皇兄很寵愛你。」

「很寵愛我么?」她清冷的神s在月光下有凜冽如冰的清醒,似殘缺的漏月,格外觸目驚心,「我若不喜歡他,寵愛於我不過是囚牢束縛罷了。」她眸中有幽幽的情意,如不盡的春風纏綿著花朵,「王爺,你對人太好。你對我的這一點好或許只是你的憐憫,可是對於我,已是畢生不可得的溫暖。」她眸光流轉,似笑非笑盯著浣碧,「我已經明白,王爺此生再不會愛護誰勝於淑妃。真是可憐!」她幽然一句嘆息,不知是在嘆自己,還是在嘆旁人。

清風拂過,稀疏的花木搖得月影破碎,仿佛誰的心也跟著一齊碎了。

浣碧身子一顫,默然望著湖水出神,「我不過試你一試罷了。」她輕笑,如三月清風拂動檐間風鈴,聽得人心襟盪曳,不免心意遲遲,「左不過從此以後,我也會盡心護著王爺傾心所護之人,就當報答昔年之恩吧。」

她只身離去,良久的靜默,玄清看著我的手上的珊瑚手釧,輕輕道:「你戴上了。」

我輕輕「嗯」一聲,月s如霜,照亮潔白的人心,愈加顯得這手釧盈盈鮮紅欲滴,像極了心口的朱砂痣。「這是惟一的念想。我能做的唯有如此,再多,便是逾越了你我的本分。」我停一停,平息胸腔內呼之欲出的留戀不舍,「要說的話從前皆已說盡,宮規森嚴,身份有別,告辭。」

我疾步離開,帶動身邊花枝簌簌,逃避開他所有的氣息。

第二章暗香微度玉玲瓏

浣碧扶著我急急回宮,甫踏入未央宮大門,望見柔儀殿前燭火通亮如白r,一顆心才怦怦地安定下來。浮生若斯,柔儀殿不啻於一所華麗的拘禁之地,然而又何嘗不是我的安身之所。

心緒如扇尚未收攏,卻見小允子喜孜孜地迎了出來,「娘娘可回來了,叫奴才好找。李公公來了呢。」

我微微蹙眉,「本宮不過和浣碧往園子里逛逛醒醒酒,憑他什么事,難道候不得一刻么?這樣急三火四的。」

小允子笑得合不攏嘴,「還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娘娘知道了必定歡喜。」話音未落,卻見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直奔向我懷里,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再抬頭已是滿面珠淚,喚道:「大姐姐——」

浣碧且驚且喜,低呼一聲,道:「三小姐!」

心下驀地一軟,忙將懷中女子一把拉起,幾乎不能相信,面前長得如曉玉芙蓉一般的女子竟是闊別十年的玉嬈。她身形長了許多,然而眉眼間濯濯神氣,一雙靈動含煙的妙目,與小時一般無二,更兼與她一照面,直如見了自己年少時的形貌一般。我喜不自勝,連連笑道:「好、好——」話未說完,已忍不住落下淚來。

玉嬈忙來擦我的淚,強笑道:「一別十年,如今相見是高興事兒,大姐怎么反而哭了呢。」說著止淚笑向浣碧,喚了句「碧姐姐。」

浣碧亦是含淚,打量著玉嬈道:「三小姐長了好些呢。」

李長在旁陪笑道:「娘娘可別高興壞了,二小姐也來了呢。」我舉目望去,果見殿前廊下,玉姚垂手站立,默默垂淚不止。家中數年來變故無數,比之玉嬈,我更心疼玉姚錦綉年華被管家辜負踐踏如斯,以至今r依舊雲英未嫁。

我忙上前拉住她手,尚未開口,她已哽咽難言。良久,才輕輕喚了句「大姐。」我仔細打量她,雖說入宮相見,也是一s半新不舊的秋香s流雲紋褙子,眉眼低垂,神s凄苦。雖依舊是從前溫柔靜默的樣子,人卻更沉默了許多,似失了一縷魂魄一般,整個人沒有了生氣,委頓得如深秋里的垂柳一般。

玉嬈輕輕嘆了一口氣,道:「自從管家……」

我按住玉姚的手,溫和道:「我都知道,只是苦了你了。」

玉姚眉心倏地一跳,頭垂得更低下去,凄然道:「大姐,我沒有……」

我心下不忍,柔聲哄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咱們再不說了,好不好?」

她沉默下去,再不言語。

李長見彼此傷懷,忙上前笑道:「皇上為娘娘高興,特意請娘娘家人入宮相見,給娘娘一個驚喜。皇上還說了,請兩位小姐安心在宮里住下,只當陪娘娘。」

我環顧四周,問道:「怎不見本宮父母,他們可也來了?」

李長笑道:「皇上已下旨召老大人和夫人回京,為著叫娘娘寬心,兩位小姐r夜兼程先過來了,想必不出幾r老大人和夫人也能到京了。」

我冷淡道:「皇上的心意本宮心領了,只是本宮家父乃是罪臣,皇上雖然開恩召兩位老人家回來,又有什么意思。倒叫他們奔波勞碌。」

李長小心翼翼陪笑道:「皇上怎能不體貼娘娘的心意,雖沒讓老大人官復原職,卻已叫人修繕了娘娘娘家從前的宅子,請老大人和夫人安心留在京里頤養天年。」

我點頭不語,玉嬈輕輕哼了一聲,大是不屑一顧,玉姚悄悄拉一拉她的袖子,暗暗搖頭。

我靜一靜神,溫然道:「皇上此時在貞貴嬪處,你也不必去打擾了,本宮明r自會前去謝恩,你且退下吧。」

李長打了個千兒,笑道:「是。還有一樁事——六王爺說娘娘今r冊封之喜,旁的東西也就罷了,只把鏤月開雲館上所有合歡花贈與娘娘。王爺說合歡花能安五臟,和心志,悅顏s,娘娘rr折來賞玩也好,熬粥補身也好,總不辜負了就是。」

我心下一動,隨即明了,口中淡淡道:「有勞王爺費心,你替本宮謝過王爺就是。」

玉嬈輕輕一笑,如銀鈴一般,道:「這位王爺心思倒也別致,不似尋常俗物只懂送些金啊玉的。」

李長挽了手中拂塵笑道:「三小姐頭一r進宮,不曉得咱們六王爺心思奇絕的地方多了去了,何止這一樁別致兒呢。三小姐往後就知道了。」

我當下也不言語,只執了她二人的手進去,通宵夜話,互訴別情。

次r,我安排了玉嬈住在未央宮偏殿的永寶堂,玉姚素r愛靜,又不喜見人,便擇了最偏僻的印月軒住。

這r起來,正巧眉庄攜了采月過來,人未進門,先聽得朗聲笑道:「聽說姚兒和嬈兒來了,淑妃好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