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部分(1 / 2)

甄嬛傳 未知 6120 字 2021-01-02

皇後水波半柔和的雙眸里燃著冰涼的光澤,好似冬r素雪般清冷,和她此刻的語氣不同:「有九王作保的確讓人放下一重心思,帝姬不去說,只是三殿下是皇上的血脈,皇上更對他寄予厚望,事關千秋萬代,實在不能不仔細。」

玄凌道:「怎樣才算仔細?」

皇後微微沉吟,祥嬪(實在看不清是祥嬪還是祺嬪了)眸光敏銳一轉,緩緩說出四個字,」滴血驗親。「

玄凌轉過臉來:「怎么驗?」

祥嬪道:「臣妾從太醫說起過,將兩人出的血滴在器皿里,看是否融為一體,若相融則為親,否則便無血緣之親。」

皇後抬頭看一眼玄凌:「這法子不難,只是要刺傷龍體取血,臣妾實在。」

我心頭猛地一震,有駭人的目光幾乎要奪眶而出。我感覺到嘴唇失去溫度的冰涼與麻木,心里有無數個念頭轉過,不能驗!不能驗!

「不能驗!」貞貴嬪霍然立起,反對道,「皇上龍體怎可輕易損傷?這個法子斷斷不可行!」

敬妃趕緊扶住因激動而搖搖欲墜的貞貴嬪,跟著道:「此法在宮中從未用過,誰知真假?臣妾也不贊成。」

祺嬪好整以暇的撥弄著裙上杏子s如意結絲絛,「那也未必,此法在民間可以說廣為流傳,臣妾以為可以一試。」她柔聲道,「此事不僅關系到淑妃清譽,更關系皇家血統。事情棘手,但只消一試便可知真偽?皇上無需再猶豫了。」

見玄凌頗為所動,玄汾懇切到:「皇兄可曾想過,若予涵真與皇兄滴血驗親,即便證明是皇兄親生,將來宇涵長大知道,損傷皇兄父子情分不說。若皇兄真對予涵寄予厚望,後人也會對其加以詬病,損其威望。」

余容娘子笑道:「王爺這話糊塗了。正是因為皇上對殿下寄予厚望才不能不驗,否則真有什么差池,皇上豈非所托非人,把萬里江山都拱手他人了。」

玄凌眼底清晰地震驚與濃重的疑惑密密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兜頭蓋臉向我撲來,我幾乎能感覺到貼身小衣被汗濕了緊緊附在背上的黏膩感覺。此刻,除了緊緊抓住他的信任,我別無他法。我盈盈望著他,澀然一笑,「甘露寺青燈佛影數年,不意還能與皇上一聚。本以為是臣妾與皇上情緣深重,誰知卻是這樣地步?早知要被皇上疑心至此,情願當初在凌雲峰孤苦一生罷了。」

他的手掌有些黏膩潮濕的冰涼,握住我的指尖,「嬛嬛,你不要這樣說。」他的語氣有些艱難,仿佛一縷蓮心之苦直心底,「只要一試,朕便可還你和涵兒一個清白。」

被冷汗濡濕的鬢發貼在臉頰有黏膩的觸感,像一條冰涼的小蛇游弋在肌膚上,那種寒毛倒豎的恐懼如此真切。我艱難的搖頭,:「皇上要試,便是真疑心臣妾了。」

他轉過臉去,貞貴嬪心中不舍,一時胸悶氣短,連連撫胸不已。敬妃一邊安撫她一邊向玄凌道:「貞貴嬪所言不差,既然疑心淑妃與溫太醫有私,三殿下只與溫太醫滴血驗親即可。這樣既不損皇上龍體,亦可明白了。」

溫實初聞言臉上一松,玄凌點頭道:「李長,你去柔儀殿把三殿下抱來。」

我聽得敬妃折中勸慰,心中稍稍放下。皇後雖見疲態,勉強振作道:「諸位妹妹今r也累著了,先用些點心,等下三皇子一來,事情便見分曉了。」說著吩咐小廚房端了銀耳蓮子羹來,眾人心思紛紜,也無人去動。

良久,卻見一痕碧s的身影翩翩而進,欠身道:「奴婢浣碧攜三皇子拜見皇上皇後。」

玄凌一怔,「你不是去六王府了么?」

浣碧軟軟道:「是。六王身子見好,奴婢回宮向娘娘復命。誰知一回宮見李公公來找三皇子,便和公公從淑媛娘娘處抱了三皇子回來。」

我微微s變,「姐姐已將臨盆,不能拿這些事驚擾她。」

浣碧道:「奴婢出來時娘娘正睡著,想來沒有驚動。」

浣碧手中抱著一個小小襁褓,正是我親手秀給予涵的「梅鹿含芝」淺紅緞被。

玄凌伸手想摸一摸孩子的額頭,浣碧側身一讓,輕輕噓道:「殿下還睡著呢。」我遠遠一看,果然孩子在浣碧懷中睡的正香,小半張臉被襁褓蓋著,很是安適的樣子。

玄凌微有不忍,擺手道:「李長,你去次一滴血來。」

殿中早已備好一缽缽清水,裝在白玉缽中,清可見人。李長從皇後面前拈過一枚雪亮的銀針,猶豫著是否即刻要動手。

我撲至玄凌身前,哀求道:「皇上,這一動手,即便認定涵兒是皇上親生,來r他也會被世人詬病是皇上疑心過血統的孩子,你叫涵兒……j涵兒將來如何立足?」

玄凌輕輕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勢那樣輕(原文如此,我覺得應該是手是那樣的輕),好像棉絮般無力,片刻道:「終究是咱們的孩子才最要緊。」

「慢」浣碧環顧四周,目光定在貞貴嬪身上,「貴嬪身子虛弱,怕看不得這些。」

皇後一抬下巴,「扶貴嬪去偏殿歇息。」

浣碧件貞貴嬪出去,微微松一口氣。溫實初踅步上前,毫不猶豫伸出手指,李長一針扎下。殿中鴉雀無聲,靜的聽見鮮血「咚」一聲落入水中輕響。浣碧從襁褓中摸出孩子藕節樣的小腿,道:「十指連心,為減殿下痛楚,請公公扎在腳背上吧。」李長狠一狠心,閉眼往孩子腳背一戳,一滴鮮血沁入水中,孩子覺痛,立時撕心裂肺大哭起來。

我心中揪起,一把抱了孩子在懷中,不覺落下淚來。

我搶的太快,身子輕輕一晃,套在小指上的鏤金菱花嵌翡翠粒護甲不小心觸到水中。浣碧忙陪笑道:「娘娘抱殿下抱的急了。」

李長親手捧起白玉缽輕輕晃動只見缽中新盛的井水清冽無比,在水波搖動之中,兩顆珊瑚粒般的血珠子減減靠攏,似相互吸引的磁鐵一般,漸漸融成一體。

玄凌額上青筋突突跳起,薄薄的嘴唇緊緊抿住,狠狠一掌擊在寶座的扶手上。那寶座本是赤金鏤空鑄就的,花紋繁復,玄凌一張擊上,面s因為憤恨而變成赤紫。

溫實初的眼神(不才,這個字不認識,走之旁加一個字)然渙散,倒退兩步,連連搖頭道:「不可能!絕不可能!」

祺嬪眼中浮起如鮮血般濃重的快意,皇後喝道:「大膽甄氏!還不跪下!」

我冷然以對,「臣妾無錯,為何要跪!」

皇後沉肅有力,血相融者即為親!你還有什么可辯駁!皇後環顧左右,「來人!剝去她淑妃服制,關進錦宮!把那孽障也一同扔進去!溫實初……即刻杖殺!」

我怒視周遭,猙目欲裂,「誰敢!」

玄凌眸底血紅,有難以言喻的撕裂的傷痛,他伸手狠狠捏住我的下頜,「朕待你不薄,你為何……為何這樣對朕!」

他的指節格格作響,下頜有將被捏碎的的裂痛,我仿佛能聽到骨骼裂開的聲音。敬妃上前欲勸,玄凌大手一揮將她推在地上,敬妃又是吃痛又是焦灼無奈,只得閉眼不忍再看。

我拼命搖頭,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我說不出話,掙扎間唯有兩滴清淚滑下,落在它的手背。似被燙了一般,玄凌輕輕一顫,手上松開兩份力道,不覺愴然,「嬛嬛,你太叫朕失望了!」

我咳嗽幾聲,猛力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啞聲道:「皇上,這水不對!」

他驚愕的瞬間,我迅速拔下發間金簪,鋒銳的簪尖在李長手背劃過,幾滴血珠落進水中,很快與缽中原本的血y融在一起,成為一體。

這變故突如其來,所有人怔在了當場。我的下頜痛不可支,強撐著道:「這水有問題,任何人的血滴進去都能相融。」

浣碧一愣,忙取過銀針刺出幾滴血,很快也與缽中鮮血融在了一起。浣碧尖聲叫道:「這水被人動了手腳!娘娘是清白的!」

李長躬身道:「奴才不能生育,這……溫太醫和浣碧姑娘絕不是奴才的子女呀!」

玄凌怒極反笑,「朕知道!」

溫實初神s稍稍好轉,伸指往水中蘸了蘸,用舌頭一舔,當即道:「此水中有酸澀之味,是加了白礬的緣故。醫術古籍上有注:若以白礬調之水中,雖非父子亦可相融,兒若以清油少許,置於水中,則雖是親子,亦不能相融。」

「皇上……我精疲力竭,含淚跪下,此人居心之毒,可以想見。」

玄凌緩緩轉過身去,盯住皇後,森然道:「方才為求公允,是皇後親手准備的水吧。」

皇後面s微微發白,強自鎮靜,「臣妾准備的水絕沒有問題。」

「是么?」玄凌淡漠道:「朕記得皇後頗通醫術。」

皇後垂首,描成鴉青s的睫毛微微顫動,懇切道:「臣妾若用此招,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豈非太過冒險?未免愚笨。」

「不入虎x,焉得虎子?」胡蘊蓉本就嬌艷的臉龐在這一刻更多了一層y惻惻的艷光,「這招雖險,勝算卻大。一旦得逞,誰都認定三殿下是溫太醫的兒子,誰會再驗?即便與皇上再驗,想來皇後精心謀算,也一定會讓淑妃含冤莫白。」

皇後仰首道:「臣妾冤枉!臣妾貴為皇後,何必還要出此下策陷害淑妃?」

仿佛入定的端妃微微睜開眼,嘆息道:「是啊!您已經是皇後,還有什么不足呢。」

「若非臣妾及時發現,涵兒即便是皇上親生也會因冤被殺!」我抬頭迫視皇後,「臣妾一向敬您為皇後,處處禮敬有加,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皇後,要遭此滅頂之災?」

胡蘊蓉一指我懷中的孩子,笑向皇後道:「因為淑妃有兒子,您卻只有義子。連您自己也說,皇上對三殿下寄予厚望。即對三殿下寄予厚望,您的大皇子當不成太子,將來您的太後之位可要往哪里擺呢。」說著纖纖手指從孩子襁褓上溫柔滑過,「可憐,可憐!三殿下,誰叫你年幼就得你父皇寵愛呢?皇後始皇長子的養母,自然氣不平了。」

「放肆!」皇後眉心怒氣涌動,聲冷如冰,本宮身為國母,嬪妃之子就如同本宮親生,將來誰為太子都一樣本宮都是名正言順的母後皇太後!「

「是么?」胡蘊蓉嬌俏的臉龐含著親切的笑容貼近皇後,「那您能不能發誓,皇長子絕不會繼位太子!」她眼波盈盈,「反正皇長子也不是絕頂聰明呵!」

皇後面上看不出分份情緒,只以凌人目光平視胡蘊蓉,胡蘊蓉亦分毫不露怯s,揚眸以對。

我起身,舀過一碗清水,用銀針再度從懷中孩子的腳背上刺出一滴鮮血滴入水中,端至玄凌面前,「皇上驗過,疑心盡可消了吧。」

他勉力一笑,「嬛嬛,是朕錯怪你。朕再無半點疑心。」

我堅持。「請皇上滴一滴血。」他無奈,依言刺破,一滴血融入碗中鮮血,似一對久別重逢的親人,很快融為一體。

我輕輕吁出一口氣,「臣妾此身從此分明了。」我牢牢抱著懷中啼哭不已的孩子,順手將手中瓷碗一擲,只聽「哎呦」一聲痛呼,祺嬪捂住額頭痛呼起來,她的指縫間漏出幾道鮮紅的y體,覆上她已無人s的臉孔。我一指祺嬪等人,冷冷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祥嬪嚇得一縮(呵呵,果然沒看錯,上文那個是祥嬪??),祺嬪猶不服氣,昂首道:「即便三皇子是皇上親生,可淑妃與溫實初有私,三人皆是見證。難道皇上也不聞不問嗎?」

斐雯的臉s逐漸蒼白,直到完全失去血s。她「砰砰」叩首,喊道:「奴婢不敢撒謊!女婢不敢撒謊!」她驚惶的目光四處亂轉,待落在靜白身上時閃出了異樣的光芒,狂喊道:「即便皇上不相信奴婢,也不能不信靜白師傅。她在甘露寺可是親眼看到溫太醫屢屢去探望淑妃的呀!」

靜白的臉龐因發白而更加龐大,她忙亂的數著念珠,「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一把清凌凌的女聲婉轉響起,「靜白師傅這句話,足以讓天下出家人為你羞愧而死。」

第十八章臉容初斷故人腸

「大姐姐!」玉嬈的足音跟在葉瀾依身後,急急進來,「大姐姐,你那么晚還不回宮,我可急死了!」

玉嬈奔得太快,足下踢到鋪地金磚,一個踉蹌,幾乎要摔倒。玄汾在旁用力一扶,淡淡道:「小心些。」

玉嬈耳根一紅,橫了一眼,甩脫他的手,奔至我身前上上下下地看我,滿面憂s,「大姐姐沒有事吧?」

我輕輕撫一撫她的頭發,微笑道:「我沒有事,誰帶你來的?」

葉瀾依輕輕一福,已然立到了玄凌身邊,「臣妾才要回宮去歇息,誰知碰上了這位急三火四的三小姐帶著丫頭要找她的淑妃姐姐。臣妾又見她帶著的丫頭是花宜,想起來花宜是淑妃從凌雲峰帶來的,正好靜白師父是甘露寺的人,花宜曾說她在甘露寺有故人相識,臣妾想靜白一人的話不足信,多個人也好呀。所以把自己閣中的腰牌給了花宜去找人,誰知這丫頭腿腳倒快,趕著就回來了。」她三言兩語說完,像是說著一件極不要緊的事,順手取過一盞銀耳蓮子羹,坐下悠然細品。

玉嬈見我神s虛弱,不由氣憤抬頭,「皇上廢了我姐姐一次,還要再廢第二次么?!」

疾奔後的玉嬈鬢發有些松散,只以柔粉絲帶束起,簪一只小小的純銀蝴蝶壓發,卻增了幾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天真之姿,她穿著素凈的潔白上襦,只在衣襟一側斜繪一枝淺粉玉蘭,長長伸至肩頭,淺淺鵝黃羅裙上以朦朦的翠綠渲染裙擺,再以工筆繪滿粉白折枝玉蘭,素顏立在花枝招展的嬪妃之間,生生脫穎而出。

這是玄凌第一次看見玉嬈,他目光緩緩一沉,整個人恍若出神離竅了一般,恍惚輕聲道:「宛……」

跪於他身後的皇後已然平靜接口,「宛若天人。」她淡淡笑著看向玄凌,平靜無瀾的笑意中有一絲難掩的焦灼與克制,「淑妃的妹妹果真宛若瑤台仙子。」

我心中一沉,忙拉住玉嬈在身後,示意她不可多言。

玉嬈按捺不住,指著與花宜同來的姑子道:「甘露寺的姑子不止靜白一個,皇上也該聽聽別人的。」

那姑子也不瞧靜白,徑直走到我跟前,道:「一別數年,娘娘手上的凍瘡冬r還發作得厲害么?」

玄凌神s稍轉,問道:「你也知道淑妃手上凍瘡的事么?」

莫言淡漠應了一聲,「嗯,淑妃在甘露寺時要砍柴、洗衣、做種種粗活,寒冬臘月手也浸在河水中,怎能不長凍瘡?她若不做,靜白便動輒打罵,淑妃不曾出月就離宮,身子未得好好將養,時常病痛,還在下雪之際被靜白誣陷偷了燕窩趕去了凌雲峰,幾次差點活不下來。」她端詳我,皺眉道,「只是現在氣s還不好。」

眾人第一次聽聞我在宮外的遭遇,敬妃念了句佛,忙道:「難怪溫太醫時常去看望,若不常去,娘娘此刻恐怕已不在這里了。」

周婕妤瞪著靜白道:「你是出家人,怎忒地狠毒。」

「阿彌陀佛,」莫言道,「娘娘能安然至今,她倒也不算狠毒。凌雲峰那種地方偏僻難行,常有狸貓出沒傷人。淑妃若真與溫太醫有私,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在那里吃苦。」

玄凌伸手欲撫我面頰,歉然道:「嬛嬛,委屈你了。」我側首避開他的手,面上微微一紅,再不說話。

靜白面如死灰,「貧尼並沒有苛待娘娘,只是吩咐她做尋常姑子所做的活兒。凌雲峰……凌雲峰……」她說不下去,只死死低下頭去。

浣碧垂淚將往r諸事揀要緊的說了幾件,每說一件,莫言便略略解釋幾句。諸妃聞言無不變s,胡蘊蓉哼了一聲道:「還說修行呢,沒把命修進去就是造化了。」

陵容長長的睫毛如羽翼一扇,垂淚道:「姐姐受了好大委屈,還請皇上重重處置這個姑子!」

玄凌道:「你說如何處置?」

陵容飽滿的唇s似盛開的玫瑰,嬌艷欲滴,「臣妾以為要立刻絞殺!這個姑子心眼忒壞,又愛搬弄口舌是非,皇上定要拔了她的舌頭給姐姐出氣。」

呂昭容不屑一笑,「總以為昭媛溫柔敦厚才得以皇上喜歡,原來也有這辣手無情的時候。」